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兇惡的模樣,嚇得她眼中淚花亂轉,不敢相信他也會有這麼粗暴的時候。「我……我是雁族的公主沒錯。」她抹著淚,但是淚水愈滾愈多,根本抹不乾淨。
「你到軒轅城來,隱瞞身份,委身為奴僕,有什麼目的?」軒轅嘯冷冷地問道,像是在拷問著犯人般嚴酷。
海棠咬著唇,輕輕顫抖著,許久之後才開口。「我是為了偷取織造術而來的。」她的聲音很小很小。
簡單的幾個字,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制穿了他的胸口。他呼吸一窒,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冷靜。
原來,她接近他,是為了要偷取織造術。
原來,她委身於他,是別有用心的。
原來,她所在乎的,並不是他,而是那個該死的織造術……
那些關於溫柔,關於親呢的種種,甚至是她為他所流的淚水,原來都是假的!
銳利的疼痛蔓延著,從心最脆弱的那一處傳來,痛得撕心裂肺。他首次對一個女人敞開胸懷,而諷刺的是——他所愛上的,竟然是一個居心叵測的偷兒!
「好啊,好啊,好一個雁族公主,肯為了族人犧牲奉獻到這等地步。」他緩慢地扯起唇,但那樣的表情太過可怕,絕對不是笑容。他的黑眸裡,除了憤怒,還有無限的絕望。
「不,不是的。」海棠連忙想解釋,走上前幾步。她想觸摸他,但是他卻躲開,臉上毫不掩飾對她的嫌惡,她的心直往下沉。
「我的確是為了織造術而來,為了織造術,我接近你,住進你的寢宮。但那只是開端啊,我逐漸清楚,我想要留在你的身邊,時時刻刻都看到你,想要陪伴你好久好久,那都與織造術無關啊!」她急切地說道。
「如果你之後改變主意,你該會告訴我的,不是嗎?」他徐緩地問,搖了搖頭,不願意再相信她。
是該怪自己愚蠢,早在發現她懂得武功時,他就該拷問出她的身份,在第一時間內將她逐出城,不讓她有機會闖入他的心。那時的一念之仁,讓這個偷兒不但偷得了織造術,甚至連他的心也……
「我想說,真的,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可以對你坦白。」海棠淚水汪汪,哭得幾乎岔氣。她好努力想要解釋,但是他陰森的神色,顯示她如今一切所做的努力都是枉然。「軒轅,我想告訴你實話,但是我好怕你會誤會,誤會我是為了得到織造術,才跟你在一起的……」
「那不是誤會,而是實情。」他冷酷地說道,聽不過她的解釋。
海棠奮力搖頭,黑髮散亂,臉兒因為哭泣而泛紅。
「不,絕對不是那樣,在你吻我之後,我就想說了,但是卻苦無機會。」
「機會很多,只是你都沒有說。一直以來,你所說的,都是謊話。」他徐緩地說著,握緊拳頭。「你的笑容、你的眼淚,甚至是在床上你所給予我的反應,也是虛假的嗎?」
海棠的臉刷地轉為雪白,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麼可怕的話。噢,她該怎麼辦?她一定傷得他好重好重。
「不,那都是真的,除了我的來歷及目的,我沒有欺騙過你。」她聲嘶力竭地喊道,用力地甩著頭。她好怨自個兒,為什麼不早點兒坦白,落得如今被人揭穿,他已經先入為主地以為她的一切言行都是虛偽的了。
難道,他不願意相信她嗎?連一點點都不肯?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愛之深,恨更深;他能夠維持理智,沒有馬上舉兵殺了她的全族,實施血腥的報復,已經是十分仁慈了。
「軒轅,問你的心,你的心會願意相信我。」海棠絕望地說道,走到他面前,顫抖地舉起雙手,等待著他。她的淚水一顆又一顆地滾落。
他的下顎一束肌肉抽動,神色一變,冰冷的面具有了裂縫,洩漏了一些激動,但是隨即又被冷漠的神情淹沒。
他沒有握住她顫抖的雙手,不給她機會。
「看在你為了織造術,甚至可以出賣身子的分上,我不追究織造術的事情。」軒轅嘯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冷酷地沒有回頭。「我不想再看到你,在我回來前,滾出軒轅城,這輩子都別讓我再看到你。」
他不想再看到她,只要注視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他的心就會軟化,幾乎要忘記她是個無恥的偷兒,想將她抱過懷裡,為她抹去淚水……
看來,他必須花費一段時間,才能將這個女人的身影逐出腦海。
海棠伸出的雙手落了空,一顆心也像是被挖空似地,疼得她幾乎昏厥。
「軒轅,我愛你啊,別不相信我!」她用盡所有力氣哭喊著,雙手握成拳。為什麼他不願意相信她?她是這麼地愛他,全心全意地愛著槍……
他聽見她激烈的叫喚,卻仍是走遠,甚至沒有回頭。
「噢,桐……桐……」
屋子裡傳來高低起伏的嬌吟聲,男女交歡的聲音令人聽了面紅耳赤。
許久之後,海桐心滿意足地踏出屋子。沒有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海棠面若死灰的臉兒。
「海……海棠?」他大吃一驚,連忙撫了撫她的額頭。「你病了嗎?哪裡不舒服?」本以為這個姊姊混得比他還要好,怎麼一段日子不見,她竟然憔悴得像是個久病的人?
