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准許你提起她的?不許提起她,懂嗎?」
像是觸到了地雷,他忽然像是一頭猛獸似的,開始張牙舞爪地咆哮。
「為什麼不能提起她?就算她已經去世,依然不能改變你深愛她的事實。我不相信……」她的話尚未說完,就被他粗魯地打斷。
「你真的不怕死,是不是?」野獸的低吼,更是危險可怕。「出去!你馬上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癒合的傷口再—次被血淋淋地撕開,他已無法保持理性平和。
「我不出去!你為什麼總是拒他人的好意於千里之外?我只是想幫你啊!」不想見他沉淪,她惟有孤注一擲,希望能為他做點事。
「幫?你憑什麼幫我?你是我的誰?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也不需要你無謂的同情!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他的殘忍無情盡現於此時此刻。
他的一言一語鞭笞得夏忻然體無完膚,傻愣愣地站在那兒,任他謾罵譏諷,毫無一絲反擊的力量。
他變了——五年前的那個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以為他仍存有過去的一絲溫柔,所以她再一次地將心托付給他,沒想到竟落得如此難堪的下場。
原來,愛情真的不能碰呵!她顫抖地走出書房,輕輕地將門關上,阻隔了他絕情的身影,卻再也關不住盈眶潰堤的淚水與痛徹心扉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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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崎嶇的山路讓大雨籠罩著,夏忻然獨自在雨中踽踽前行。自她離開書房後,便直接衝出懺園,一心想離開這個傷心地。
他殘酷決絕的驅離,讓她的愛戀被絕情地宣判死刑。愛一個人真的好難,尤其是一個孤傲不馴的男人。她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也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悲、單單提起他去世的妻子,就能讓他的情緒如此地失控,可以想見他愛他的妻子至為深切,那麼她又憑什麼能夠取代他妻子的位置?
她多麼希望一切能回到最初,他們不曾再相遇。
那麼至少她還能保留對他美好的記憶,而不是如今這難堪的局面。
這幾天他將自己關在房裡避不見面的態度她心知肚明,他們兩人誰也無法否認,有一絲情愫在他們之間竄燒。多少次她徘徊在他的門前,擔心他自我封閉的毒笞,卻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或許重新去面對一份感情,對曾經失去至愛的他來說實屬不易。她要自己耐心地為他守候,等待他能正視她的那一日來臨。而這一切卻僅是她的空想而已,他方纔的言語已經將她的心狠狠地拋人谷底,頹迷無措得再也振作不起來了。
從來不曾對人動情,除了他,沒想到卻讓她跌得這麼慘,心肝俱裂的結果,她寧願自己是個無心的人。沒心沒肺的冰美人,是同學們對她的稱呼,雖然孤獨寂寞,但至少不會受傷,
視線因雨水和淚水交織而不清,她不小心地讓突出路面的石頭絆倒,整個人撲跌在泥地上。
縮回受傷的手臂,她盯著上面一道道的血痕。
手臂流血了,傷口總有癒合的一天,那麼心碎了呢!又該怎麼修補它?她蜷起身子,無語地問著灰暗的天空。
天空什麼時候會放晴?什麼時候她才能學會遺忘今天的痛苦?淚水不停地自她發疼的雙眼中湧出,她放任自己癱軟在這荒涼的山林中。
好累……真的好累……感覺自己的意識愈來愈不清楚,她緩緩地閉上雙眼,任由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吞噬……
第五章
「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夏忻然她怎麼會這麼晚了還跑出去?」顧嘉豐不解地詢問著一臉陰寒且不發一語的顧映延。
「要不是我臨時決定來探望你,不知道她還要在雨中躺多久?」幸好他剛才的車速不快,當車燈照出前方有人倒在地上的時候,他還來得及煞車,並且赫然發現躺在地上的人竟是夏忻然,現在想來仍讓他心有餘悸。
「去請醫生了嗎廠顧映延神色陰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已經讓邱叔下山去請了,」眼看大哥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顧嘉豐也不再追究。
「你不是去美國出差?怎麼忽然想要上山?」自己的這個弟弟一向是個大忙人,今天竟然不畏風雨的跑來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其用心格外令人好奇。
