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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楚妍

  只要他首肯了,其他人在一旁雞貓子鬼叫,是起不了絲毫作用的。

  然而,安采妮怎麼也沒想到,她二媽會以死作為要脅,這就讓事情變得有些棘手了。

  得想個法子加以應付。

  她食指輕輕一按,電腦螢幕立即現出她兩個阿斗弟弟近三年來,從公司挪用的公款,以及所捅下的大小樓子隨便選一兩項出來張揚,都足以讓他們灰頭土臉。

  當然,光靠這些,火力仍嫌太弱,必須連同他們僱用商業間諜,向美國某大食品公司偷竊專利技術的內幕一併抖出來,才夠精彩。

  但,那是她的下一記狠招,她要留待適當時機,再給予致使的一擊。

  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她總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永遠處在不得不揮拳以自衛的位置上。只是,這次不同了,她不僅要反擊,更要主動發動攻勢,把這三個貪得無厭的狗東西,打得抱頭鼠竄!

  殺人,不一定要見血,但絕對要收效。螢幕上長串的資料,在明天早上八點半以前,會同步傳送到公司裡每一位同仁的手中,給她爸爸的那一份還會更詳細一些。

  二媽來找過她幾次,要脅她不得拿走公司一半的股份,否則要她好看,這女人以為自己在她爸爸面前還有二十年前的權威的份量,妄想左右他的決定。

  她不會同意,不肯善罷甘休又如何?一個跳梁丑也想壞她的大計,哼,分明是活得不耐煩!

  所有資料傳輸完畢,她愉快的伸伸懶腰,才要關掉電腦,又有新的Mail進來:

  一起宵夜如何?十一點正,碧瑤居臨月齋見。

  知名不具

  會是誰呢?

  安采妮納悶的盯著最後那四個字,該不會是林少夫吧?要不是他,誰會在這時候約她一起去吃宵夜呢?

  這時候媽媽恐怕已經入睡了,回家橫豎又是一個無聊的夜,不如找個地方透透氣。

  收拾好東西,走出她個人辦公室,意外地見到陳俊聲猶坐在位子上,笑容滿面的望著她。

  「準備下班了?」

  「唉,你還沒走?」這類走狗派人渣,她通常不太來往。

  「我想這麼晚了,你一個人留在辦公室不安全,所以我……」他期待接收她感謝的眼神。

  這麼快就見風轉舵了?

  不過,他的態度倒是個風向球,這證明她爸爸已經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答應她所提出的條件。

  安采妮心中一喜,臉上卻依舊冷郁得駭人。

  「我跟朋友約了吃宵夜,不跟你多聊了。但,還是很謝謝你。」

  陳俊聲受寵若驚的面孔,令她很是感慨。

  十年河西,十年河東,成者為王,敗者為危。人生現實若此,怎能怪她不計一切代價,只為出人頭地?

  ※※※

  碧瑤居乃位於民生東路,一家知名的港式海鮮樓。

  因為許多政商巨賈喜歡到這兒酬醉、宴客、餐廳的菜價便水漲船高,動輒上萬元。

  那個知名不具,故作神秘的人約她在三樓的臨月齋,當她走進去才知道原來「他」不是林少夫,而是齊美的副總張家瑋。

  「很意外?」張家瑋很優雅的舉杯邀美人入座。

  「是很意外。」安采妮選了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林鎮福要你來的?」

  「怎麼沒猜是豹仔!」張家瑋沒詢問她同不同意,逕自替她斟了三分之一杯的紅酒。

  「誰是豹仔?」她對阿忌的一切仍陌生得很。

  「你們都要做夫妻了,怎麼連少夫的小名都還不知道?」張家瑋借遞菜單,順勢往她的方向挪近了兩個位子。

  「你鬼鬼崇崇把我約到這裡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些?」注意到他的舉動,安采妮原就冷若冰霜的臉益發地沒有一絲笑容。

  「我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總該聯絡聯絡感情吧。」張家瑋先點了兩道菜,一道是精炒龍腸,一道是腰果河蝦,他很雞婆的幫安采妮各舀了一匙。「趁熱吃,味道棒呆了。」

  「你是擔心我一旦嫁入林家,恐將危及你在齊美的地位,特地找我出來探探口風的吧?」跟這種人毋需多費口舌,也不必留餘地。

  「喲,這樣說就傷感情了嘛。」張家瑋不愧是在商場打混多年,練得一身隱忍的好功夫。「既然你喜歡快言快語,那我就把客套話省下來。約你出來的確不純粹只為了吃頓宵夜,我想知道,你嫁入林家目的何在?」

  「這點,你有權過問嗎?」

  安采妮嘲弄的口吻,令張家瑋有些尷尬。

  「是為了錢,對吧?」張家瑋的單刀直入並沒有如預期中的,令安采妮感到難堪。

  相反地,她嫣然一笑,嘲顏越深。

  「誰不為了錢?大丈夫不能一日無權,小丈夫不能一日沒錢,男人如此,女人又何嘗不是?

