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妳的名片呢?」她是少數擁有此殊榮的女子,上面有他的姓名、住址和聯絡電話。
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該與其他女子一般趁機攀上他,藉此化雞為鳳的從他身上貪索榮華。
「什麼名片?」一臉迷糊的阮玫瑰對他毫無印象,當然也記不得那張薄薄的紙。
「妳沒看?!」
「拜託,我連你是誰都不曉得,哪知道你在說什麼。」就算看過了也不知情。
「望月葵。」自報名姓的冷沉著臉,他堪稱有型的五官現在非常難看。
「咦,中國姓有望這個姓嗎?」望春風她倒聽過,一首鄉土民謠。
「我是日本人。」
「日本人?」偏著頭一瞧,她的雙眼倏然睜大。「你……你的國語說得真好。」一點也不像外國人。
可是她的心口怎麼狂跳不已,好像有什麼驚天動地的重大事件要發生,讓她眉頭微微盜汗。
「我外婆是上海人。」話一出口他微訝的斂起眉,表情帶著惱意。
他從不輕易在人前吐露自己的身世,就連身邊親近的知交故友也鮮少知曉他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這件事在望月家族是隱而不宣的秘密,不對外公佈。
沒想到他竟一時大意的脫口而出,惹來地川巖的側目,以困惑的眼神詢問。
望月葵的冷靜為之鬆動,不解自己向來自傲的不動情緒竟會讓一個蠢女人所牽引,幾度差點失控的做出不該有的反應。
「上海是個好地方,女人不做家事,不工作,不侍奉公婆,就等老公下班來伺候她。」上海是女人的天堂,好叫人嚮往呀!
「妳離題了,我日本人的身份沒讓妳聯想到什麼嗎?」他努力拉回話題,不讓她偏遠了。
「有呀!」而且很多。
「很多?」為什麼他會有種預感,她接下來的話不會太中聽。
「你們日本人侵略我們國家,屠殺了我無數的中華兒女,還厚顏無恥的竄改歷史顛倒是非,明明是侵華卻改寫成進出,不要臉到極點的強佔我們的釣魚台……」
「停——」手一舉,望月葵惱火的制止她開口。
可惜阮玫瑰這個人是天生的反叛份子,不會因為別人的阻止而放棄抒發自我,嘴巴閉上不到三秒鐘又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來。
「你們日本人真的很過份,當年發起戰爭害死那麼多人還死不悔改,現在居然以文化方式入侵,企圖瓦解我們對國家的向心力,什麼哆啦A夢、一○一辣妹,甚至搞援交風氣也滲透到我們的少女階層。
「你們呀!真該好好反省受到污染的國格,不要以為我們崇韓崇日就想吃定我們,中國一定強,你們小小的日本島國根本不夠看……」
「三十萬。」
「三十萬?」咦,好熟悉的數字,令人有奪門而出的衝動。
望月葵冷言的一視,「妳的狗不要了嗎?」
「誰說不要,弟弟是我的心肝,我的寶貝,我怎麼可能……」她的聲音忽然變小,腳步很小的往後挪。
「認出我了?」看來望月家的少主還不如一條狗。
「哇!你……你……你是倭寇,你是土匪,你是強盜,你綁架了我的狗!」弟弟,姊姊對不起你,讓你流落到敵人陣營。
車禍、司機、千斤頂、聖伯納犬,她堵塞的記憶全回來了,就是這個沒人性的日子鬼子要她賠一塊價值三十萬的玻璃,搶劫兼放火不吐骨頭。
他那麼有錢損失幾毛有什麼關係,窮追著口袋空空的一級貧民是什麼意思,遇到這種事大家自認倒楣,誰會白癡的坐下來聊天。
尤其他索賠的金額對她而言無異是個天文數字,一個月不到三萬的薪水要養活自己又要養狗,好歹留幾千塊給她當油錢。
「我以為那叫狗質,方便主人來付贖金。」人叫人質,狗自然叫狗質。
「贖金?!」她手腳極快的抱住橫背式包包在胸前,一副怕人來搶的防備姿態。
瞧她緊張的模樣,唇線上揚的望月葵忽然覺得心情轉好了。「那條狗肉挺多的,妳喜歡大腿還是肚皮?我請大廚烹煮後再送去給妳。」
「你要殺了我家弟弟?」好殘忍、好暴戾、好沒人性,他竟然狠得下心對可愛的弟弟下手。
驚悚萬分的猛抽了口氣,雙腿微顫的阮玫瑰差點雙腿發軟的膜拜天地,她的眼中有著難以置信和震驚,想衝上前咬他兩口又怕被扁成肉餅。
時勢造英雄,她承認自己是卒仔、孬種,敢怒不敢抓狂的張大眼睛用力瞪,看能不能瞪出他的良知和愧疚,刀下留狗。
「一條無用的狗留著牠幹什麼,主人都不要了當然得利用牠的剩餘價值。」他說得無情,不把狗命當一回事。
「誰說我不要牠,弟弟很聰明又會看家,不會亂咬拖鞋愛乾淨,牠比你還像個人。」啊!糟了,她會不會說得太過火?
