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攤雙手,豐儆棠沒有逃避問題的習慣。「是我冷落她了。」
「冷落?」老奶奶不相信。
以她對百蕙的瞭解,她不會是個向外發展的女人。
「好吧,奶奶,我承認,我幾乎忘了她的存在。」迎著她瞪人的眸光,豐儆棠也只能坦言。
「忘了百蕙的存在……」這……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我整天待在公司裡,要不就是出國。」從結婚的隔天起,他就恢復了過去一向的生活。
「你都沒回家?」她真怕自己的假牙驚訝得由嘴裡跳出來。
早知道,她就該堅持回到台灣去,至少看著豐家有新的下一代出生,才回到義大利來養老。
「是……」這一聲是,豐儆棠應得有點心虛。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以公司為家,至於為什麼會多出一天來?因為他隱約記得,結婚的那年好像是閏年。
老奶奶在螢幕那方猛搖頭歎息。「你別的不像,幹嘛在這一點上像極了你死去的老頭?」
都一樣是工作狂,才會日做夜做,積勞成疾,英年早逝,害得媳婦傷心欲絕,終日鬱鬱寡歡,沒多久也追隨而去。
豐儆棠不知怎麼回答,只好聳聳雙肩。
「你呀,我本以為讓你娶了百蕙,你的生活會正常些,沒想到……」老奶奶一邊搖頭一邊歎息。
豐儆棠緊抿著雙唇,半天沒有吭上一聲。
老奶奶又看了他一會,然後沉沉地一歎。「這件事說來都是你的錯,既然你不喜歡百蕙,幹嘛要答應跟人家結婚?搞得人家一個好好的女孩,為你守了兩年的活寡,還不敢說真話,一個勁兒的為你隱瞞。」
豐儆棠對百蕙更感到愧疚了。
「好了,現在你說,怎麼辦?」難道要繼續放任自家孫子去當工作狂?然後有一天再來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戲碼?
不,這樣的經歷,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什麼怎麼辦?」豐儆棠裝糊塗。奶奶該不會要他和百蕙復合吧?
撇開他對她根本沒感覺不說,兩人間現在還夾了一個遲颺,而且人家小倆口的婚期也近了。
「臭小子,你別給我裝迷糊!」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奶奶一眼就看出他在打馬虎眼。
「奶奶。」親情果然是一種羈絆,也唯有此刻豐儆棠才會出現無力感。「我明天一早,還有個早餐約,得跟人談事。」
「我不管,最多一個月。」老奶奶沒頭沒尾的說。
「一個月做什麼?」該不會又隨便塞給他一個老婆吧?
「你能將心力全部放在謹聯我是很高興,但我並不願意你變成一個工作狂。我老了,還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留下來為我送終,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這次你都要給我去談戀愛,否則一個月後我親自回台灣去,就算押著你去相親,你都得給我去。」
老奶奶發完飆之後,哼了兩聲,便啪一聲按掉電話,離線了。
豐儆棠不可置信地望著沒有畫面的螢幕。奶奶居然掛他的電話!?
「這恐怕是最後通牒了。」唉,戀愛是說談就能談的嗎?好歹也得先有對象吧?
驀地,腦海閃過一個身影……
如果對象是她的話,倒是還可以接受。
關掉視訊,他撥了通電話,「阿綱,你可以來了,我要回飯店了。」
明日一早還有個餐約,他可不會忘記。
∪ ∪ ∪
一回到家,鄔可頌就往臥房裡鑽,根本忘了還沒吃晚餐,不過也有可能是被某人給氣的了。
脫下衣物,進浴室沖了個澡後,她換上輕鬆的短袖衣褲,往床上躺。
才一躺下,她就看到了方才被她隨便拋在床鋪上的襯衫和長褲。
這一套衣服,她發誓絕對不會再穿第二次了!只要一想到是那個男人送的,穿在身上就感到渾身不自在。
「真可惜,就這樣報廢了一套衣服。」
她指的不是眼前的這一套,而是被她拋在飯店浴室垃圾桶裡的那套。因為以衣料上沾著的一行漬判斷,很有可能洗不掉了,所以她才忍痛拋棄。
隨手撈起襯衫,可頌覬了眼上頭標籤。「夫!還是名牌的。」
「什麼名牌?」鄔家的老二——鄔菟絲,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了進來。
「喂,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作隱私權呀?」可頌被她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撐起身來,看著已走到床邊的菟絲。
「老大,我懷疑你盜用我的話。」她自己還不是一樣,常常莫名其妙就闖進她的臥房。
「有什麼事?」可頌懶得再繼續爭辯,今天她真的已經很累了。
菟絲沒理會她的話,一對過於靈活的眼睛直盯著她手上的襯衫瞧。「哇!老大,你何時也開竅啦?居然懂得買名牌襯衫!」
鄔家的老爹雖然只是一個麵包師傅,不過因為小山櫻的生意一向很好,所以鄔家人的生活雖稱不上大富大貴,卻也還算富饒。
可是鄔老爹為了不讓三個女兒養成愛慕虛華的性子,自幼就敦她們要勤奮、節儉。
「什麼名牌?」抓起襯衫和長褲,可頌跳下床,直接將東西往洗衣籃裡扔。
她這個妹妹外表纖弱,但骨子裡強悍,性格精得跟狐狸一樣。若在她的面前說太多話,或許不用到明日一早,連老爸都會知道這套衣服是男人送的,屆時她鐵定會越描越黑。
「裝糊塗!」菟絲笑著跟在她的身後。一定有鬼!
