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是災難,還是……
∪ ∪ ∪
可頌還以為這件官司應該到此結束了,沒想到居然還有後續發展,
事情的變化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變幻莫測。一早出門是艷陽高照,中午突然下起了太陽雨,四點之後太陽乾脆提前蹺班,天空灰濛濛一片,下起了滂沱大雨。
付過車錢,可頌拉開計程車門,撐起傘跨步下車。
因為前方堵車的關係,怕遲到的她只好提前下車,步行一段距離。
啪噠啪噠的雨點打在她的傘上,正如可頌此刻心頭不斷向外泛開的疑惑漣漪。
她無法猜透豐儆棠的用意。他為何要還秘書通知她今日的見面,而且還由她出面去聯絡洪百蕙,告知時間和地點?
心中的疑雲越是濃厚,可頌就愈是一刻也無法放開心來。
走著走著,眼看飯店已越來越近,她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得沉住氣。
做好心理建設,讓心情暫時平靜下來,她再次跨出腳步。誰知,一部呼嘯而過的車子,濺起窪地上淤積的雨水,嘩啦一聲,髒水不僅落在可頌的傘上、臉上、衣服上,還有她最引以為傲的白亮皮鞋……
肇事的車輛沒發覺已闖禍,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可頌整個人愣住約一秒,然後一股熊熊烈焰猛地竄至心口。她彎下腰來,火速撈起一隻鞋,往那部車使盡全力的一丟——
咚當!怪異的撞擊聲響起,那部房車終於停下。
顧不得已濕透的一身和浸在雨水中光裸的一腳,可頌一跛一跛地走向前,準備和開車的人來場理論。
沒等她來到車邊,開車的人已撐著傘下車,繞過車身來查看。
「喂,小姐,你沒事幹嘛用鞋子亂丟我的車?」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理著一頭小平頭,身材非常魁梧。
他彎腰撿起掉在車旁的行兇證物,將那只鞋拎在手中。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你有沒有一點良知?難道你沒發現你對我做了什麼嗎?」可頌氣得將傘挪開,露出傘下狼狽的自己。
現在她怎麼去赴約?頭髮滴著水;眼鏡起了霧氣;臉上的妝花了,好似哭得可憐兮兮的淚人兒;身上的衣服、長褲、鞋子無一倖免,全都又濕又髒!
年輕人錯愕地看著她。
天啊!這個女人是怎麼了?剛從地下水道爬出來嗎?
「小姐……我……」
「你什麼你?你不僅違規行駛機車道,噴了我一身雨水,還不知該停下車來道歉,」可頌發揮著平日的口才,氣憤地當場訓斥對方一頓。
「阿綱,怎麼了?」這時,轎車後座的車窗被人緩緩按下,一個男子探出頭來。
「豐先生,是我們車子濺起的水花噴到了這個小姐,然後這個小姐就拿高跟鞋丟我們的車子。」年輕人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對著後座的人輕聲恭謹地說。
豐先生……豐……酆……風……不管是那一個字,讀音都一樣。
而這個姓氏就像一把啟動鄔可頌繃緊神經的鑰匙,讓她不由得感到一股壓力。
是他嗎?不會吧?真這麼倒楣!才這樣想著,一轉過臉去——
倒楣!真的是他!
豐儆棠看著雨中的人兒,先是愣了幾秒,然後視線上拉,對上她的眼瞳。
兩人的眸光在雨中交會,第二次交鋒,雖隔著她濕漉漉已略起了氤氳的鏡片,他仍可睇見她那對過於清亮的眼。
說實在,他該佩服她的勇氣,至少她敢直視著他,毫無畏懼。
不過,勝負似乎早已決定。他可是舒舒服服的坐在車子裡,而她卻是一身濕淋淋,活像剛由河裡撈起的小貓一樣地站在大雨之中。
想起那日在法庭上她驕傲如孔雀一般,再看看現在她又濕又髒的模樣,豐儆棠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可頌懊惱地瞪著他。她一身的狼狽竟又教他看見!
他也不想想,她這副模樣是誰造成的?
