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風好嗎?」他問。
「為情所困吧!前陣子來看我,情緒起伏很大。你呢?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那天我打電話回家,聽管家說你要來台灣看我,我心想你很少在知道我不在台灣的情況下還說要來台灣,所以立刻就趕回來了。」知子莫若母。
「媽,我要向你求證一件事。」他內心忐忑不安。
「什麼事?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父親在二十多年前是否捐過精子?」
南夫人微愣了一下。「是啊,你怎麼知道這事?」
南諾揚的心已涼了一半。「有人告訴我父親捐的精子讓一位來自上海的女人生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妻子夏寧初,這件事對我和寧初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他苦澀的開口。
南夫人握住他的手,微笑的解釋:「你父親是有捐精子,當年為了那件事我還和他大吵一架,一個多月不和他講話,趕什麼時髦!?氣得差點要我的命。後來我運用一些關係買通醫學中心的檢驗師,換掉你父親的精子,改成那位檢驗師的精子,至於後來是誰用了那位檢驗師的精子,我就沒有特別追究了。」
「那——父親的呢?」真的嗎?全是一場誤會?
「被我倒入醫學中心的廁所,讓水沖走了,想到就有氣。對了,你剛才說有人告訴你這件事,是誰這麼無聊?何況知道這事的人也不多。」
南諾揚只是輕輕牽動嘴角、搖搖頭,並不想多作解釋,他內心狂喜著,只想對全世界大叫,他可以光明磊落地愛著他的寧初了。
南夫人見兒子的表情有著明顯的放鬆,也就不再多追問,她年紀已大。只要兒子高興,其他事她一向懶得管。「什麼時候結的婚?也不通知媽一下。」
「去年。因為很匆忙。只和大哥在電話裡提了一下。本來我想等寧初把孩子生下來後帶著寶寶一塊兒來看你。」
「真好,我快要有孫子了,你們這些孩子,要不是因為十年之約快到了,看來是很難逼你們結婚啊!」
「媽,寧初是上海人,你們一定很合得來。」南諾揚微笑地道。
「真的嗎?」南夫人高興極了。
「嗯,等孩子生下來。我會帶她來看你。」
「你們最乖了,我現在比較煩惱諾塵和諾奇,一個是一天到晚替人打官司,一個是天天只顧著泡妞。」
「諾奇泡妞就是談戀愛了嘛!母親不用擔心。」
「誰說不用擔心?泡妞和談戀愛怎麼會一樣?這個泡完泡那個,泡的妞全來不及看清面孔又換人了,看得我眼花撩亂。」南夫人揉了揉額際。
南諾揚只是淡然地笑著,他知道諾奇為人博愛了些,對女孩子總是很體貼,「樂善好施」的結果讓諾奇背負了花心的罪名。
× × ×
「昨天下午一朵繡球花飄進我家。」方靜瑤以拇指輕拂鼻樑,雙眼充滿笑意。
「什麼繡球花?現在是繡球花開的季節嗎?」腦筋還沒轉過來的梅英傑優雅地切著牛排,一臉狐疑。
「你的馬來西亞繡球花啊!」
「誰呀?馬來西亞繡球花?」其實他已猜到她所指的正是上回拋繡球招親時接到繡球的大馬姑娘。
「榮拿督的千金小姐啦!還裝模作樣。」方靜瑤準備修理他。
「哦,榮翠妮小姐呀!她找你作啥?」
「她問我是不是想橫刀奪愛。」方靜瑤挑了挑眉。
梅英傑一聽,差點被一塊腓力牛排噎到。
「太恐怖了,你怎麼回答?」他吞了一口口水後問。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前任未婚夫。」
「我和她之間根本沒什麼,她怎麼會跑去找你呢?我最近為了幫諾揚找寧初,哪有什麼時間去拍拖,她是不是有愛情幻想症啊!」
「少來!人家可是對你一見傾心、再見更鍾情,愛你愛到無法形容,每天對著你拋給她的繡球犯相思。你竟然這麼絕情。」方靜瑤看他著急的表情,心裡快活地竊笑著。
梅英傑正要抗辯,不過立刻察覺她的不對勁,「你是不是在耍我?什麼繡球花、大馬小姐,就算有這回事,你方靜瑤小姐也不會吃虧的,對方一定被你踢回大馬了。」他想起她前天狠狠踢了福嫂一頓的模樣。
「那當然,誰也不能欺負我。榮翠妮以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到我家來大吵大鬧,差點被我家的獒犬咬掉一隻美腿。不過呢,女人的事情麻煩你以後自己解決,不要扯上我,我可是忙得很。」
