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想到會迷路呢,現在連回頭都找不到路了,怎麼辦呢?
她急得淚眼汪汪,頭上猛烈的刮起一陣風,幾隻不知名的鳥在樹枝上粗嗄的叫著。她停下腳步,豎起耳朵,聽見一聲咳嗽,她捂著狂跳的胸口,淚眼模糊的看見一道白霧從前方移過來,忍不住就發出恐怖的尖叫:
「啊!」
巨大的黑影籠罩住她蜷縮的身子。
她跌坐在地,把臉埋在膝上,搗著耳朵。
「小姐。」一隻手拍拍她的肩膀。
她的淚水狂奔,顫抖的求饒:「不要……」
「你不要怕啦,我不會傷害你的啦。」男人宏亮的嗓音說。
她猛地抬頭,忍不住啜泣的看清那張靠近的臉。
男人頭戴紅巾,皮膚黝黑,穿著傳統原住民的衣月艮。
「我叫達魯馬,上山來採藥的啦。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來?小姐?」他給她看看背在背後的竹編籃子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我……我迷路了。」她抽抽噎噎的,恐懼、飢餓、寒冷、慌亂讓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無助。
「沒關係啦,達魯馬帶你下山。」他伸出大手給她。
她遲疑的看他,終於伸出了顫抖的小手。
※ ※ ※ ※ ※ ※ ※ ※ ※
達魯馬堅持背她下山。
走了好長一段路後,他們看到一家招牌閃亮的茶藝館,達魯馬告訴她,在此分叉的三條小路,一條通往市區,也就是她要去的洗衣店,另一條回到皇城度假中心,還有一條就是她錯走的山路,此路線繁雜,小路分叉,常有入迷路。
達魯馬在茶館門口放她下來,她兩腳著地看見前方的人就飛奔了過去。
羅亞任她摟著自己放聲大哭。
達魯馬走近說:「她嚇壞的啦,一個女孩子在黑乎乎的地方,又沒有人,一定嚇壞的啦。」
仇步揚從茶館出來,看見她抱著羅亞,緊蹙的眉頭不由放鬆了,心卻越感鬱悶。
「謝謝你。」他對達魯馬說。
「沒什麼的啦。」達魯馬靦腆的笑著。
莊嫻淑從羅亞的肩上抬起頭,想確定那聲音。
「真是驚天動地呀!」袁璦齡跟在仇步揚身邊,雙手環抱,嘲諷道。
仇步揚輕歎一聲,脫下大衣披上莊嫻淑顫抖的肩膀。
她回頭,看見他,反身就撲進他懷裡,抽抽噎噎的讓眼淚一顆顆的浸濕他胸口。
他輕撫著她的背脊,彷彿一鍋熱油在心裡翻騰,手上持著一杯剛買來的熱茶等著遞到她手上。
她失蹤的這段時間,他除丁自費、焦急,也彷彿陷入了絕望的酷寒地獄裡。
此刻,用身體溫暖了彼此,他才驀然明白——失去所愛,會讓他的心跌到冰點。
原來,他的鬱悶來自嫉妒。
原來,他對她的在意源於愛。
※ ※ ※ ※ ※ ※ ※ ※ ※
仇步揚駕著飯店提供的白色轎車,四人一路靜默的回到了飯店,搭了電梯來到各自房外的走廊上。
「早點休息。」羅亞對莊嫻淑說著,逕自回房。
「對了,衣服呢?」袁璦齡細眉一挑,問道。
「衣服,我……忘記了。」她囁嚅著,好不容易恢復血色的臉又發白了。是跌倒的時候掉進草叢的嗎?她實在想不起來了。
「那是我明天拍廣告要穿的耶!」袁璦齡氣嚷。她難得有機會能跟偶像男星在廣告裡扮演一對到飯店度假的情侶,她可是花盡心思準備啊,怎能容許莊嫻淑一句忘了就破壞了。
「對不起喔,我不小心弄丟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嘴唇顫抖著,小時候惹禍被媽媽罵也沒現在緊張害怕。
「對不起就算了嗎?你想證明什麼啊?自己搞丟就算了,連我的衣服你都給我丟了!你知不知道那件衣服我花了二十萬在紐約買的,你怎麼賠我啊……」袁璦齡顧不得形象發飆了。
「夠了!」仇步揚喝止一聲。
「步揚?」袁璦齡故作委屈的輕嚷。
「我賠你,如何?」他不慍不火的語氣帶有逼退的氣勢。
袁璦齡氣哼一聲,扭身氣沖沖的開門關門。
莊嫻淑怯快的看了看他,他怎麼對袁璦齡這麼凶呢?一定是被她煩透了,才會遷怒別人吧?她不敢再惹他心煩,移動腳步難過的從他身邊走開。
看著莊嫻淑無需他安慰的合上了房門,他不禁扯嘴冷笑,覺得自己的心仍處在寒冷的地帶裡。
※ ※ ※ ※ ※ ※ ※ ※ ※
半小時後,穿著制服的女服務生推餐車走進莊嫻淑的房間。
「您好,這是仇先生叫的客房服務。」她笑容燦爛的說。
莊嫻淑心情複雜的愣在門邊。
