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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典心

  沒有人膽敢迎視他的目光,就除了海棠,敢回瞪著他,對他據理力爭。他從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找尋不到半分恐懼。她望著的是他這個人,而非是他為父親所背負的殘酷名聲。

  心裡有種溫暖,進碎了長久的冰封,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受。

  軒轅嘯撫摸著她的動作是輕柔的,不想驚醒她。

  白虎睜著琥珀色的眼,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仍是趴在原處,任由熟睡的海棠以雙手雙腳纏得緊緊的。

  「你喜歡她?」軒轅嘯望著白虎,嘴角輕勾。豢養白虎多年,他知道這頭虎有著靈性,若是不喜歡海棠,它不會容許她的接近與觸摸。

  白虎嗤了一聲,毛須抖動,彷彿不以為然,卻低下頭咬起碧綠色軟綢蓋上她的身子,免得她著涼。

  這個動作弄醒了海棠,她睜開眼睛,突然坐了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坐在床沿的軒轅嘯。美麗的眸子裡儘是迷濛,她搖頭晃腦著,神智還飄浮在夢裡。

  「怎麼了?」他問道,看出她並未清醒。

  她看了他半晌,腦中仍是一片混飩,只會對他彎起紅唇傻笑,像是早已習慣,他坐在她床沿觀看她的睡態。不知為什麼,即使在半醒的狀態,一看見他,她就感到安心,與他共處一室,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海棠伸手揉了揉眼睛,愛困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我口好渴。」她討著水喝,把要偷織造術的事情忘得一千二淨。

  「水在桌上。」軒轅嘯回答,仍是坐在床沿,高大的身軀沒有挪動。

  海棠點了點頭,笨手笨腳地推開碧綠色綢被,想下床去。上半身如願地探出石床,下半身那雙長腿卻還是屬於睡眠狀態,她整個身子驚險地往下一頓,眼看就要跌在地上。

  他迅速地伸手要去扶她,免得她摔疼。但是手才剛∼伸出,仍處於半醒狀態的她卻身影一晃,使了個鷂子翻身,躍出了石床,眼蹌地站在地上。

  軒轅嘯眉頭一皺,目光轉為凌厲。

  她無意識中使出的身法雖然笨拙,卻證明了她略懂武功。一個懂武功的人,會落魄到需要委屈地賣身為僕嗎? 

  這小女人先前說了,出生東夷,為了躲避戰亂才來到西荒。但她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她或許的確單純,但並不代表她就不會說謊。

  軒轅嘯銳利的目光盯緊了海棠,將她先前說過的字句,從頭到尾思索過一次。而她仍沒察覺,剛剛的舉止已經引起了他的疑心。

  如果她是另有所圖,那麼她進軒轅府來的目的就絕不單純。這個小女人,除了懷抱了無人可及的勇氣,還藏著什麼秘密?

  海棠翻身落地後,先是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然後笨拙地摔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也不知摔疼了沒有。半響之後,倒在石地上的她,再度發出熟睡時呼嚕嚕的聲響。

  那一跌,竟然沒有跌醒她,她倒很能隨遇而安,躺在冷硬的石地上也能夢周公。

  白虎再度發出嗤聲,輕巧地躍下石床。尖銳的利爪收斂在厚掌中,它以前爪輕觸海棠,推推她的肩頭。搖了幾下,她才又醒了過來,艱難地從石地上坐起來,困惑地搔搔頭,不知為何會從石床睡到了地上。

  朦朧間,只記得似乎是下床要來做什麼事的,但是現在卻又想不起來了。「我下床來做什麼的?」她自言自語著,聲音很小。

  「喝水。」後方傳來低沉的男聲,冷冷地提醒她。

  「喔,對,喝水,我要喝水。」海棠恍然大悟,繼續先前未完的旅程,往桌上的水瓶摸索過去。她從水瓶中倒出水,趴在巨大的石桌上喝水。石桌很大,讓她想起碧紗櫥的那張石床……

  見她靠著石桌久久不動,軒轅嘯的黑眸瞪著她的背影,知道她又再度進入睡眠狀態。

  這一次,白虎沒有試著再推醒她,張口咬住她領口的繡花圈兒,直接將昏睡不醒的她叨回碧紗櫥。來到石床旁,它張口一吐,以鼻尖輕推,將她推進軒轅嘯的懷裡。

  海棠只覺得,整個人跌進了一個溫暖的夢境,被熱燙的氣息包圍。她還好睏,腦子沒辦法正常運轉,慵懶地挪移嬌小的身軀,閉著眼睛到處亂摸,本能地尋求溫暖。

  白虎在一旁找了個位子,舒適地趴下,瞇起了眼睛,不再理會兩人。沒有了纏人的海棠,它總算可以睡個好覺。

  渴睡的海棠摸索著,雙手滑過那個溫暖微燙的高大身軀,把軒轅嘯誤認成白虎。她心滿意足地纏上雙手雙腳,把小臉理進他強壯的頸項間,嬌小的身軀緊貼著他,尋找到最舒適的位置,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繼續做她的好夢。

