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你氣啞了呢!」聽見她說話,豐儆棠才稍放心,悶笑出聲。
「我氣啞,你不是更開心?」他還笑得出來?果然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不,你氣啞,我不見得會開心。」她是個律師,啞了嗓子如何在法庭上展現滔滔辯才?沒了辯才,她為他工作的能力豈不也減了一半?
可頌瞪看著他,雖沒開口說話,但心裡早已大喊著「才怪」!
「走吧,跟我上樓去先吃點東西,反正電停了,你也做不了什麼事。何況,我不想讓謹聯的員工說我這個當老闆的苛待員工,讓一個餓著肚子的律師加班。」
說著,他跨步朝外走了兩步,停下來等她跟上。
看著他,可頌原本是不想跟他上樓,但心念一轉,又覺得何必虐待自己的肚子。於是,她踏出腳步想跟上他。
但腳才一挪動,一股麻痛就由腳跟直竄腦門。
「怎麼了?你不想吃飯?就算要跟我鬥氣,也得先吃飽才有氣力吧?」見她不動如山,豐儆棠只好又走了回來。
可頌咬著牙不願意喊疼,因為她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
見她又不回應,豐儆棠手上握著的手電筒緩緩上移,讓光源落在她的臉上。
他以為看到的會是她生氣的表情,卻驀然見到她擰著一對細眉,額上淌著幾滴汗珠。
「怎麼了?」他馬上覷出了不對勁。
不讓她有閃避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前,他用空著的一手搭上她的額頭。「你在冒冷汗?」
該死的,這個女人要跟他逞強到什麼時候?
可頌沒有說話,擰著一對細眉,死咬著嘴唇,心裡最在意的是兩人不該靠得太近。
「你這個頑強的女人!你方才摔倒,到底撞到哪裡?」豐儆棠被她嚇到了,她額上的冷汗越飆越多,越冒越快。
不再等她回答,他將手上的手電筒推到她的手裡。
「拿著!」是直接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
可頌反射地的接過手電筒,但他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她驚得差點尖叫出來。
「你、你幹什麼?放我下來,我只是扭傷了腳而已啦!」他居然彎身抱起了她!
「我們去醫院。」他睨了她一記,抿緊了唇線。
如果只是扭傷腳而已,額頭會不斷冒冷汗嗎?
「你的手沒受傷吧?如果還有時間跟我鬥嘴,不如幫我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按下11叫阿綱把車開到大門口。」
說完,他沒再給她拒絕的機會,大步走向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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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醫生,可頌手腳上的擦傷上了藥,扭傷的腳踝也做了處理,現在她正在豐儆棠的車上,與他並肩坐在後座。
「我送你回家。」看見她目前的慘狀,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一個月前,他曾經信誓旦日一的說要惡整她,但如今見她這副模樣,他卻心軟又心疼了。而也因為這份心疼的感覺,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內心,審慎去探索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能不能……」可頌難得支支吾吾的。
她現在最不想的就是回家,至少在她腳踝消腫之前。
如果老爸見到她受傷的模樣,一定會擔心,她是家裡的老大,沒時間照顧兩個妹妹已說不過去,怎可讓老爸為她擔心?
「嗯?」他轉過臉來睇著她,等她繼續往下說。
可頌難得的迎上他的眸光,不知怎麼的,她覺得兩人間的火藥味似乎已完全不見了,只是她無暇去探究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能不能先不要回去?」至少回家的時候,她不想跛腳,還纏著固定的繃帶。
「你不想回家?」豐儆棠叫緊了眉。
難道她與他一樣都是拚命三鄔,腳都受傷了,還想回公司去工作?
「我不想讓家人擔心。」
豁出去了,他要笑的話,隨他。反正,如果家人與工作相較的話,她會覺得家人比較重要。
豐儆棠糾緊的眉宇驟然展開來。「阿綱,回公司。」
原來她只是不想讓家人擔心她的腳傷。
「一會兒回到公司,你上來我辦公室休息。」他看著她,有了想伸出手去輕撫她容顏的衝動,但還是按捺了下來。
「謝謝。」這一聲謝謝,可頌說得有點尷尬,不過也為兩人間的戰火,劃下了正式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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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因為還停電的關係,可頌只好窩在豐儆棠辦公室的沙發上。
「我想你應該也餓了吧?」豐儆棠手上提著一個紙袋,由電梯口折回辦公室裡來。
因為幾番折騰,凱文為他準備的餐點早已涼透,所以他要阿綱離開前,特地又繞到同一家店去帶了一份回來。
「緊急發電機也壞了嗎?」可頌的肚子雖然已餓得咕嚕咕嚕的叫著,不過一向機敏的她,當然注意到了電梯獨剩下一部可供使用。
「說到這兒,明天我應該把總務部的經理叫上來罵一罵。」豐儆棠走了過來,將手上拎著的紙袋往茶几上一放。
還好緊急發電機還有一部正常,否則今日的突發狀況下,他豈不要抱著可頌爬完十八個樓層的樓梯?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可頌又朝著他桌上堆成一疊小山的文件瞄了眼。
他常常加班到這麼晚嗎?