「衣服是下午就準備好了,我們依照了仇先生給的尺寸和樣式買的,如果不合身,我們可以幫您更換。餐點是剛剛請廚房準備的,請您趁熱享用。」服務生將東西移到高腳桌上,禮貌說畢,道聲晚安又推著車子出去了。
玻璃桌面上擺著熱騰騰的餐點和一個大紙袋,她打開袋子,拿出兩件柔色系的毛衣、一件長褲、一件及膝裙、一件連帽的白色小外套,還有一套棉質睡衣和貼身衣物。
一股熱淚湧上她的眼眶,好多的感動裡有一點點納悶——他記得她沒帶行李,可見他很關心她!如此細心的他連她的三圍都一清二楚呵!是幫女朋友買衣服的經驗豐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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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莊嫻淑在漆黑的屋裡哭醒過來。
而仇步揚被一陣鈴聲吵醒。他打開房門,惺忪睡
眼看見莊嫻淑穿著睡衣抱著大枕頭赤腳杵在門外。
她頭低低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我做噩夢。」
他不解的將眉毛一揚,逐漸清醒中。
「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她的半張臉埋進枕頭裡,像個逃難的小孩,無助又委屈。
他頭一偏,沒多想。「進來。」
她怯怯的看他一眼,走進他的房間裡。
亮著小夜燈的房間裡感覺很溫馨,落地窗前的大桌上擺著他的筆記型電腦,惟一的一張大床在房中央的位置,床頭上沿壁傾斜的玻璃窗可以俯看美麗的海景,也可以觀星賞月。她揉揉眼睛往床邊的長沙發走去。
「你幹嘛?」他看她把枕頭放在沙發上準備躺下。
「我睡這裡。」她說得理所當然。
「上床。」他命令,心裡不禁奇怪,她的任性呢?
「可是……」他不是不喜歡跟別人同床嗎?難道他要睡沙發?不好吧。她不想當蟑螂佔他便宜了。
「快點上床睡覺,我很累了,不想跟你廢話。」他板著臉。
「喔。」她抱著枕頭轉移方向。
她側躺在床的一邊,懷裡抱著自己帶來的枕頭,頭下是他睡過的枕頭,她眼睛眨了眨,如此舒適的房間裡、如此恬靜的氣氛、如此令她安心的他在身邊,噩夢離她好遠好遠了。
「把棉被蓋上。」他看她縮成蝦狀的睡姿。
她拉了棉被,感覺他正在床的另一邊躺下。兩人背對著背各躺在大床的邊邊,棉被中間有三個人的空隙。他睡意全消的打破沉默:
「你的房間本來是羅亞的?」
「嗯,他把房間讓給我了。」
「為什麼?」
「不能叫我跟他睡同一間房間嘛。」她說,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睡一張床,為什麼羅亞不可以,仇步揚就可以?
他想著同樣的問題。羅亞對她而言是危險的,而他是安全的。如果他給她的感覺是如此……
「你幹嘛歎氣啊?」她問,猜想著袁璦齡下午在這房間裡的情況。
他對她而言是無須防備的!像同性一樣。這答案令他又歎氣了。
「你一定覺得我很麻煩。」她小聲說。
「你總算有自覺了?」自從他們認識以來,她每次惹麻煩,哪次不是賴皮死不認錯的,難得像今天認真的令他不忍心苛責她了。
「我很笨對不對?」她懊惱。
「很傻。」他微笑,想不透她怎麼為了幾件髒衣服傻傻的走路去找洗衣店。
「我只會惹禍,很笨很傻,又長得醜,為什麼我不能像袁愛齡一樣。」她抱著枕頭,一顆心抽緊起來。
「你幹嘛像她?」他不以為然的口氣。
「她聰明又漂亮嘛。」
「可是你莽撞又糊塗。」他不要她像任何人,麻煩得可愛是她的特色。
她張嘴無言,好洩氣也好心痛。
「你剛才做什麼噩夢?」這種距離讓他的心裡舒坦了。他悄悄的轉身。
「我夢見鬼追我。」想著可怕的山上,她忍不住脖子一縮。
「你這個麻煩,鬼也怕你吧。」
聽見他溫暖的笑聲,她翻轉身,不料會迎上他漆黑的眼瞳,除了她懷裡的枕頭就沒有距離了。她心頭一顫!為什麼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還是覺得不滿足呢?
「怎麼了?」他看見她的眼眶紅紅的。 「眼睛還痛嗎?有沒有點藥水?」
他溫柔的注視令她想哭,再也耐不住煎熬了,她急急的說:「我知道我不溫柔不漂亮很莽撞很糊塗又笨又傻,可是……」
「可是什麼?」他忍不住笑,她嚇壞了嗎?決定來個大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