「我沒有生病。」她搖了搖頭,眼神空茫。
在大哭一場後,她的心從劇烈疼痛到逐漸麻木。軒轅嘯把話說得如此決絕,擺明了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他甚至不願意再看到她。除了離開這裡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
只要離開了這裡,或許天長地久,總有一天她可以忘記他,可以忘記她曾經深深愛過一個男人……
想著想著,淚水又湧了上來,她吸了吸鼻子。
「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海桐忙嚷道,其實心裡也有幾分清楚了,惹得海棠哭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軒轅嘯。
海棠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刻意轉移話題。
「我沒事。寫了織造術的綢子已經到手,我也把織造術學得差不多,只差將綢子上的文字譯出來就大功告成,我們可以離開了。」她低著頭說道,臨行前還取走了那塊綢子。
其實,她主要是想拿走那塊圓石,那是他給她的東西。最起碼,在往後可以讓她有個東西可以懷念。
「離開?」海桐抓了抓頭,詫異的看著姊姊。「但是我以為,你跟軒轅嘯……」他欲言又止,沒有明說。軒轅嘯跟海棠形影不離,是西荒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本以為這對男女會成為眷屬,怎麼突然之間海棠卻要回聖地了?
「我跟他之間沒什麼。」海棠匆促地說道,不讓他再說下去。想起軒轅嘯冷漠的態度,以及嚴酷的言詞,她的心就一陣抽痛。在他願意的時候,他竟然可以這麼殘酷。
「怎麼可能?你們……」話還沒說完,屋子裡傳來嬌聲。
「海桐,快回來啊,我好想你啊!」屋裡的女人喊道,聲音嬌媚極了。
姊弟倆愣了一愣,談話中斷,海桐顯得有些尷尬。
「先前是春蘭、夏荷,那麼裡頭的該是秋桂吧?四季丫環你都沾惹上了?軒轅府倒成了你的後宮。」知道海桐風流成性,她現在也懶得理會了。
「這兒的丫環很熱情嘛!所以,我說好姊姊,我們別急著走,再多留一些時日吧!」海桐尷尬地陪著笑。
「你不走,那我自己走。」海棠眼眶一紅,轉身離開。這個傷心地,她無法再久留。
海桐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海棠孤身上路?他無限惋惜地往房內看了一眼,咬牙漠視了那聲聲叫喚。
「曖,海棠,慢點慢點,等等我啊!」他追了上去,心中在哭泣著。
嗚嗚,別了,他的後宮啊……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技。薄情自古多離別。
從頭到底,將心索系,穿過一條絲。
第九章
雁族的聖地,在伏羲河畔,屬於東夷境內,是少數沒有被戰火波及到的地方。
沿著伏羲河的河谷,經過水路,在一處臨水的洞穴內,鑿建了精緻的建築,是雁族的王族住所。
從西荒回來後,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海棠留在住所內足不出戶。她對所有人說,她忙於譯出綢子上關於織造術的文字,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十分地憔悴。
昔日那張臉兒上的笑容,像是被烏雲籠罩般,完全消失了。從西荒回來後,她就不曾笑過,甚至連話都很少說。她的身體是回來了,但是心卻不知道遺失在哪裡了。
洞穴深處十分幽靜,她點起燭火,譯著綢子上的文字,每譯出幾句話,就必須停筆。
關於絲綢的記憶,都跟軒轅嘯分不了關係,跟他相處時的點滴,在她腦子裡氾濫。她好想好想他,想到連心都在痛了……
海棠的雙手握緊了圓石,眼眶又紅了。圓石在掌心發出微燙,她有些詫異,攤開掌心端詳。
燭火一閃,她聽見銀鈴叮噹亂響的聲音,驚愕地抬起頭來。角落裡,竟站著那對她在軒轅嘯房裡見過的孿生娃娃,他們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