「今天多虧有你下樓來。」否則她根本不敢想像後果。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們之間已經停戰了?」豐儆棠笑說著,動手取出紙袋裡的餐盒,一一打開後,將盛著飯的小木盒遞一個給她。
可頌本能的伸手接過。「老闆都已經請吃飯了,難道我還能記仇嗎?」
很難說出這場戰爭是誰先惹上誰的,不過以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似乎正對彼此改觀中。
可頌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心,在她看來,他確實是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而且是她在這幾年裡所見過的大老闆中,最認真且幾乎將所有時間都賣給了工作的唯一一人。
「原來鄔律師你是這麼好收買的?」他夾了一塊排骨放到她盛著飯的木盒裡。
看著米飯上的排骨,可頌的心驀地一顫。她似乎能感受到他不同於一般人的溫柔。
「豐先生,以你如此好的口才,似乎比我還要適合當律師。」
她看似不經意地說著,拿起筷子扒了口飯,也將他好意遞上的排骨送到嘴邊,咬上一口。
對於他的前一段婚姻,她開始有點疑惑。一個會為她夾菜遞飯的男人,怎會完全漠視了自己的妻子,讓自己的婚姻陷入僵局,以至宣判破裂?
會是他真的……真的是有說不出口的隱疾嗎?
「現在好像早已過了上班的時間。」豐儆棠抬起手來看了眼手錶,沒頭沒腦地提醒她。
「嗄?」
「現在既然不是上班時間,你有必要一直以『豐先生』稱呼我嗎?」他不喜歡這樣刻意拉開距離。
「否則?」拜託,否則她該怎麼稱呼他?
「叫豐先生似乎太見外,我不介意你直接叫我名字。」他的話接得很巧妙,彷彿是早已想好的。
「我不認為稱豐先生會顯得見外。」直接叫他的名字?那才是怪!
想到「儆棠」兩個字由她的嘴裡喊出,一股莫名的心慌硬是襲上她的心頭。
「別人會不會覺得見外,我不曉得。不過,整個公司從上到下,在上班時間都是這樣稱呼我。」他又夾了一些東西放到她的白飯上。
可頌看了眼,這次是塊燜得熟透了的苦瓜。「那你應該更習慣才對。」
她吃著他的體貼,心裡激盪著莫名的漣漪。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他放下手上端著的木盒。
「什麼?」她眨眨眼,知道他故意沒將話說完。
「你實在很不可愛!」他的嘴裡明明說著詆毀的話,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好看的。
為他那抹弧度,可頌的心跳亂了拍數。她深吸了口氣,模仿起他說話的口吻:「那,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實在不是個好相處的老闆?」
豐儆棠的一手握著筷子,愣愣地看著她幾秒,然後朗笑出聲。
「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膽子真的比一般人大,但我還是要對你說,我決定以後在沒有其他人時,都要直接喊你的名字。」
「你……」可頌為他難得顯露的耍賴功夫感到驚訝,不過一向口才極佳的她,也不忘調侃他一句:「那是不是也逼得我非得直呼你的名字不可?」
「能這樣的話,當然是最好的。」豐儆棠攤攤雙手笑著。
「你想得美!」可頌氣得咬了一下嘴唇。
燦亮的瞳仁飄向另一方,她決定岔開話題:「對了,你辦公桌上怎麼還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紙袋?」
豐儆棠朝著辦公桌瞥了一眼,重新端起飯盒。「我之前下樓去找你時,有說過要你一同上樓來吃飯。」
言下之意……「你是說,那裡面有著一份與這茶几上一模一樣的餐點?」可頌瞧著他,又不斷轉頭瞧向他的辦公桌。
「沒有人會喜歡吃冷掉的食物。」他回得理所當然。
畢竟帶著她上醫院,從清除傷口到包紮,前前後後可花了不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