  「但是你居然可以連自己的婚姻都出賣——」

  「總比出賣尊嚴好吧?」她老實不客氣的截去他的話頭。「至少她靠的是我自己,而不是裙帶關係。」

  她的含沙射影,讓張家瑋臉色一時間灰敗不已。

  「你大概不知道我表弟是個怎樣的人,他是道道地地的敗家子,齊美要不然我辛辛苦苦撐著,早就被有心人併購去了。」他說得義憤填膺,只差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指天咒地,表明自己有多麼的豪氣干雲。

  「放心,」她半帶慵懶,半是萬分同情的語調說:「等我入主齊美以後,你就可以啥也不用做,整天蹺著二郎腿享清福了。」

  「什麼意思?」張家瑋充滿危機意識的站了起來,緊盯著她,緊張的問:「你想一腳把我踢開?」

  「不要反應過度,我有那麼說嗎?」安采妮始終不肯正眼瞧他,只顧著瀏覽餐廳內美輪美奐的裝潢。

  「你,不然你是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她的不慍不火,讓張家瑋簡直要按捺不住。

  「瞧你,坐下吧張副總。」她迷人的笑靨果然很具安撫作用,張家瑋抓著後腦勺,不安的跌回原位。「我們兩人呢,是合者兩利,分者兩害,你說是不是?」

  見他一臉惶恐,她正色道:「別告訴我,林鎮福的弟弟林鎮財和你沒有任何利害關係。」

  張家瑋胸口一下漲得滿滿的。這女人果然不同凡響。

  「你是想把他——」

  「噓,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說。吃東西吧,菜都涼了。」她莫測高深的抿嘴一笑。

  張家瑋開始覺得頭腦發脹,他不是來給這安采妮下馬威的嗎?為何卻覺得她反客為主,掌控一切。真是荒謬的體驗,他還沒摸清楚這女人的底細,她竟已經透悉他骨子裡頭的陰謀。難怪林鎮福中意的兒媳婦,始終非她莫屬。

  ※※※

  寒風颼颼,安采妮從餐廳走出來時已近凌晨,快步跑向對街的停車場,她不經意地瞟見驗樓下玻璃窗內,貼了一張醒目的海報。

  那是封明廉的舞團,另行加演三場的公告。

  一名舞者雙臂張揚如翅,凌空而起,恍如在天際翱翔的蒼鷹。

  安采妮耳畔宛如響起豎琴和薩克斯風的溫柔交會,海報中的舞者躍然於紙上,舞出令人不捨移開目光的華美。

  夢中的伊人呵!

  顫抖的手忘情地輕撫著海報中的人,心中低回著阿忌兩字。

  是千年的記憶,仰或累世的情緣。她竟這般的深深迷戀於一個虛幻的魅影?

  霎時雷聲隆隆,雨勢來得又急又快。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猛一回頭——

  「豹仔!?」

  「嘿,不簡單嘛!」背著包包,穿著雨衣的阿忌咧出兩排整齊潔白的貝齒。「連這鬼名字你都打聽出來了,唔,越來越有我老婆的樣子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側眼望去,正好見到他半邊的臉與海服中人半邊的粉墨容顏相疊。

  多麼相似的神采!是錯覺吧?

  「我每天都在這裡,呃,鬼混。」阿忌在午夜中格外燦亮的瞳仁,朝她閃了閃,一看就知道他在胡扯。

  安采妮抬眼上望,除開一樓的精品店面,往上的狹窄樓梯上,陰陰暗暗的,瞧不出任何端倪。

  「你呢?三更半夜出來壓馬路,還趁四下無人調戲海報中的人,行為很不檢點哦。」迷人的笑容在他無與倫比的清俊臉孔上綻出,令人不禁一陣恍惚。

  安采妮漲紅了臉,忙辯解,「不許胡說,我只是……只是非常非常欣賞這名舞者而已。」

  「是嗎?」阿忌留意到她連續用了兩個非常。看著畫中迷死一缸子小女生的自己,的確英姿煥發。「他不會就是你的夢中情人吧?」

  「當然不是!」安采妮否認得火氣十足。「我累了,我要回家了。」

  雷電交加,大雨傾洩而下。

  「送你一程如何,你一定沒在下雨天的晚上騎機車出遊,非常非常過癮剌激而且狼狽不堪。」

  安采妮驚詫的望著他三秒,「你開什麼玩笑,我明天還要上班呢。」瘋狂的行為不適合她的身份和年齡,二十八歲的她心境上已經蒼老得連腳踏車也騎不動。

  阿忌自覺無趣的朝她揮揮手,走往停車場另外一個方向。一部黑色重型機車,經雨水沖刷後,顯得更加的帥勁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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