豐儆棠止住了笑,看著她高高挑起雙眉的兇惡模樣。「法律上沒有限制人不能有笑的自由吧?」
他對她的怒火似乎少了些,或許是因為見到了她出糗的一面吧!看來她似乎不如想像中的強硬。
「是沒有限制不能笑,但也沒說有可以開車將人噴得一身濕的自由。」他的眼神令她異常的畏懼,不過可頌當然不會表現出來。
他那眸光不僅深邃剔亮,還似遨翔於天際的野鷹,有奪人的氣魄,銳利得讓人膽顫。
「將你給濺濕了的確是阿綱的錯,不過對著車子丟鞋子,好像也不是什麼多講道理的行為。」豐儆棠的視線拉到了阿綱手上還拎著的鞋子上。
「你以為我喜歡拿鞋子丟人嗎?」看看自己浸濕的一腳,可頌的火氣又被徹底的激起。「若不是你的司機違規行駛機車道,濺起水花噴到人了,也不停下來看看,我會拿鞋子丟車嗎?」
那對他來說,根本是不痛不癢,如果有得選擇,她會直接丟個鐵餅過去!
「豐先生……我……」話題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阿綱害怕豐儆棠會怪罪他違規行駛。
「我趕時間,你是情有可原。」豐儆棠一語就解了阿綱心頭的慌張。
接下來,他略傾身,由車里拉開車門,對著可頌說:「上車吧!」
看著他的動作,可頌先愣住幾秒,才反應過來的指著自己。
豐儆棠哼笑了聲,點點頭。「不是你的話,難道我會是要阿綱上車來嗎?」司機如果坐到後座,那車子誰開?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情況再怎麼糟,人總還得賭上一口氣,何況他的態度是那麼的不客氣。
「難道你想爽約,不準備進飯店去?」他一開口就擊中她的死穴,讓可頌無法回應。
豐儆棠睨了她一眼。「我相信以你在律師業界的風評,應該不是個處事忸怩的人。」
他對於她的瞭解,已不再似幾日前,僅限於觀察和外表的印象。
凱文的辦事能力一向讓人放心且肯定,那日他要求查出有關鄔可頌的所有資料,果然十二小時不到,資料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不僅是身份背景,甚至連從小到大的照片都有。
「行得端、坐得正,我何需忸忸怩怩。」可頌硬是壓下心口的怒火。「不過,我這身模樣,如果一會兒後與豐先生你坐在一起談事,不是有辱了你的身份?」
她臉上的表情看來雖平和,不過豐儆棠可沒忽略了她話中濃烈的火藥味。
「放心吧!一會到了飯店之後,我會負責準備一間客房給你梳洗,至於你這一身的衣物……既然是我的司機不小心闖的禍,我自然會負起賠償的責任。」
「你……」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實在教人討厭,不過一時間可頌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快上車吧!」豐儆棠再度催促。「如果你打算繼續在雨中與我耗下去,萬一感冒的話,責任便不在我的身上。」
可頌垂貼在身旁的雙手,氣得緊握成拳。
他說得沒錯,如果她現在退縮了,那麼將有失她的專業素養。
再說……她還真的怕他不成?
咬著牙,她將脾氣控制得很好,走上前,彎身坐上車。
第三章
鄔可頌站在浴室的梳洗台前,機械式地吹著頭髮。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困惑地蹙起了兩道細眉。
對於那個男人的評價,她有了些微的改變,不像一開始的糟糕。
放下手中的吹風機,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她身上的襯衫仍然是白色半棉半亞麻的材質,長褲是淺灰色的,雖然與她之前所穿的品牌不同,但在色謂上卻大致一樣。
這身衣服,是他方才親自送上來的。
可頌沒料到他是個重信諾的人,像這樣一個男人,結了婚之後又怎會對自己的老婆不聞不問呢?
真的是那個原因嗎?
不禁地,她又想起了那份陳述狀。
看著鏡中有著疑惑表情的自己,可頌很快的甩甩頭,不想讓過多的想像干擾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摘下眼鏡,放在一旁,她拿起梳洗台上的尖尾梳,本想綰起頭髮,但隨即又因沒有發膠可以固定而作罷。
她撥撥一頭長髮,讓自然微卷的髮絲柔順地垂在腦後。
對著鏡子再一次深呼吸,她伸手旋開浴室的門朝外走。
才跨出浴室一步,她看見坐在沙發上的人,嚇得差點就將腳步收回。
「你好了?我是過來通知你,百蕙到了。」聽到她的腳步聲,豐儆棠放下手中的雜誌,抬起頭來。
先是微微的一愣,然後他將詫異的神情掩飾得很好。
若不是因為確定這房間只有她一個人,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少了厚重的黑色眼鏡,她的臉蛋變得嬌媚,水漾的瞳仁綻著璀璨的光彩,煞是迷人。原本高高盤起的頭髮,如今自然地垂落在身後,看來似黑緞般耀眼,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視線落到了她那套衣服,那既呆板又公式化的裝扮,讓他驀地收回了思緒,也正視了自己心中莫名的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