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活在二十一世紀,生活在他家,不需要她做任何家事。
「黑胡椒?還是茄汁?」他拿出食材準備做意大利面。
「我要蛋炒麵,雙人份的,不要黑胡椒也不要茄汁,蛋要比面多。」她雙手托著下巴點餐。
怪人!他瞥她一眼,縱容的笑了笑。
「唉,你不生我的氣了?」她小聲地,又問了一次。
「生什麼氣?」他裝迷糊,她沒受傷已讓他感到萬幸了。
她輕咬著下唇忍不住微笑,他的「煮夫」形象收服了她的心,當下將之前氣他是顆花心蘿蔔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他套上圍裙轉身讓她在背後繫好帶子,她笑得更甜了,一種活適的滋味從心底蔓延開來,來不及端想自己的好心情,突然聽見他發出驚呼:
「那什麼?」
他從她身前跑開,推開廚房的落地窗,瞪著陽台上飄舞的「異物」,無法置信的結舌:「莊莊莊……」
「幹幹幹嘛啦?」她跳到他身邊,好玩的學他,瞧他失措的模樣,看她搞爛他的車也比現在鎮定的多嘍。
「你竟然……」他霍地轉身,一手指著外頭,一手指著她的鼻子,好不容易說出一串話:
「你竟然在我的陽台上晾衣服!」
她不解的眨眨眼,這就是他大驚小怪的原因嗎?
「有什麼不對?」她問。
「悠閒寫意!悠閒寫意!你懂不懂?!」他一臉急躁。
「懂啊,就四個字。」她扳著手指給他看,「悠、閒、寫、意嘛,我會寫啊,那跟我晾衣服有什麼關係咧?」
「我告訴你,這陽台上的鍛造欄杆、藝術屏飾所呈現的就是悠閒寫意的歐風設計,你把牛仔褲、睡褲晾在這……還有美感嗎?你故意的啊?!」他簡直快瘋了。
「陽台本來就可以晾衣服啊,我就看不出什麼美感,把衣服晾在那個欄杆上不只符合你的寫意,還很寫實即。」她咕噥。
他拍拍額頭,搞創意的人最怕遇上這種對象了,對美感毫無感受力,藝術之寶在她眼中還不如一把稻草!
「你要不要買一台洗衣機啊?我可以幫你洗衣服喔。」她提議,對他的苦惱全然不解。
他捏捏眉心,看看窗外。
黑夜裡,她的白色小內褲正在那兒隨風轉呀轉的。
他歎口氣,走回料理台,無奈的說:
「以後,你的衣服跟我的一起送洗好了。」
「送洗?你付錢哦?」她白癡的問。
「廢話!」他堵她一句,驚覺自己受她影響之深,以前這種煩躁語氣是她的專利,怎麼他也不耐煩了?
「內衣褲也要一起送洗嗎?」她一臉認真。
他看她,想笑卻笑不出來,搖搖頭,真是無奈到了極點。
「隨你,只要你不晾在陽台上,我沒意見。」他說。
她突然咯咯笑起來,吐吐舌頭說:「好啦好啦!我知道那種東東要晾在隱密一點的地方,給別人看見了會不好意思啦。」
他嘴角一扯,終究忍不住笑了。虧她會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也想太多了,他對她「內在美」一點遐想都沒有,其他人也一樣吧?
「你今天晚上不是要跟客戶簽約嗎?」她坐在他對面看他切洋蔥,那刀法熟練得令她驚奇。
「取消了。」他說。
「因為車子壞了嗎?」她愧疚的低語,這是她這輩子從沒有過的感覺。
「企劃案有變,決定明天再和客戶開一次會。」他很想讓她帶著內疚記取教訓,可是不知怎麼就是不忍心。
她托著下巴覷他。他不再逗她了,現在的他就像徐若說的,一徑沉穩的面對他的工作和生活,這感覺好彆扭喔。
據說搞創意的人在交稿前總會感到焦慮。她想抒解他的壓力,討好的語氣不自覺的像個孩子:
「喂,我告訴你喔,我今天到公司簽約喔。」
他猛然抬頭,瞪著她,「簽什麼約?」
「就是那個增肥藥的廣告啊。」
「白癡,誰叫你簽的?!」他臉色一沉,擱下菜刀,扯掉圍裙。
「就是那個孫……」她說著,不料被他一把拖起來。
「喂,去哪啊?」她驚嚷。
※ ※ ※ ※ ※ ※ ※ ※ ※
「合約取消。」仇步揚靠著桌緣,冷聲下命令。
「Wilson?」徐若站在辦公室中央,對上司的轉變百思不解。
莊嫻淑坐在兩人中間的沙發上,剛順路過來時,看見某個空位上擺著蛋糕、可樂就順手搜刮過來了,她現在正大口滿足的享用著。
「取消合約!」仇步揚重複,強硬的說:「莊嫻淑是我的私人助理,她不拍廣告。」
咦?莊嫻淑嘴巴動個不停,耳朵和眼睛雖有些鬆散,還不至於完全罷工,聽見有人叫她,自然拉長耳朵,朝他看去。
「約已經簽了,除非有更合適的人選……」徐若為難的。她不懂,他為何反常得像個無理的孩子?