但也幸好他來了,否則夏忻然……想像那可怕的後果,他不禁直打哆嗦。
「有些公事想跟你商量,嗯……順便來瞧瞧夏忻然。」其實來看夏忻然才是他此行主要的目的,但他不希望讓大哥看出自己久藏的心意。
「你應該知道我已經不再過問公司的事了。」顧映延冷冷地提醒弟弟。
「大哥,你回公司好不好?你也清楚我不是經商的料,這幾年獨撐大局,已讓我感到心力交瘁。」由於父親已經退休,所以大哥車禍後,整個公司都由他一個人打理,這沉重的擔子壓得他瀕臨喘不過氣來。
「我看你管理的不錯,而且你剛好可以趁此機會多加磨練磨練。」顧映延中肯的評語。
「那都是強撐出來的,我已經竭盡所能了。我不像你有經商的頭腦,可以為公司創下更好的業績。
商場是很現實的,我只能做到守成,無法再讓公司更上一層樓了。」顧嘉豐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明白自己已經走到極限了。」
「我們家夠富有了,不需要你去賺取更高的利潤。」將龐大的企業交給嘉豐負責,確實有點難為他,所以自己與雙親並不苛求。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不進則退,我擔心公司會因此而毀在我的手裡。商場上的競爭需要快、狠、準,這些都是我所欠缺的。」望著自己自小就崇拜的大哥。「而且不管怎樣,你對公司也有一份責任在。」
「就憑我一個瞎子?對於公司,我已無能為力了。」當然,心高氣傲的他,也不想讓人看他的笑話。
「你明知你的眼睛還有治癒的希望,為何你卻放棄?」顧嘉豐不得不再一次的勸說,因為他不願見到大哥過著自我放逐的生活。
「就靠那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顧映延飲恨地質疑。「我不想築起希望後,又被打人絕望的深淵。」
「現在的醫學發達,雖說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率,但是你恢復視力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對於大哥的眼睛,他可是從來不曾放棄過,
為什麼大家都希望他能恢復視力,卻不尊重他寧願失明的抉擇。他不想去解釋,自己的決定,只能再次堅定的拒絕,「不要再說了,我想我有決定自己是否重見光明的權利。」
「那公司的事呢?你只是眼盲,而不是心盲,對於公司,你依然責無旁貸。」若是大哥能夠重回公司,也許會因此而激起他願意動手術的意念。
「嘉豐,你不要再白費心機了。」顧映延當然瞭解弟弟的想法,只見他搖頭拒絕。
「大哥,我希望你能再考慮看看,我期待你的好消息。」言盡於此,他也不願太過於逼迫兄長。
兩兄弟默默地啜飲著手中的酒,各自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大少爺,醫生來了。」邱叔與醫生的出現,打破了客廳的沉窒氣氛。
顧嘉豐連忙起身。 「你好,麻煩你跟我來。」
焦急地帶領醫生往夏忻然的房間走去。
顧映延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原位,聽著顧嘉豐訴說夏忻然的情況,讓醫生作為診斷的依據。
原來,嘉豐真的喜歡她!
弟弟對她的愛慕,又會對他與夏忻然帶來什麼影響?他若有所思地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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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顧映延坐在夏忻然的床邊,聽著她傳來陣陣平穩的呼吸聲。醫生說幸好發現的早,所以她只是受到輕微的風寒並無大礙,他才放下忐;忑不安的心,
想起自己殘忍的話,竟讓她不顧天色已晚且下著滂沱的大雨奔逃而去,他的良心就備受譴責。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他是難辭其咎的,
輕撫她細緻的臉龐,他不由得一陣心疼。夏忻然,你怎麼那麼傻?對我這無用的瞎子付出真心,一切只是枉然啊!我已經沒有愛人與被愛的能力,對我好,只是徒增傷心罷了!
敏感如他,當然感受得到夏忻然的心思,只是他已無福消受。況且,她是如此的年輕,他又怎能牽絆住她的一生,讓她陪伴他生活在這偏僻的深山裡。為了她好,他只有殘忍地推開她,以冷酷摧毀她的愛意。
他很後悔只因自己一時的衝動,強行介入她的生活,反而帶給她無盡的傷痛。也許應該趁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放手讓她離去吧?即使他會因此而再度感到孤獨寂寞,他也不願讓她因他而再次受傷,只是他真的放得開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