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不理他,他就會放棄。」這句話倒比較像在安慰自己。
「如果他沒有呢?妳的做法太過消極,只會讓歹徒得寸進尺。」他溫和地提醒她。「就算是惡作劇,妳難道不想知道對方是誰、為何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你建議我怎麼做?請一堆保鑣二十四小時跟著我,讓所有人知道我被一通無聊的騷擾電話嚇得幾乎精神崩潰,還得申請警方保護?」她諷刺道。
「如果妳願意配合,我們會想出一個周全的辦法:相反的,如果妳選擇繼續活在這種恐懼之中,我也無話可說--妳知道的,並不是只有妳怕麻煩。」
路珈舞頓時語塞。而他的表情正告訴她,他認為自己已經成功說服了她。
「明天下午兩點,我在仁愛路的『簡愛』咖啡館等妳,我們到時再討論細節。」沒等她響應,他自顧自地轉身離開,留下她對著他的背影乾瞪眼。
我不會去的!路珈舞倔強地想著。如果他以為幾句恐嚇就能嚇到她,讓她像個柔弱無助的小媳婦般尋求保護,那他顯然是大錯特錯了。
她絕不去,死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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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珈舞走進咖啡館時,已經遲到了一個小時。
直到臨出門前十分鐘,她都還打定主意絕不赴約,然而幾天以來的提心吊膽,再加上一整個早上的坐立難安,最後終究是理智戰勝了頑強。
反正聽聽他的說法也沒有損失,就當是去摸清他的底細也好,她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如果孫胥等得不耐煩先走了,那就再好不過,別來煩她最好。
她拿下墨鏡,張望了一下四周。咖啡館裡並不大,她不太費力便瞧見孫胥正坐在角落裡,他仍然是一身輕鬆的裝扮,藍襯衫和牛仔褲,濃密的頭髮亂蓬蓬的,看來粗獷而帥氣,他正十分悠閒地蹺著腳看報紙,一點也沒有等得不耐煩的氣惱。
直到路珈舞在他面前坐下,孫胥才從報紙上抬起頭來看她,顯然她的赴約早在他的預料之中,而這份篤定令她恨得牙癢癢的。
「妳應該買個手錶,路小姐。」他率先打破沉靜。「以妳的收入,總不會連支手錶都買不起吧?」
「少囉唆,我肯來就算給你面子了,不高興就滾啊!」她對他怒目而視。
一位男侍者在此時前來點餐,她立刻收起怒容,向那位男侍者綻開甜美的笑意。
孫胥挑了挑眉。女人翻臉像翻書一樣快的本事他不是沒領教過,不過要像路珈舞這樣上一秒還對他怒目相向,下一秒卻又可以轉為笑容可掬,他還是頭一回見識到。
他往後躺向椅背,開始緩慢而仔細地打量她。在柔和的日光照射下,她遠比在電視上來得靈秀漂亮,一襲嬌嫩的粉色洋裝襯出她白皙的膚色,精巧的五官薄施脂粉,透出一股既純真又嬌媚的氣息,美得足以吸住所有男人的視線,不過……也僅止於此。
在回台灣之前,他看了幾次她播報的新聞和主持的電視節目,對她的印象僅止於一個被精心包裝的漂亮娃娃罷了,只要靠著天生麗質的漂亮外表,不用忍受颳風下雨在外頭跑新聞,便可輕鬆取代其它受過訓練的新聞從業人員坐上主播台,這份差事再簡單不過了。
而由她一臉心高氣傲的態度看來,更證明了他的看法。她根本就是個自視甚高、恃寵而驕,被群眾寵壞的女人!
侍者離去之後,路珈舞將目光調了回來,這才瞧見孫胥正若有所思地審視著她。
「呃,」她清了清喉嚨,「孫先生……」
「叫我孫胥。」他不疾不徐地開口。「妳知道,台灣的女主播大概是全世界最年輕貌美的。在美國或是其它國家,記者得先磨練許多年,憑著對新聞的經驗累積和敏銳度,才有辦法坐上主播台,而不只是一部讀稿機。」
路珈舞臉色一變。她並不是個容易發脾氣的人,然而不知怎的,他就是有本事惹她發火--這個瞧不起女性的沙豬!
