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籬笆的事不一定非急於這一時,等我買了牽牛花的種子再築也成。」聶芸嫣說。
「真的不急嗎?我傍晚再來幫你。」
聶芸嫣微笑搖頭。「改天有空再來幫我,晚上我想打坐讀經。」
文四郎點頭表示瞭解後離去。
× × ×
「為什麼call你這麼久才復機?」宜文靠在牆上,煩躁的眼神注視著文四郎。
宜文是文四郎的鄰居,也是他的仰慕者之一。
「我有工作。」文四郎從派出所匆匆忙忙趕到宜文家,氣喘吁吁,為了在她指定的二十分鐘內趕回來,他用小跑步。
「你今天放假還有什麼工作?」宜文一臉不信地問道。
「主管臨時通知支援同事。不提這些,你十萬火急call我來你家,有什麼事?」文四郎倒了杯冰水,一飲而盡。
「你的車呢?」宜文問。
「忘了加油,停在派出所。你到底有什麼事?」文四郎捺下性子慢慢問。他不經意地看著腕表,四點多了,他得抽空再去芸嫣家一趟,他要再交代她一次,竹籬笆他會替她築好.嚴禁她自己動手.
「你好久沒來找我了。」宜文抱怨說。
「最近比較忙。」並非搪塞之辭,他真的很忙。
「放假也忙?忙到難得見你一面。」
文四郎不喜歡女人咄咄逼人問他的行蹤,尤其是一個只是朋友交情的女人。
「你想見我現在見到了,如果沒別的事,我要走了。」語畢他站起身。
宜文衝向他,抱住他,整個人鑽進他懷裡。「四郎,我愛你,你不要對我這麼冷淡。」
文四郎驚訝地呆立在房子正中央,雙手推拒著宜文,試圖拉出距離。「宜文,別胡鬧。」
「我才沒有胡鬧,大家都知道我愛你。」宜文說得理直氣壯,一雙燦爛的眼晶晶亮亮的看著文四郎。
「理智點,我們這樣摟摟抱抱會讓人看見,影響你的閨譽不好,你還要留著讓人打聽呢!」文四郎退後數步,冷靜的說道。
「什麼閨譽?說話不要老是文謅謅的,讓人起雞皮疙瘩,你只要回答我你愛不愛我就可以了。」
「不愛。」文四郎連考慮也不考慮。
宜文氣得漲紅一張臉,全身籠罩在驚訝和盛怒的情緒中。原來四郎不愛她,她這個瘋子競自作多情了這麼多年!痛苦時排山倒海而來。「難道謠言都是真的?」
「什麼謠言?」文四郎不解地問。
「你的同事全在繪聲繪影的說你最近迷上一隻結了婚的狐狸精,幾乎天天往人家家裡跑,也不避諱那女人已有丈夫的身份。那女人真不要臉,死纏著你不放。」宜文吼道。
文四郎不能忍受有人污蔑芸嫣,大聲反擊:「你這是哪一國的用字譴詞?又是狐狸精、又是不要臉的。我和芸嫣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你不要用有色的眼光看我們。」
「清白?你覺得男女之間會有你們這種天天見面的單純友誼嗎?騙鬼!」
「我承認,或許男女之間真的很難有單純友情,但那也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你管這麼多作啥?」文四郎心想,談開了也好,他不希望宜文再浪費任何一滴感情在他身上,他已經夠煩了。
「你愛上了那個女人是嗎?」宜文妒火中燒。
「是的。」文四郎勇敢的承認。
「你怎麼敢?!」宜文開始狂叫落淚。
「我有愛人的自由。」文四郎開了門,準備離去。
宜文擋在他面前不讓他走。「不准走,不准愛別人。」
「讓開!」文四郎略使力推開她。
「不准你走!」宜文咆哮道。
文四郎腳步並未停頓。宜文追下樓,邊嚷逼:「我死給你看。」
她失去理智地向前衝,不顧四周的車輛,險象環生。她衝入最近的一棟高樓,搭乘電梯直達頂樓,爬上安全梯推開安全門。
「宜文,你這是做什麼?」追上來的文四郎心急如焚,他沒料到宜文竟然真的要尋死。
「我要死在你面前,讓你一輩子遺憾。」宜文心意已決,生命中太多的挫折讓她喘不過氣來,唯一愛上的男人卻不愛她,如果時間能夠停止,她希望看到他的眼淚——在她縱身一跳之後。
「你冷靜點。」他試圖安撫。
「沒有用的,文四郎,活著實在沒有意思。」宜文開始痛哭,眼淚太多,不如現在全流光,死後就沒機會流淚了。
她慢慢往後退,退到水泥圍的邊緣。
「你活著並不是因為我,就因為我不愛你這麼蠢的原因,你要尋死!?」文四郎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是的,像我這麼蠢的人實在不適合活在這個世界上。」宜文悲哀地道。
「你瘋了!你還這麼年輕,人生都尚未真正開始,你以為你的死亡會改變什麼嗎?告訴你,不會改變什麼,地球依然轉動,太陽一樣會從東方升起。」文四郎輕移步伐,想要趁她不注意時抓住她。