「我哪需要裝什麼糊塗?」轉回身來,可頌直接將人給拉退了好幾步。「快說吧,你進來我房裡做什麼?」
她才不怕讓菟絲繼續纏著。早在多年前,她就抓到了這個妹妹的唯一弱點,在她最難纏時,只要搬出隔壁的衛哥仲紹先生,那麼,菟絲鐵定會快快閃人。
「還說沒有?」菟絲用著慣有的軟嗲嗓音說著,眸光滴溜地轉到牆角的洗衣籃上。
「方纔我回來時,在巷子口碰到衛哥。」為阻絕掉她過於旺盛的幻想力,可頌只好故意這麼說。
「老大,你沒事提他做什麼?」這招果然有效,菟絲不僅馬上收回眸光,還板超了臉來。
「怎麼了?我不知道何時開始,衛哥在我們家成了禁忌話題啦?」可頌得意地笑著問。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菟絲氣得重重跺了一下腳。「算了,不理你了。」
看見她準備離去,可頌大大鬆了口氣。「喂,老二,你還沒說你到底進我房裡做什麼?」
不過她也沒忘,她這個妹妹在家中時挺自閉的。平日除了偶爾會下樓去幫忙看店,大部分的時間都窩在她的房間裡寫她的兩性專欄。
菟絲頓了一下腳步,轉過身來。「老爸到衛家去泡茶了,他交代我,看到你回來要告訴你,他有幫你留飯菜在廚房裡。」
一口氣將話說完,菟絲頭也不回的就朝外走。
直到她纖弱的身影完全消失,可頌才終於放下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大大的吁出幾口氣。
心情一放鬆下來,還真的有點餓了。
「都怪那個男人,他真是該死的好像是我的天敵,不過還好,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從明天起可以不用再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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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總會有一些插曲。若不是這段偶發的插曲,可頌會認為那件離婚官司已劃下完美句點,而她也永遠不會再見到那個男人。
當、當、當。隨著電梯鈐響了三聲,可頌提著厚沉的公事包走出電梯,拐進律師事務所。
這是她今日第一次進到辦公室。
由於一早就開庭,接連著又趕了兩庭,進到辦公室時已差不多是下班時間。
「可頌姊,你總算進來了。」助理戚曉咫@見到她,連忙由座位上彈起,跑了過來。
「有什麼事嗎?」可頌被她的動作和表情嚇了一跳。
再看看周圍其他人,大家怎麼全都哭喪著臉,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
戚曉宣U不得平日該有的禮貌,拉著她,趕緊往私人辦公室裡走。
一進到自己的辦公室,可頌就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大家看起來都怪怪的?天要塌下來了嗎?」曉娟的表情讓可頌只能往這方面去猜。
「差不多了。」曉娟昂起下顎,指指辦公室外的另一個方向。「今天早上梅先生有來。」
「嗯。」
梅先生來事務所跟天塌下來有何關連?雖然他是聯合律師事務所的老闆,平日很少進辦公室,但偶爾還是會來走走呀!
「梅先生早上來說,因為他投資股票賠了不少錢,所以……」
「所以他打算把聯合律師事務所收起來?」可頌猜測,沒等曉娟說完就先搶白。
要結束營運是嗎?真是糟糕,那她手上那些已收了費用的委任案,還有一部分打到一半的官司該怎麼辦?
「差不多是這樣。不過,也不完全是。」曉娟低頭一歎。
事務所裡的律師還好,最可憐的莫過於她們這群小助理,每個月等著的是那一份微薄到不成比例的薪水,萬一沒了工作,搞不好一年半載還會斷炊。
「那。到庭是怎樣?」可頌最討厭打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