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嗥悻悻然地噤了口。他又不是故意刺激穆齊納爾的,他也是好意呀。
至此,房中氣氛變得沉窒詭譎,而一直沒說半句話的江凌威突然出聲。
「穆齊納爾,皇上要你娶的是什麼人?」
聞言,慕嗥和歐陽擎的目光立刻投向江凌威,讚許江凌威懂得適時轉移話題,轉開穆齊納爾的注意力。
江凌威勾唇一笑。他問這話可不是為了轉移焦點,而是蘊藏了深意,可同樣,這深意是什麼他也不能說。
「十二格格。」穆齊納爾沒好氣地說。
「十二格格?」慕嗥怪叫。「她是誰?怎麼從來沒聽過這號人物?」
穆齊納爾頭一仰,將茶當酒大口灌下。「她是皇上新冊封的義女!」
「義女!」慕嗥又一聲怪叫。「那她長得是圓還是扁呀?」
「我怎麼知道?」穆齊納爾惱怒地喊。「她平空出現,根本沒幾個人見過她!」
「慘了,如果這女人長得青面獠牙,那你一生不就毀了……」慕嗥焦急地叨念著。
「慕嗥!」一見穆齊納爾臉色大變,歐陽擎連忙出聲讓慕嗥閉嘴。
「哈哈……」尷尬地乾笑兩聲,慕嗥立刻明白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不會的!十二格格一定秀外慧中,才會讓皇上認做義女,也才會下旨賜婚,開玩笑,穆齊納爾可是有功於朝廷的呢,你們說對不對呀?」他邊說邊使眼色,向歐陽擎和江凌威求救。
江凌威笑了笑,別過臉去視若無睹。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呀!
「是呀、是呀!」還是歐陽擎不忍,開口給了慕嗥台階下且轉開了話題,「穆齊納爾,那你剛才要我們去宮中是為了……」
「幫我求情,讓皇上收回成命!」穆齊納爾直言道。
「難囉!」殷鑒不遠,慕嗥馬上又犯了多嘴的毛病。
「慕嗥!」歐陽擎不禁搖頭歎息。
「我說的不對嗎?」為了避免穆齊納爾去做衝撞皇上的傻事,慕嗥這回顯得理直氣壯。「你們什麼時候見到皇上收回成命的?」
歐陽擎為之語塞,無法反駁。
「皇上不收回成命是他的自由,但我也有抗旨的權利。」穆齊納爾忿忿不平地說道。
「你瘋了!」慕嗥忍不住罵。「那可是要砍頭的呀!」
「死了倒好。」穆齊納爾一臉無所謂。「免得我背著負心薄倖的罪名,面對一個我不愛的女人過一輩子。」
「別衝動,穆齊納爾。」江凌威冷不防地冒出聲音。「小心後悔莫及!」終於瞭解蘭馨打什麼算盤的他無法明說,只能暗示。
「義無反顧,我絕不後悔!」穆齊納爾卻以一句決絕予以回應。望了眾好友一眼,他冷冷問道:「現在,一句話,你們陪不陪我進宮求情?」
眾人面面相覷,眼神一陣交流。慕嗥持萬死不辭的態度,歐陽擎則有些猶豫,而江凌威只是不住搖頭歎息。
就在此時,叩叩兩聲敲門聲響起,一聲年輕女子的嗓音透過門扇傳了進來。
「穆齊納爾貝勒在嗎?」
穆齊納爾一怔,立刻認出是翠環的聲音。
「翠環!」喊了聲,他馬上奔至門邊開了門。「翠環,真的是你!」驚喜聲中,他望向她的身後,急切問道:「你家小姐呢?」見她身後無人,他緊握著她雙臂又問:「她人在哪兒?」
「痛……」翠環吃疼喊了聲。
「對不起!」穆齊納爾連忙放手,其餘的人也來到了門口。
「有話進來再說吧。」歐陽擎見所有人堵在門口,出聲建議道。
「對對對!」慕嗥笑嘻嘻地趕忙附和。「進來再說、進來再說!」開玩笑,好不容易有個蘭兒身邊的人來自投羅網,不把握機會「嚴刑拷問」一番怎麼行?