  只是在朦朧之間,她有些困惑。怎麼喝個水回來,白虎那搔得她有些癢的皮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實溫熱的皮膚,還散發著舒爽好聞的氣息

  她在那炙熱氣息的環繞下,又陷入熟睡,雙手始終纏著他的頸項。

  軒轅嘯沒有移動身軀,任由她亂磨亂贈,而後寂靜地沉睡。她的心跳疊著他的胸口,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柔軟的豐盈偎著他的胸膛。

  就算猜出她入府的目的並不單純,他也無法在此刻搖醒她,逼問她實情。柔軟的情緒悄悄浮湧上來,他擁抱她的動作是溫柔的。

  夜更深了,他緩慢地挪動高大的身軀,躺臥在碧紗櫥中。這張石床對兩人來說,略顯狹窄,他於是讓她躺臥在他的身軀上。

  海棠在睡夢中發出幾聲輕吟,抗議著他的挪動。她低哺幾聲,以粉頰操了操他的胸膛,睡得更沉。

  「你到底是什麼人?」軒轅嘯低問,濃眉輕皺,她卻根本聽不見他的問話。

  在夜明珠的柔和光線下,她沉睡的模樣格外嬌美。長長的頭髮覆蓋了兩人,雪白的肌膚上,紅潤的唇無防備地輕啟著,像是在等待一個吻。一時之間,她的來歷與目的似乎變得無關緊要了。

  低下頭,軒轅嘯的薄唇刷過她嫩嫩的紅唇,那香甜的氣息,沁人心脾。

  蟲鳴鳥叫,軒轅府內的林木幽幽,看來很是清涼。

  一抹燦爛走過林間,仔細一看,原來是嬌小的海棠。她穿著西荒特產的絲綢,看來更加美麗。

  當軒轅嘯的房內女僕,地位似乎十分特別,總管古磚奉了命令,找來西荒最好的絲綢師傅,將各色統羅綢緞擺了一地,隨她挑選,然後裁成衣裳。她摸著那些絲綢,愛不釋手,只當軒轅嘯是本性慷慨。

  她興高采烈地挑選布料,沒有想到這種待遇,不該是尋常女僕該享有的。

  府內所有人都察覺,嘯王對待那嬌小女子的態度,不同於對待其他人,多了幾分的縱容。甚至連那頭無人敢靠近的白虎,都乖乖地跟在她身邊,在遼闊的軒轅府內亂繞。

  海棠懷裡抱著一個陳舊的小箱子,挑選了一座隱密的亭子,在石椅上坐了下來。白虎趴在一旁,懶洋洋的模樣,像是打算再打個噸。

  「好了,四下無人,現在該來瞧瞧了。」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打開面前的舊箱子。「喂,你可不能去告密啊!」她低下頭,煞有介事地對著白虎說道。

  白虎從鼻孔噴氣,把頭偏了過去,瞧也不瞧她。

  海棠把這種反應當成首肯,回頭繼續對付起那個箱子。這東西是從軒轅嘯的房裡拿出來的,她可不認為這是偷竊,反正看完之後她還會放回原位。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這個舊箱子裡,恰巧就放著寫上織造術的綢子,那她就必須昧著良心,偷偷取走了……心中浮現了罪惡感,她用力甩甩頭,想把那種情緒甩出腦袋。

  古老的箱蓋發出嘎嘎的聲響,甚至還冒出一陣灰塵。

  海棠滿懷希望地在箱子內東翻西找,卻發現箱子裡只是裝著一些破碎的絲綢。「織造術會寫在這些破爛東西上頭嗎?」她皺起柳眉,一塊塊地翻看,沒能看出什麼端倪。

  亭子旁的草叢有了些動靜,白虎陡然拍起頭來,琥珀色的眼睛瞪著某一處。

  一個俊美少年整理著衣物,春風滿面地走了出來,他望向亭子裡,笑容瞬間僵硬。草叢裡又走出一個面色配紅的年輕女子,嬌羞地在扣著鈕扣。

  「桐,我們什麼時候再——」粘膩的情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瞧見亭子裡的少女與白虎,臉上的嬌笑變得十分尷尬。

  「鳥語花香的,在賞花嗎?」海棠淡淡地問道,挑起秀眉,當然知道海桐在草叢裡做了什麼好事。

  那女子倒抽一口氣,因為幽會被人撞見,不敢久留,轉身飛快地逃走了。

  海桐歎了一口氣,雙手一攤。「你把夏荷嚇跑了。」好不容易又遇上一個美貌丫環,找了個幽靜的地方幽歡,哪裡知道又會被海棠逮個正著。

  「你還真忙呢!」海棠感歎著,不知道該誇讚他為了套問情報而不遺餘力,還是責備他耽溺於美色。

  「這種忙法很適合我。」海桐樹出一個大大的笑,帥氣地一撥發。視線落在那口箱子上,眼神裡總算多了幾分認真。「那是什麼東西?」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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