「別跟我說那麼多,無論如何,我不會讓莊嫻淑拍廣告。」他堅決的打斷她。
莊嫻淑聞言,跳了起來,手上的奶油蛋糕啪地砸在咖啡色的長毛地毯上。「仇步揚!你沒聽過肥水不落外人田嗎?這麼好的賺錢機會你竟然不留給我……」
他大手朝她的腦袋瓜施壓,硬是把她按回了原位,轉頭又對徐若說:「你要找別人、要跟廠商怎麼交代,我不管。」
徐若試著溝通:「你是我上司,我當然聽你的,但這件事是依照程序進行的,公司的簽約代表是孫總,對你的要求,他恐怕不會答應。除非嫻淑提出毀約,並依約賠償……」
莊嫻淑又跳了起來,拉長脖子朝他嚷:「你想陷害我啊?有錢不讓我賺要我賠錢!別以為你供我吃住就可以我擺佈我了!」
徐若訝異,Wilson幾時成了供吃供住的僱主了?
仇步揚臉色陰鷙的瞪著莊嫻淑。她不能理解他的用心,他自己也想不透,這個麻煩人物曾幾何時變成他的掛慮了?
她很固執,固執得不怕死呵!而他卻怕,怕她有一點的損傷……他氣自己的莫名牽掛,也惱她的任性,猛一甩頭,粗聲撂下一句:「隨你!」
看他像風似酌掃過面前,莊嫻淑頗有經驗的追了上去:
「喂!等我……幹嘛不等我?你故意整我啊,莫名其妙的把人家拖出來,又把人家丟下……」
徐若杵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聽著莊嫻淑聒噪的 聲音遠了,心頭的疑惑越滾越大。莊嫻淑和Wilson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就像一對心繫彼此的冤家!
※ ※ ※ ※ ※ ※ ※ ※ ※
兩人並肩坐在計程車後座上,莊嫻淑抱怨著:可惡!自己想怎樣就怎樣,也不管人家。」
她忘了他不計較毀車的寬宏心胸了,只氣他此刻的冷漠。
他臉朝窗外,不理她。
她存心惹他注意的胡亂嚷嚷:「你是怎樣嘛?你嫌棄我、擔心我拍壞你的廣告是不是?反正我已經簽約了,你不滿意我還是要拍,管你准不准啊,我就是要拍廣告要拍廣告……」
「你夠了沒?!」他猛地轉頭咆哮。
她嚇了一大跳,嘴巴來不及合上,一股委屈在肚子裡醞釀著,他從沒對她這麼凶過!
計程車停在鐵柵門外,仇步揚付了車資,迅速的推門下車。
司機看看他的帥氣背影,又看看手上的千元大鈔,不禁滿心歡喜,好大方的客人!後頭的聒噪女人實在欠罵,他心想,以後家裡的黃臉婆要敢噦嗦,他就學這招給她吼回去,女人不乖,男人就是要發火才能治得了她們。
「喂!快點啊!」莊嫻淑猛捶前座椅背。
「啥?」他回頭問:「你還要去哪?」
「找錢啊!」她緊張的看車外,催促:「快啦!」
不是不用找?他垮下臉,不情願的把錢給她。
莊嫻淑跳下車,連車門也不關的急著追上他,突然,重心不穩的往前跪倒,顧不得痛,猛地又跳起來。
仇步揚拉開大廈的玻璃門,她跟著往前衝,跳上台階,想跟他鑽進門內,嘴巴還不得閒的大叫:「仇步揚……」
管理員伯伯急嚷:「哎唷!撞小姐……」
又叫她「樓小姐」!她張嘴就想糾正發音不標準的阿伯,沒想到……「哇!」她叫一聲,腦袋嗡嗡響,眼前金星轉呀轉的,兩隻手在空中抓不到支撐,人往後栽去。
仇步揚聞聲回頭,看見她撞上他進屋後合上的玻璃門,接著跌下台階。
他心臟緊縮,全身血液像凝固般,拔腿衝了出去。
「夭壽喔!」管理員搖頭晃腦的跟出來,嘴裡念著:「撞小姐,你走路嘛看路。」
「莊嫻淑?」仇步揚跪在她身邊,驚嚇的模樣不輸她。
她四腳朝天,像一隻笨烏龜。
他眉頭蹙緊,心頭翻湧著不捨,伸手抓住她纖瘦的兩臂。
她嘴角歪扯,臉皮抽搐兩下,看著他趨近的溫柔眼神,積壓的委屈一古腦兒的湧了上來,忍不住雙臂一張撲到他身上去,「哇!」張大嘴巴,她大聲哭了。
他驚愕地任由她軟趴趴的「掛」在自己身上,一顆心隨著她的哭聲益加抽緊起來。她非得哭得這麼用力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