「顧大哥,我……」輕輕將纖細的皓腕覆在他的手臂上,她情不自禁地靠近他。
顧映延猛地站起身,打破縈繞在它們之間的情網。「沒事我先進去了。」生硬地拋下一句話,他急促地轉身邁向屋內。
他猝不及防地離去,深深地打擊著夏忻然。她微張的小嘴綻出一朵苦澀的笑,將自己呼之欲出的情意,嚥回梗塞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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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在後花園他倏然離去後,他已連著好幾天沒去後花園,也不出來用餐,整日待在臥室裡,就像打定主意不與她見面似的。
夏忻然向來覺得維持無謂的驕傲與自尊是很愚蠢的事,因此她努力地想打破與顧映延之間的藩籬,然而她幾次刻意的討好接近,卻都被他無情的拒絕,先前稍許的和諧氣氛,現已完全消失殆盡了。
對於這種被他刻意迴避的情況,夏忻然覺得很無奈卻也沒能突破這窘境,只能鎮日無所事事的到處亂逛,讓自己紛亂的心情,在好山好水中找到平靜。
照顧他飲食起居的邱叔邱嬸,對顧映延的足不出戶頗能適應,在見到夏忻然被拒絕的困窘後,還頻頻勸她放寬心,因為自顧映延發生意外後,這樣的情形已經發生過無數次了,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夏忻然故意踏著輕快的步伐邁入廚房,不希望讓邱嬸瞧見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樣。
「邱嬸,您今天好像特別開心?」發現明朗可親的邱嬸心情似乎很好,藏不住的笑意一直浮現她的臉上。
「我女兒雲霓就要回來了!」邱嬸喜孜孜地說。
「就是那個在美國上班的雲霓姐?」夏忻然也為這突來的喜訊感到高興。
邱嬸一直視她有如己出,閒暇之餘,總愛與她聊些家裡的事,因此她對邱雲霓的種種自是耳熟能詳。
「就是她!自從她讓二少爺調去美國分公司後,我已經將近三年沒見到她了。剛剛她在電話裡說,這次回來要在山上住幾個月哩!」獨生女歸國,一家三口就可以團圓了,邱嬸說著說著已是喜上眉梢。
「邱嬸,恭喜您了。」夏忻然誠摯地祝賀。「剛好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與雲霓姐建立友誼。」因為邱嬸的關係,所以她雖未曾與邱雲霓謀面,但是已對她產生好感。
「打小她總埋怨我沒給她生個弟弟妹妹,現在有你這麼個漂亮的妹妹,她一定很高興。」
「她哪天回台灣?」她感染了邱嬸的興奮,也開始期待邱雲霓的歸期。
「就這星期六。」邱嬸將裝著茶點的托盤交給夏忻然。 「我現在要去找你邱叔,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她跟著夏忻然走出廚房。
一路上,夏忻然聽著邱嬸叨叨絮絮地說著邱雲霓的喜好,似乎想將這三年來未能付出的母愛一次補齊。有媽的孩子是最幸福的,這一刻她非常的羨慕邱雲霓。
「啊,對了!這件事也要通知大少爺才行。」本欲與夏忻然分道揚鑣的邱嬸忽然停下腳步。「大少爺與雲霓自小感情就好,可以說是青梅竹馬,我還記得雲霓一直崇拜著大少爺呢!」
. 邱嬸的話聽得夏忻然憂心忡忡。邱雲霓很崇拜他?兩人又是青梅竹馬?那麼自己與他這些日子的和諧,是否會因雲霓的出現而產生變化?不安的情緒開始不斷地纏繞著夏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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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午後,由廚房傳來夏忻然與邱嬸陣陣的笑聲,打斷了顧映延閱讀的思緒。
也不過短短數日,她卻能與邱嬸由陌生轉而熟稔,讓他不得不佩服她過人的適應力。邱嬸在顧家工作已經三十幾年了,以她大咧咧的爽直個性,除非特別與她投緣,否則她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而夏忻然竟輕易地贏得她的喜受與照顧。
其實他一直沒有從她答應為他工作的驚喜中回復過來,不願讓人看出他內心的波濤洶湧。自從那天倉皇地逃離花園後,他不再與她共飲下午茶,日常生活裡也總刻意的避開她。
也許是近情情怯吧?當她距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隔的時候,他反而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她,即使她的到來,是他心中所期盼的。