翠環也沒推辭,提步進了廂房。
「翠環!」穆齊納爾跟了進來,刻不容緩地發問。
「貝勒爺,別忙了。」翠環伸手止住了他的發問。「翠環並不曉得小姐下落何處。」
穆齊納爾定定地看著她,見她絲毫沒有半點說謊或不得己的跡象,不由得頹然歎息。「連翠環也不知道她上哪兒……」
就在穆齊納爾感到絕望之際,翠環說話了。
「不過,剛才小姐來找過我。」
穆齊納爾頓覺黑暗中出現一絲亮光。「她來找你?她說了什麼?」他激動地又握著翠環的肩,只是見她眉心緊皺,連忙鬆手。「對不起……」
「沒關係。」翠環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穆齊納爾,你別急,我們先聽翠環怎麼說好嗎?」急著想知道蘭兒找翠環作啥,慕嗥插嘴說道。
穆齊納爾點了頭,視線又落在翠環身上。
「貝勒爺,其實小姐並沒說什麼,她只是要我來這裡找你,向你說一聲她很好,不必為她牽掛,還有她要我替她說一聲恭喜,祝福貝勒爺和新夫人能百年好合,百子千孫……」說到這兒,翠環不禁紅了眼眶。小姐幹嘛要如此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她竟然已經知道皇上下旨賜婚的消息了!穆齊納爾神色一變,變得十分慘淡。
壓下怨憤,翠環將袖裡的信拿了出來,遞給了穆齊納爾。」還有,小姐要我將這封信交給你。」
穆齊納爾回過神來接過信,在一顆心七上八下中,拆開了信封,攤開信紙,結果,偌大的信紙上只寫了四個字——壯志凌雲。
「壯志凌雲?」慕嗥和同圍在穆齊納爾身邊的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這四個字代表什麼意思。
「蘭兒……」看著字,喃喃念著她的名,穆齊納爾心一痛,眼前逐漸霧茫茫一片,而翠環眼見這樁姻緣無疾而終,吐了一聲歎息之後,也悄悄地離開了。
信紙空白處突地滴下一滴水滴,慕嗥等人赫然發現穆齊納爾竟然落淚了。
好一個壯志凌雲!
穆齊納爾清楚的記得,這句話是蘭馨初到他的居所凌雲閣時所講的。
她是如此的瞭解他,瞭解他有盡忠報國的遠大理想,所以她明白,這短短四個字,便能讓他捨去兒女私情,以國家社稷為念。
可她明白嗎?這猶如當頭棒喝的四個字,令他驀然清醒之餘,也霎時夢斷心碎啊!
「蘭兒……你怎麼能這麼理智……這麼狠心……」掌心一收,信紙驀地讓穆齊納爾緊握成團。「你怎麼能!」
他仰頭痛喊了聲,震撼了在場所有的人。
半晌,他神情一凝,咬牙作出了決定。
好!即然蘭兒要他以大局為重,那麼,他會順遂她的心願,也讓所有的人開心。
從今以後,他將全心獻身軍旅,永不涉及情事!
緩緩回轉身子,穆齊納爾腳步似有千斤重地邁向門外。
「喂,穆齊納爾!」
慕嗥看著穆齊納爾透著沉痛孤寂的背影立時追了出去,而歐陽擎也三步並作兩步地跟隨而去,唯有知道一切真相的江凌威坐回原位,神色自若地逕自喝酒。
看著空空如也的廂房,想著方才驚天動地的場面,他不禁有感而發。
蘭馨這個女人的確也真夠狠心的,眼看好戲都至終曲了,她卻不直接了當地說出來,還加演了這麼一場生離死別,「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果然是經典名言!
心念一轉,他又不禁想像。
不知道當所有的人得知新娘的「真面目」時,會是怎麼樣的場景?
這畫面必定十分罕見,於是,他開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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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燈結綵,廉親王府喜洋洋一片。
可眾人皆喜,惟有一人傷神悲慟,不消說,這人便是穆齊納爾。
只見他一身紅色喜氣,卻渾身散逸著落寞,邁著沉重的腳步往新房而去。
思緒紊亂之中,透紅的新房就在眼前,而他一猶豫,蘭馨的影子也倏地竄上腦際。
她知道他要成親了,她也該知道今夜是他大喜之日,那麼,此刻的她該是多麼的哀傷心痛!
哦,他該死,他怎麼能這麼傷害她!
不……抗拒的念頭一起,他後退了幾步。洞房花燭的承諾是給蘭兒的,他再也不能給另一個女人!
神情一凜,他開始轉向,腳步從緩而急,逐漸演變成落荒而逃。
「唉,新郎倌怎麼跑了?」喜娘眼尖,注意到穆齊納爾過門不入,慌張喊道。
端坐在新床上的新娘聞言微微一震,陡地站了起來,且在一旁陪侍的丫鬟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時,已一把扯下喜帕,露出一張教霞光為之失色的絕美容顏。
府中的丫鬟見狀,不禁嚇了一跳。十二格格怎麼會變成了曾在府中為奴的蘭兒?!
沒錯,嫁入府中的十二格格正是刁鑽難纏的蘭馨。
「這渾人!」又瞠怒又竊喜,蘭馨舉步往門外走。但腳下踩著不習慣的旗鞋阻礙了她前進的腳步,讓她踉蹌差點跌了個四腳朝天。
「該死!」一聲咒罵,她索性脫了鞋,趕忙追了出去。
「咦?怎麼新娘也跑了!」喜娘揉了揉眼睛驚訝不已。
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這種怪事,可真是絕無僅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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