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去討公道的嗎?怎麼那個男的一轉過頭來,他姊就立刻「逃」回來了?
杜泊懷記起來她是那個蹙腳偵探,「你不是……」
「我明天再來看你。」段安榕拿起外套跟包包,會客時間還沒結束就匆匆忙忙的轉身走了。
第三章
段安榕在段安樵的納悶目送下快步走出病房.來到電梯前,心焦的拚命按著下樓鍵,腦子裡不停的咒罵這電梯的下降速度怎麼這麼慢。
她不時的往後看杜泊懷有沒有跟過來,心裡分不清她是希望他跟來,還是不。
龜速的電梯終於抵達,梯門未完全開啟,她就忙不迭鑽人。
乘客只有她一人,偌大的鏡子映出她倉皇、染著紅暈的瑰麗臉蛋。
她瞪著鏡中的自己,突地心生懊惱。
她為什麼要跑?她為什麼要躲他?沒有理由啊!
第一,撞傷段安樵的是那個男人,不是她!
第二,她沒有破壞到他的保時捷,她不需心虛。
那她在慌張個什麼勁?
抵達一樓,外頭的乘客望了杵在梯內,咬著指甲的她一眼,魚貫進人,電梯又緩緩上升,很快的回到了段安樵病房的樓層。
梯門開啟,她猶豫的動了一步,卻發現有個大個兒擋在前頭阻止她的去路。
大個兒的阻擋讓她赫然醒覺,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可笑之舉。
大個兒往旁邊挪去,似要讓路,她卻縮回了腳。
「一樓,謝謝。」才剛抬眼對站在按鍵前方的乘客請托,一雙帶笑的眼瞬時讓她停止了呼吸。
「你不是要回去看你弟弟?」杜泊懷為她按下按鍵。
他一定是看到她在電梯裡頭,所以才說這樣的話。
「我……我剛在想事情,坐過頭。」
她不需要老是一副心虛的姿態,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是這個人對他們姊弟兩人有虧欠,卻死不認帳,對於這種惡人不需要低聲下氣、不需要驚慌失措……可為什麼她還是那麼緊張?
深呼吸!段安榕用力吸一口氣,讓氧氣充盈腦袋,好讓她能神色自若的面對杜泊懷。
「你要走了?」他不是才剛來?
「我去掛號處幫雪莉填完整的資料。」
「喔!」
電梯再次到達一樓,段安榕的腳不自覺地跟著他走。
「是你害雪莉自殺的嗎?」話一出口,段安榕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怎麼會問這麼敏感的問題?
「我沒那本事。」杜泊懷的臉色一暗,「她剛跟你打架?」
他的臉怎麼突然變得那麼臭?難不成以為她欺負雪莉?
「她剛剛……」
「雪莉說你先動手的,是真的嗎?」
她是豬啊!共搭一部電梯就已經夠倒楣了,她怎麼還跟著他的屁股後面走?現在好了,人家丈夫來興師問罪了。
杜泊懷望著段安榕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看出先動手打人的的確是段安榕。
這個女孩子怪怪的,他早就知道。
她一直很笨拙的跟蹤他,一正面交鋒卻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跑得比飛得還快,說不定她就是知道雪莉跟他的關係,才故意惹她。
她到底想幹嘛?
「我不是故意打她的,是她……」
看他的臉色越來越臭,段安榕腦袋裡頭閃赤一個想法,就是——跑!
「不是我的錯。」她退後一步,猛地一轉身,才剛舉起腳,要發揮她百米賽跑十五秒的實力,冷不防領子被扯住,整個人被拎了回去。
「同樣的招數是不能用兩次的!」他明明在笑,可是段安榕卻覺得不寒而慄。
「不……不然你想怎麼樣?」她的雙唇不由自主的顫抖。
杜泊懷環視四週一圈.「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他改抓她的手臂,「我們去外面。」
「等……等等,」她的臉都嚇白了.「我可以跟雪莉道歉,可是我不要跟你講話。」
「為什麼?」黑瞳中的疑惑更是加深,「你怕我?」
「不……」
「那為什麼不跟我講話?」
段安榕嘴角動了數次,卻一直沒開口。
「是不是怕我逼問你為什麼跟蹤我?」
蒼白的臉色更形死灰。
看得出來她的膽子很小,他只不過逼問了兩句,她就一副快昏過去的模樣.若當直開庭問審,恐怕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嚇破膽了。
一個膽小如鼠的女人,卻一連跟蹤他七天,其中的原因實在耐人尋味。
「病房裡那個男孩就是你弟弟?」
段安榕點點頭。
「想要保時捷的那一個?」
段安榕再點點頭。
「他斷了腿?」
一直蒼白著臉色的段安榕,那畏懼的目光突然迸出怒氣。
「對,他的腿斷了!」她咬牙切齒的說。
男的壓斷了他的腿,女的還故意在他的傷口上灑鹽,這兩個人都不是好東西!