每一次屋外傳來她的聲響,他總屏息全神貫注地聆聽她的一舉一動,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才若有所思地歎息。
他不敢去探究自己的心思,怕發現裡面藏有太多無力承受的情緒,那是他小心翼翼不願碰觸的靈魂深處。
「顧大哥,你在休息嗎?」夏忻然的叩門聲,將他由沉思中拉回。
「有什麼事情?」還好,他對自己平穩的語調感到滿意,因為如此簡單的對話,竟讓他在一瞬間有如情竇初開的少年般手足無措。 他冷淡的回應,使得夏忻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一下子就消逝了大半。「我想請問你,我何時開始工作?我來這裡已經兩、三個星期了,終日無所事事的,感覺不像在工作倒像是來度假,我覺得很難受。」她是個閒不住的人,一段時間不工作就渾身不對勁。 最近他們鮮少有見面的機會,他甚少踏出房門 是最主要的因素。而他明顯的躲避她,讓她難過之餘卻也無可奈何。如果他不願打開心扉,就算她做得再多也是枉然。 經過一段日子的相處,沒想到一切又回到了原 點,她記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要幫他工作的,因此她鼓足勇氣,主動來找他,想要瞭解自己的工作內容。 屋內一片靜默,等不到他的回答,隔著房門的 她又無從得知他的反應,她只能焦急地等候著, 嗄的一聲他緩緩地開啟房門,背光的高大身影子如巨人般的聳立在她的面前。
「跟我來。」簡短地下令後,他領著她走向屋子的另一端。
夏忻然不發一語地緊跟在他的身後,癡迷地望著他踏出的每一步,優雅的步伐是如此的充滿自信且蘊藏著力量,幾乎令人無法察覺出他是一個盲人。
要將這屋子的每一條走道、每一個房間記熟,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想起他的遭遇,她的心都擰疼了。
昂首闊步地走進書房,他直接坐進書桌後的皮椅。「先前我要你看的書,你都看完了?」由她的腳步聲判別她的方向,他側首注視她。
夏忻然環視至少百來坪大的書房,再一次驚訝於他雄厚的財力,這書房的規模大得驚人,裡頭的藏書種類繁多,除了文學與歷史外,還有許多音樂及美術相關的原文書,不單單只有建築與商業類而已。
「那些書我都看完了。」他指定的書,都是台灣沒有出版的書籍,有些甚至是世上僅有的珍藏本。
「那些書對你以後的幫助很大,可以提供你許多另類的觀點,這對我們學建築的人而言,是相當重要的。有時候多看幾遍,對你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拋開感情不談,他希望她能在自己身上學習到東西。
「是的,我會的。」他的一番用心,讓她非常感動。
「這次雖然是請你來幫我繪圖,但我還是希望你將重心放在學習上。聽嘉豐說你在學校的成績優異,老師們都覺得你很有天分,極有可能揚名國際,那麼你就更應該將基礎打得紮實些,才不會浪費了你的天賦。」輕撫臉上象徵背叛的疤痕,他語重心長地說。
「如果你願意動手術,回復視力,再度以你卓越的技巧設計永恆不朽的建築物,那才是真的不浪費天賦。」感受到他突如其來的失落,她不由自主地衝口而出。
「為什麼你這麼在意我的眼睛?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提起了!莫非是嘉豐要你來勸我?」當初他們第一她就曾經提過這個問題,讓他不由得如此猜想。
「學長並沒有要求我來說服你。」她澄清道。「只不過是……我一直很敬佩你的才華,將你當作我終身學習的目標。自然不希望你就此退出建築界,讓我們失去一位享譽國際的大師級人物。」
「就這麼單純?」他低聲地輕問。他並沒有忽略她口氣中的迫切,這也是他深感疑惑的地方。看來要在她身上找到答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反覆無常的態度,讓她相當的困惑。當他以柔情的一面對她時,她往往不由自主地讓他輕易地攻陷她的心防,
「你……是所有學建築的人所崇拜的偶像人都以你為標竿,我……當然……也不例外,道出對他的仰慕之情,讓她羞得紅透臉蛋。
『呵……沒想到我這個瞎子,竟然有如此大的魅他自我解嘲地笑著。
「不要這麼說自己!你的眼睛明明有希望治癒的,你為何放棄機會?如果是為了你深愛的妻子,你就更應該要接受治療,我想她若泉下有知,也不願看你自我放逐地對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