正當文四郎靠近宜文時,卻有一個人此他更快的接近她。整個事件快得讓文四郎根本來不及反應,宜文的表情閃過幾乎只有五秒鐘的驚恐。
文四郎轉身想要阻止時,那人伸出兩手,使盡全力,將宜文推下安全欄杆。
宜文並未尖叫,就算想要尖叫,也被突如其來的驚慌給噎住了。
太快了!真的只能用『一剎那』來形容。或許,在撞到地面前的幾秒鐘,宜文才知道自己並不真的那麼想死,但是卻來不及了。
文四郎抬腿踢中那人的膝蓋,那人跪坐在地上開始狂笑。
「你是誰?為什麼要做這麼殘忍的事?」文四郎吼道。
「我是個心神喪失的瘋子。」那人眼白佈滿血絲。
「宜文與你無冤無仇,你不怕死嗎?殺人是要償命的。」
那人卻只是狂笑不止。
× × ×
宜文的死過於突然,像是一場夢。文四郎鬱鬱寡歡了一陣子,沉潛的日子除了處理宜文的身後事之外,就是待在聶芸嫣的小花園。
「兇手定罪了嗎?」聶芸嫣朝正推開柵門的文四郎問。
「兇手叫洪快,看似與宜文沒有關係,細究起來,他竟是宜文的夜校老師。」
「找不出破綻嗎?」聶芸嫣問。
「洪快分明是裝瘋賣傻,我不覺得他心神嚴重喪失,根本是想要以此脫罪,他否認蓄意殺人,在法官面前泣訴行兇時的所有情形他完全不記得。更混蛋的是,這五年以來,他在療養院裡一直有就醫紀錄,全是一些精神疾病的就醫紀錄。他朋友、親戚皆作證他心神耗弱已久。」
碰到這種被告,最後可能無罪釋放。
「洪快與你的朋友之間會有什麼仇恨嗎?」
「不知道,或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不過,我從來沒聽宜文提過洪快這個人。」文四郎沉思道。
「你越說我越覺得詭異。」
「我想宜文並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要引起我的注意。」文四郎略有罪惡感。
聶芸嫣瞭解他的想法。「你不要自責。」
「如果我那天沒有將她逼到崩潰的邊緣,她也不會往頂樓沖,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了。」
「我想,洪快才是那個應該痛不欲生的人。你不能回應她的愛情並不是你的錯,你別又往牛角尖鑽。」聶芸嫣知道四郎心腸軟,他覺得他可以阻止宜文自殺,覺得他做得還不夠好。
「有句話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文四郎眼眶微紅,心酸酸的。
「宜文知道你盡力了,現在只要將兇手繩之以法,就是告慰她在天之靈的最好方法。」
「我恨不得把洪快一槍斃了乾淨些,按照現行法律的程序和判案特例,可能會讓有罪的洪快逍遙法外。」
「你怎能如此確定洪快裝瘋?」聶芸嫣問。
「憑直覺判斷,命案發生時,洪快清醒得不能再清醒,這是預謀殺人,而且是智慧型犯罪,策劃良久。」
太可怕了,若真如文四郎的分析,這個洪快實在太陰險了,他讓宜文成為年度命運最衰的死者,被一個瘋子莫名其妙的攻擊,死於非命。
她想起自己在美國的案子,她不也差點成了枉死之人。
文四郎不好意思地道:「這不該是你煩惱的事,宜文從來不算是你的朋友,讓你跟著我難受,對不起。」
「四海之內皆兄弟嘛!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不要分得這麼清楚。」
「芸嫣,有件事想麻煩你。」文四郎說。
「宜文的死,我通知了她在美國同父異母的姊姊,她姊姊今晚會到台灣,我那裡不方便讓她住,想拜託你向房東再租一個房間,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現在睡的那間房隔壁正好多空了一間房,房東太太一直想把它出租出去,宜文的姊姊正好可以暫時租那一間,一會見我向房東太太說去。」聶芸嫣熱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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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大吃一驚的是,宜文的同父異母姊姊竟是方菲。
文四郎接機後將方菲送到聶芸嫣的住處,彼此皆嚇了一跳。刻意躲開紛亂的聶芸嫣兜了一圈,卻在千里之外遇故知,她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如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