「都怪我媽,弄什麼拋繡球,才會搞出這種事。以後若我的那些女性朋友問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請你幫個忙,假裝一下。」他懇求她。
「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
「你家的——房地契。」她半玩笑半認真的說。
「哇——你以為我們在賭金條啊!」他忍不住埋怨。
「所以嘍,這筆交易是談不成了,你另請高明吧!」
「你是我見過最狠的女人!」他生氣的罵她。
方靜瑤聳聳肩,「謝謝誇獎。」
他站起身,掏出皮夾。「我要到機場接諾揚,你一個人冷靜冷靜,嫻淑女子沒有一個像你一樣的。」
「我也要去。」她也跟著起身。
「男人要談事情,女人跟去幹什麼?」他嘴裡這麼說,卻沒真要拒絕的意思。
「我可以在一旁幫你們倒茶水、遞毛巾、當菲傭啊!」
「你真的很煩,世界級的煩!」
梅英傑和方靜瑤一路吵鬧抬摃直到接到南諾揚才停嘴。
南諾揚一鑽進梅英傑的朋馳,梅英傑立刻問:「怎麼樣?你母親怎麼說?你到台灣後一通電話也沒打,害我們擔心極了。」
南諾揚欣喜的說:「父親是捐了精子,但後來母親以另一位檢驗師的精子對調,父親原本留下的精子母親倒人便池沖掉了。」
「哦耶!太帥了,你母親真是英明,女人萬歲!」方靜瑤興奮至極地尖叫著,好像中了彩券特獎。
「這下胡秋霖糗斃了,白忙一場。」梅英傑也十分高興。
「只可惜到現在還是沒有寧初的消息。」方靜瑤臉色微黯。
「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會找到寧初的,有志者事競成。」梅英傑樂觀的安慰大家。
「我想今晚就去上海找寧初。」南諾揚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想起今晚是中秋團圓的日子,他和寧初卻不能團聚,喉嚨忽然有種哽咽的感覺。他想,他真的愛上她了。
「這麼急?今晚過節,不留在香港一起過?」梅英傑問。
「你真是死腦筋,老是想過節;諾揚不會乾脆留在台灣和他媽一起過啊!回香港作啥?」方靜瑤白了他一眼。
「靜瑤,你上回提起寧初在上海的好朋友朱靖於,你有他的地址嗎?」南諾揚問。
「我沒有耶,不過他的心雲阿姨應該會有。」
× × ×
日本·北陸·纖細斷崖
夏寧初懷裡抱著孩子,站在有著淒美傳說的纖細斷崖前。望著三個月前她投崖尋死的海洋。當初,她傷心欲絕、罪惡難當,自責極深。她想縱崖跳下,體會當年胡敏的絕望和跳崖後粉身碎骨的痛楚。
但她沒有死成,落海後被靖於救起。
「寧初。你看懷裡的孩子多可愛啊!你不該也不能尋死。」朱靖於站在她身旁。一樣眺望著遠方的海洋。
夏寧初伸出右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右眼上約長五公分的疤痕;那是落海時被岩石劃傷的,深沉的傷口雖經縫合,卻留下極難看的疤。
「你的傷口還疼嗎?」
她搖搖頭。「早已不疼了,我只是覺得它像我身上永遠無法抹去的烙痕,提醒著我曾做了那件罪行。」
「這不是你的錯,是胡秋霖、是命運、是仇恨的心,你沒有錯。」朱靖於愛憐的說著,他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愛寧初,但寧初並不想再談感情,也沒有心情聽他訴衷曲。
三個月前,寧初離開南家後來找他,向他借錢;看著她心碎的模樣令他心疼。
她要來日本,他說也要陪她一道來,一路上默默跟著她,在她趁夜跳崖時,他也跟著她。好在他一向不嗜睡,否則怎樣也料不到她會真的跳崖,何況她肚子裡還懷著孩子——結果,孩子早產了。
他覺得她好傻。「不要鑽牛角尖,也不准再尋短。」
「不,我不是鑽牛角尖,只是我和諾揚做的事是天理不容、會遭天譴的罪事,我不該苟活。」
「孩子呢?你想過孩子嗎?他多可憐,沒有父親已經夠可憐了,如果再沒有母親不是更可憐嗎?你看他健康極了,你的憂慮根本不存在,他完全沒有近親聯姻的病態。」朱靖於逗著孩子。
夏寧初看向孩子。「那以後他的孩子呢?不能保證——」
朱靖於打斷她的話:「如果你擔心後代子孫遺傳基因的問題,就告訴孩子將來結婚不要生孩子,或借別人的精子,或領養。」
「不!不能再借別人的精子了,我已經深受其害,毀了一生的幸福,不能要孩子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