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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劉芝妏

  大廳裡的人一哄而散,生怕被怒火波及,就只有不怕死的翠香用盡心機套著他的話。

  「老爺,您真不管小安了?」

  「管?管她去死啦,什麼小安?就當我甄添南當年沒下她這個種……翠香,妳還不給我滾開,少來礙我的眼!」

  窗外的甄平安早已淚漣漣,無心理會妖嬈的二娘會拿出什麼手腕來哄撫暴跳如雷的臭阿爹,扶著快四分五裂的腦袋,她念頭百轉千回,蹣跚地走回原先的路,邊走邊拭淚。

  好,她就如了阿爹的願,這一走,別想她會再回頭。

  「嗚……沒血沒淚的臭阿爹。」走一步,酸一回。「娘,妳等著,我這就去探妳了。」

  ☆☆☆☆☆☆☆☆☆☆  ☆☆☆☆☆☆☆☆☆☆

  「你千千萬萬給我追上她。」

  「然後?」

  「給我盯牢她。」

  「然後?」

  「別讓她知道咱們的關係。」

  「然後將她帶回來?」

  翠香說一句,眼前的男子點一次頭。

  「帶回來?」媚眼一勾,翠香沒好氣的數落他。「你是嫌吃香喝辣的日子過太久了不成?帶她回來跟我爭寵?」

  「那妳要我盯著她做啥?」

  「隨便啦。」

  嘖,隨便他?這可就難了。

  依他對翠香的瞭解,隨便就代表不能隨便,因為一個處理失當,她就會怒火沖天。

  「總之將她困在外頭,最好這輩子都別再踏進大理一步。」見他又點頭,她索性心一橫,「要不買通一些人,將她給做了。」

  「殺她?」

  「對。」翠香媚眼怒拋。「怎麼那種表情瞧我?嘖,你又不是沒幹過這種勾當,小安她娘不就是……」

  「好啦好啦,妳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說過了都別再提那檔子事了。」他難得的臭著臉。「我知道怎麼做。」

  「唷,生氣了?」

  「哪敢。」

  「你哪會不敢呀!」蛇般的婀娜身軀湊向他,磨磨蹭蹭的。「別生氣嘛,你該知道我會這麼狠心,還不全都是為了咱們未來的好日子,對吧?」

  他不語,但眼神已然加溫、灼熱,神情已逐漸陷入恍惚。

  「妳的手……」

  「怎樣?」

  「再向下一點……對,就是那個地方……」

  ☆☆☆☆☆☆☆☆☆☆  ☆☆☆☆☆☆☆☆☆☆

  容柯的腳程很快,但即使是越過了荒漠的大理邊界,仍沒追到任何條件符合甄平安的姑娘家。

  累了半天,瞧見溪流還滿清澈的,便停住腳稍做歇息。

  「大昊,你有意見嗎?」倚躺在溪畔的平石上,他沒急著趕路,懶懶的曬著太陽。

  汪、汪。

  「咦,真的有意見?」他微愕。「說吧,我聽。」原本不想讓牠跟隨的。雖然體型壯碩、嘶吼若獅的大昊頗能令人望而生畏,而有忠心護主的牠跟在身邊,絕對會是最佳的護衛,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起了猶豫。

  畢竟大昊是外域的稀有狗種,極少現跡中原,再加上牠彪悍的外貌,就算仍尚存些許野性的牠不挑釁,怕也容易引人注目,對於只想低調來去的他的確會造成困惑,只不過既然跟來了,就由著牠吧。

  汪!

  趴臥在他大腿邊的大昊突然抬頭,再汪一聲,快步竄向不遠處的稀疏林子。

  見牠有動作,容柯不太擔心牠,反倒是替對方擔心。

  「別傷人。」他朝搖擺極快的狗尾巴歎著,幾近自言自語的嘀咕,「我身上沒帶太多銀兩,別害我破產了。」

  大昊沒理會他的吩咐,逕自竄進了林,然後隔了一會兒又一會兒,仍沒見牠出來,也沒聽牠吠叫,容柯歎著氣坐起身,抓抓後腦勺。

  這是不是代表換他出馬?可是太陽曬得他正舒服,他懶得動呢。

  「大昊?」

  等了半晌,才隱約聽到一聲含糊不清的汪。

  「回來。」

  還是花了一會兒工夫,大昊這才搖頭晃腦的出了林子,狗嘴裡叼了一塊灰白的玩意兒,不待容柯出聲,牠就喜孜孜的踱向他,邀功似的將沾了些許泥巴的玩意兒擱在他大腿上,大尾巴搖來搖去。

  這是?「你打哪兒撿……」

  話未說完,他看見物主了,一個神情憔悴的小個兒慢吞吞的走出林子,身子骨像竹竿般瘦弱,長髮披散在肩,狼狽的身形傷痕纍纍,手中也拿了塊灰白色的厚餅,瞧見他時楞了一楞,停住腳步。

  這小傢伙是男還是女?

  見兩方動也不動,大昊站直腳,汪汪直吠。

  「別急。」漫不經心的起身,容柯順著牠的大腦勺撫摸。

  光這個簡單的動作,容柯敏感的察覺到對方悄悄的退了一步,似乎做好隨時拔腿就跑的準備。

  小傢伙怕他?還是怕人?