雖然在她心目中男人的地位的確比不上她家的弟弟,可是她話好像說得太快了,有貶低債主的意味。
表情很平靜的望月葵用著詭異的眼神睨她,「那麼妳是願意付出三十萬贖狗嘍?」
「嗄?!這個……呵呵……你能不能打個折扣算便宜點,畢竟你家的司機撞傷弟弟也要賠的。」少賠就是多賺,她半點虧也不吃。
「妳知不知道那條狗一餐要吃掉多少狗糧?」他說得很愜意,像在討論天空飄過幾朵雲。
心頭很虛,阮玫瑰乾笑的比出三罐狗罐頭。「我家弟弟正在減肥。」
「是嗎?」他不以為然的一笑。「那怪了,五十磅重的狗糧怎麼會不翼而飛?」
「呃,那是……那是……老鼠吃的,現在的老鼠比狗還猖狂。」可恥呀!弟弟,你怎會丟臉丟到人家家裡。
「我家沒有老鼠。」只有一條看見食物就白涎直流的狗。
「笑話,誰家沒老鼠,你住銅牆鐵壁屋呀!」她冷嗤的伸出一指戳他硬如石板的胸肌。
他若無其事,可她卻痛得弓起食指。
兩人恍若多年老友的進行言不及義的交談,看似針鋒相對,格格不入,但氣氛中的融洽卻給人一種打情罵俏的錯覺,好像他倆認識已久不再生疏,全然忘了自個所為何來。
遭到冷落的小雯和地川巖還真有點傻眼,一個不知所措,一個滿臉不耐煩以腳尖點地,大氣不吭一聲的看著他們要「纏綿」到幾時。
當然熟知阮玫瑰個性的小雯不敢去打斷她的愛狗演講,六層蛋糕已經擺上架正待修飾,她的功力雖然沒有玫瑰好但也不差,一個人慢慢的擠出花邊,大花小花的排成一個圓形。
不過地川巖可沒她的好脾氣,在見到兩人由狗糧爭論到老鼠,再由老鼠開啟戰端加入雞兔同籠,越說越奇怪聽得他一頭霧水,他終於忍不住出聲仗義直言。
「葵,你跟人家爭一條狗幹什麼?你有時間養嗎?」接下來TLPGA巡迴賽會讓他忙得團團轉,連喝口水都像是搶來的。
「我爭的是一個理字,與狗無關。」只是這個理已經模糊了。
「亞里沙就快下來了,你就別再跟個沒見識的女人玩,腰纏萬貫的你不缺那三十萬。」他一場比賽就下只那個數,連翻好幾跳。
「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原則,該有人教教她收斂莽撞的性格。」不然遲早有一天會闖下大亂子。
一開始他是抱持教訓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態,不夠溫馴的女子需要再教育,他的用意很簡單,就是以金錢壓力修正她魯莽的態度。
誠如地川所言,車壞事小,反正他有得是錢可以買輛新的,但是遭人漠視可是第一回,而且還是他最輕視的女人類型,心中莫名的揚起一把火。
如果她在逃開前沒踹他一腳的話,也許他會在將狗送醫之後,再請獸醫依日陽片上的資料通知狗主人領回,從此形同陌路不再有交集。
可是她虎頭蛇尾的行為實在令人印象深刻,他平靜多年的心湖被她挑起興趣,讓他打算在公開賽後再逗弄她,誰知他還沒開始行動她已先送上門,甚至愚蠢的忘了他的存在,必須藉由一條狗喚起她的記憶,這對一向心高氣傲的他來說簡直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
馴服,便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意念,他要她退無可退的成為一隻溫馴的家貓。
「望月老弟,你未免太多慮了,她莽不莽撞關你什麼事?就算有人該教也不會是你。」她總有親友老師吧!隨便一個都比他夠格。
「就是嘛!人又不是完人總會有些性格缺陷,他管太寬了。」哼!強龍不壓地頭蛇,他懂不懂規矩呀!
「妳閉嘴,全是妳低能惹的禍,妳給我滾一邊去。」地川巖目中無人的推了阮玫瑰一把,不許她靠得太近。
想也知道以她的個性哪有可能受氣,她不客氣的順手將手上的奶油朝他臉上一丟。
「去你的小日本鬼子,你才是低能兼白癡,完全無可救藥的超級智障,你踩的是我們台灣的土地還敢耀武揚威,不怕回不了日本客死異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