「我的工作與你無關,孫先生!」她湊近他,壓低的聲音裡聽得出熊熊怒火。「如果你是來批評我的,恕我不奉陪了。」
「妳對每個人都是這麼凶巴巴的,還是因人而異?」
「只對某些自以為是,又愛諷刺別人的豬頭。」她緊繃著臉,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廢話少說!你為什麼說是路一介派你來的?」
看出她的脾氣一觸即發,孫胥識相地摸摸鼻子,決定不再找釘子碰。「因為事實如此。」
「不可能!我和那個男人早已失去聯絡。我對他的事毫無興趣,他也不知道我人在台灣。」
「那妳顯然太下瞭解他了。事實上,路伯伯不但知道妳在台灣,而且對妳的行蹤瞭若指掌。」
為了證明他說的話,他簡單地交代了路一介的背景,包括他定居在日本,任教於東京大學醫學系,有兩個兒子在高科技產業任職等等。在他敘述的期間,路珈舞沒有再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家父孫明雲和令尊是多年好友。妳母親和妳提過嗎?」他問。
「我知道孫伯伯。」她緩緩地點頭。她不止一次聽母親提過這個名字,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也曾經帶她拜會過孫氏夫婦,她只記得孫伯伯有些嚴肅,孫伯母卻是溫柔美麗,兩人都對她們十分親切友善。
「令尊和家父提到妳目前面臨的問題,妳母親也知道整個情況。」見她微微一怔,他聲音沉穩地接了下去,「簡單的說,他們認為以我在美國從事保全行業的多年經驗,有足夠的能力解決妳碰上的問題,所以我就來了。」
一剎那間,他瞧見路珈舞眼裡閃過許多疑問,震驚、呆愣,而後是勉力壓抑的鎮靜,但她沒有再繼續追問。
「這麼說來,你是個保鑣?」在她的印象中,會擔任保鑣的都是凶神惡煞,和黑社會脫離不了關係。
孫胥考慮了一下,才微微點頭。「算是。」
「算是?」她打量他寬闊的肩膀和結實的肌肉,看來倒還滿能唬人的。「你幾歲?」
「怎麼,開始對我身家調查了?」
「我總得瞭解一下這個自稱要來保護我的人,有多大的能耐。」她輕哼著。
他聳了聳肩,眸裡閃現笑意。「明年滿三十歲。」
她的反應只是挑起秀眉,目光略帶審視地在他身上掃了一圈。一個二十九歲的大男人,虧他空有一副俊朗出色的外表,不去找個穩定的工作養活自己,居然去從事打手這種沒出息的工作。
她相信她的不以為然一定全寫在臉上了,因為那張男性臉龐露出笑意。
「妳似乎很看不起『保鑣』這個職業,路小姐?」他慢吞吞地問。
「對,因為我根本不覺得這是個工作。」她直截了當地道,「一個四肢健全的大男人,隨便找一份工作都會比當保鑣有出息,任何行業都比在刀口下討生活來得有意義。」
「保全業的領域很廣,沒有妳想的這麼狹隘。以保護人身安全來說,企業家、政府高官,乃至總統身邊的隨扈人員,他們全都受過最嚴格的專業訓練,有能耐保護生命受到威脅的人,這份工作是祟高的,不像妳想像中那般膚淺。」
「既然如此,你來保護我,不覺得大材小用?」她的語氣嘲諷居多。
「我也這樣認為。」見她瞪起眼,孫胥輕咳一聲以掩飾笑意。「我並不要求妳尊敬我的工作。反正我對妳的工作評價也不高,這點我們的意見倒還滿一致的。總之,只要妳願意配合,早日揪出那個恐嚇妳的傢伙,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之後妳就可以永遠擺脫掉我。」
「那最好!」
雖然她想表現出不在意的模樣,但他看得出她眸中的憂慮。
「妳認得那個聲音嗎?」他語氣一轉,變得嚴肅且不帶絲毫情感。「對方是男、是女?有無類似妳認識的某個人?」
「應該是女的。」她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道:「我不認為那是我認識的人。她一直壓低了聲音講話,很像是……從摀住的嘴巴裡說出來的。」
「妳是否得罪哪些人而不自知?或者和人發生過不快?」
「沒有,我的朋友幾乎全是電視台的同事。」
「男朋友呢?妳是否曾和某些人來往,引起對方的女朋友誤會?或是曾經把情人甩掉過,所以對方心生不滿?」
「當然沒有!」她氣憤地道。這傢伙將她當成什麼了?到處招蜂引蝶的花癡嗎?
「很好。」他面不改色地點頭。「我聽朱總經理說,妳時常會接到觀眾送來的花和禮物,通常妳都怎麼處理?」
「太貴重的就退回去,沒有留住址或是太佔地方的就捐出去拍賣或義賣,公司裡有專人幫我處理這類事情。」她咬著嘴唇。「我根本不記得得罪過什麼人,為什麼會有人這麼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