  「別逃,我就站在這裡不過去。」他放柔嗓音。「這餅是你給大昊吃的?」

  幾不可感,小傢伙點點頭,警戒的神情依舊,但驚疑的目光已完全鎖在容柯身上。

  「你叫啥名字?」

  閉嘴搖頭,小傢伙仍舊怕他像怕鬼一樣。

  挫折感沒湧上來,可是一股異常的疼惜悄悄的敲擊著他捍衛鞏固的心防,對這個陌生人,容柯起了惻隱之心。

  「你要往哪兒去?」

  一如容柯的預期,小傢伙毫無反應,再度吃了記閉門羹,他也不以為意,從腰間掏了錠碎銀,塞到大昊哈著氣的嘴裡,再拍拍牠的腦袋,示意牠叼過去給新朋友。

  大昊喜孜孜的傳遞信息。

  而小傢伙瞪著那錠沾上口水的碎銀。收?不收?看得出來驚懼餘存的漂亮雙瞳中起了掙扎。

  「我叫容柯。」

  等了好久好久,小傢伙才清清喉嚨,「鄔棻。」

  呼,容柯在心裡歎笑。幸好他懶慣了,沒阿翼的急性子,要不然等對方肯出聲,恐怕他已沒耐性的走人。

  沒錯,雖然只是報上名字,但由她細軟嗓音判斷,他可以確定小傢伙是個姑娘家。

  「給妳買餅的。」

  鄔棻仍沒動作。

  大昊也不肯走,濕潤的鼻尖朝她枯骨般的纖手一推再推,期盼的圓眼盯著鄔棻,非要她接過那錠碎銀不可,見她始終不為所動,在容柯的示意下,牠失望的將碎銀擱在地上,垂著尾巴走回主子腿旁。

  拍拍受挫的夥伴,容柯什麼都沒問。時間差不多了,他也該準備動身了,臨行前,終究不敵剛萌芽的惻隱之心。

  「若遇到困難,越過大理邊境隨便喚住一個人,說出我的名字,自會有人幫助妳。」

  杏眸定定看著,鄔棻終究沒起太大的反應,繼續啃著又乾又難嚼的餅,目送一人一狗朝天邊離去。

  第二章

  山荒路遙,慢條斯理的繼續未完的行程,但容柯的腦子動得可不慢。

  一個姑娘家能走多快?

  坐在生意清淡的茶棚裡,悠哉的他喝著涼水,揣測著甄平安的腳程,斟酌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走。

  「陳伯,您說的可是李嬸鋪子裡的那位姑娘?」

  「可不就是那位姑娘。」陳伯喝了口水,再說:「前兩天,就見她跟李嬸嘀嘀咕咕在咬耳朵。」

  「她是李嬸的舊識呀?」

  「不,都不認識,打外頭來的,你瞧她那身穿著打扮,李嬸一輩子沒出過遠門,怎會認識關外的人呢?」

  「她找李嬸做啥呀?」

  「說是想到她鋪子幫兩天忙,賺幾文錢。」

  「李嬸應了她?」

  「你說呢?」陳伯歎了口氣。「小丫頭片子嬌滴滴的,口口聲聲說要掙路費,唉,瞧了真讓人心疼。」

  一杯涼水喝光了,容柯心中的疑惑也幾乎解開了。

  原來他與大昊的六條腿終究比小姑娘的兩條腿走得快多了,那個問題一大堆的壯漢他沒見過,可是,記性超強的他倒是對那位陳伯有一絲印象,前兩天經過一個熱鬧市集,陳伯有個鋪子專賣些古玩銅器,話多嗓門大,生意手腕好不好他不知道,但他挺會炒熱場子的氣氛卻是不爭的事實。

  「看來,咱們過於高估那雙腳了。」嘖,真是浪費這段路的往返時間與腳程。

  汪。

  「再看來,咱們得回頭了。」

  汪、汪。

  「掙路費呀?」再倒杯涼水,一抹玩味的愉悅掠上容柯的唇角。「這倒有趣了,真想瞧一瞧她是怎麼個掙法。」

  喝完涼水,他和大昊走上回頭路,這一瞧,瞧出了容柯生平第一次的仰首大笑。

  嫻淑良德?

  秀氣?

  優雅?

  腦子裡一一點出家人七嘴八舌對他所描述的甄家大姑娘的閨女模板,嘴角越揚越高,狂笑不止。

  李嬸的鋪子賣的是各類蔬果,籮筐、竹簍擺滿路邊任君挑選,就見個模樣白嫩、明眸皓齒、笑容滿面的小姑娘在簍間穿梭,手裡拎了個走江湖的老漢常敲擊的鑼鼓,鏗鏗鏘鏘的將眾人的目光引過來,再襯著她不時扯開嗓門的叫賣與吆喝,場子相當熱鬧。

  從李嬸笑得闔不攏嘴的神情看來,上門光顧的客人確實增加了不少,但看在容柯眼裡,那杵在一旁找她喳呼聊天的路人才是多著。

  哈,阿翼知道他未來的媳婦兒竟這麼的嫻淑良德嗎?

  但話說回來,這「嫻淑良德」的甄姑娘,倒是塊做生意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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