「治得好嗎?」她生氣了?因為他問到他弟弟的腳?
「過幾天就要動手術!」
她一直不敢告訴段安樵這件事,就怕他會無法承受。
鋸斷的是右腿,沒了右腿,他還能開車嗎?還能駕馭他嚮往的保時捷嗎?他不過十九歲,唯一的夢想竟這樣活生生被眼前的男人抹煞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怎麼會有恨意?
是因為那台保時捷?她弟弟的夢幻之車?
「因為你想在他手術之前,讓他一圓駕馭跑車的夢,所以你才跟蹤我,想偷我的車?」他作出推論。
段安榕不語。
他現在的情況就算是未動手術,也沒有辦法開車啊!
眼前的景象轉為一片朦朧,段安榕迅速轉過身眨動眼睫,將差點滾出眼眶的淚水硬逼了回去,雙手用力的抹掉眼眶中的濕意。
她的雙親皆已過世,除了一間小公寓,什麼也沒留下。每個月就靠她賺的那兩萬多塊,養活她和弟弟兩人。
今年,段安樵高中畢業,好不容易找著一份行銷業務的工作,卻被撞瘸了腿,住進了醫院。
她忙著想找出犯人、忙著找新工作,面對龐大的手術費用更是一籌莫展,肩上的壓力早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卻還要在段安樵面前強撐著一張笑臉,其實不過才二十三歲的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都是這個人!
如果不是他撞傷了安樵,生活還可以過得去。
如果不是他,安樵依然有夢。
段安榕越想越氣,決定與杜泊懷對質,逼問他撞車逃逸一事。
鼓足勇氣,段安榕抬起頭,正想嚴厲逼問,卻見那張原本闃暗的難看臉色不見了,望著她的眼神溫柔而悲憫,讓她所有的怒氣全都縮了回去,愣愣的看著他,胸腔強烈鼓動著,卻不是憤怒。
「你很疼你弟弟。」他伸手拭去她渾然未覺的淚痕,「是個難得的好姊姊。」
她張口結舌,心跳的聲音清晰可聞。
這個男人真的很好看,她無法否認;這個男人的聲音有一種磁性,她無法抗拒;這個男人的眼神有一股惡人的魅力,她不敢直視;這個男人渾身上下充滿著吸引力,所以她一見到他就不免緊張。
完了!她終於可以瞭解為什麼她一在病房遇到他,就衝動的轉身就跑。
因為她己中了他的蠱了!
天啊!他是害慘她弟弟的兇手啊!
「我有個提議,」他輕柔的捏住她細細的手腕,「我今天剛好有開那台車來,我可以借你弟弟玩。」
他不是說真的!兇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溫柔的眼神?又怎麼可能對算是陌生人的他們大發慈心?
「或者在他手術之前,我都可以借他。」
她張口,進人耳裡的是——
「真的可以嗎?」
溫柔帶笑的眼滲進了柔情。
她當真是為她弟弟圓夢而覬覦他的車子。在感動之餘,他有了心疼的感覺。
他點頭,「當然可以。」
◎◎◎ ◎◎◎ ◎◎◎
瘋了!瘋了!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不對!不對!他們兩人不應該共乘一車,而且還讓安樵笑得那麼開心。
站在路邊的段安榕傻愣愣的看著保時捷如箭般衝了出去,段安樵上車前那難以置信的笑顏揮之不去。
兩個渾然未覺對方身份的人,竟和樂融融的共乘一台車!?
一直到保時捷繞了一圈回來,段安榕仍是呆呆傻傻的,腦袋一片混沌。
「姊,你要不要坐坐看?」段安樵在車上很興奮的嚷著,「真的很棒喔!從加油門到時速一百隻要四秒耶!比雲霄飛車還要過癮!」
「不……不用了。」段安榕搖頭拒絕。她更難以想像她跟杜泊懷同乘一車的情景。
「上來吧!」杜泊懷笑道:「說不定你就可以瞭解,為什麼你弟弟如此鍾情保時捷的原因了。」
她的確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安樵這麼喜歡保時捷,可這也如同安樵對她憧憬日劇的愛情嗤之以鼻一樣,即使不懂,但他們仍互相包容。
望著鮮紅的保時捷,段安榕的心情頓時低落。
她不想去瞭解安樵為何喜歡保時捷,因為那只會讓她對自己的無能更愧疚,對杜泊懷更是……又愛又恨。
「難得有這機會,」段安榕打起笑臉,「你不趁這時候坐個過癮,等你存夠錢買一台保時捷,恐怕你都發禿齒搖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