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不是遭遇什麼困難?怎麼會喝醉了呢?"花顏兒不禁佩服現代女子的勇氣,竟敢醉醺醺地於外頭遊蕩。
「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事,心情不好嘛!"她思路轉了個彎,「不過,說穿了,胤寧那個木頭也是罪魁禍首!"她是刻意試探,而這只是開端。
「哦?」
「說他是木頭也不為過,不但冷傲更是絲毫生活情趣都沒有!"褚晨薇一副嗔怨情人不是的模樣。「工作嚴肅點無可厚非,可是他卻連平常都是不解風情的老古板。」
「是這樣嗎?"花顏兒無法苟同,因為自己的感覺並非與她所描述的相符。
「難道他還有我不曉得的另一面嗎?"她開始挖掘。
「我倒覺得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至少他對待我的方式非常體貼,而且細心。」花顏兒顯得有些沉醉。
僅僅耳聞,褚震薇就已經被嫉妒啃咬得難耐!
「我能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嗎?"她硬擠出笑容。
「你問呀!"花顏兒大方地說。
「你和胤寧是什麼關係?親戚?同學?"
花顏兒登時傻眼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該如何說呢?
「顏兒與我什麼關係對你很重要嗎?"門口忽傳硬邦邦的男性嗓音。
褚震薇怔愕地結舌了。
「胤寧?"他今個兒似乎特別快回來。不過,這樣也好,他是救星,可以解決自己此刻的困窘。「我……我回房間了。」花顏兒匆匆脫離現場。
「既然你醒了,就回去吧!"他轉入廚房從冰箱取出礦泉水仰灌。
褚震薇亦尾隨而至,「你……你又趕我走!"她滿腔怒火欲又燃燒。
「我是為你好,我怕你沒時間返家梳洗再到報社。」他避重就輕地說
「你少假好心,你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你沒酒醒嗎?胡言亂語什麼?"他反身踅回客廳。
「你不要轉移焦點了,你明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她迫著出來。
「那我請問你,單憑我們同事這層關係,你就有資格盤查我週遭所有的人際嗎?"
「你那麼凶幹麼?」她又有想哭的慾望。
「因為你過分干涉我的生活。」他沒正視她。
「我這樣算過分嗎?難道我的關心對你而言是那麼的不屑嗎?"她好心傷。
「我很感謝你的關心,不過獨善其身較適合我。」他稍稍柔和地說。
「睜眼說瞎話?獨善其身?以前我也許還能相信這四個字足以形容你,但花顏兒的出現……」她舒緩激亢的情緒,頓了一下,「卻不得不教我懷疑那根本是副假面具!"
「我想我沒必要向你解釋太多。」言多必失,說多了只會漏綻百出。
這句話聽在她耳裡,讓褚震薇覺得自己的心被他無情地推向無際的宇宙邊緣,這個男人居然對她冷漠至此!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覺得好窩囊。
「你回去吧!"他欲走開。
但褚震薇卻倏然環抱住他,「胤寧,我求你別再這樣對我好不好?"她的淚水跌墜而下。
溫胤寧輕輕地把她推開,「震薇,我不值得的。」他定定地看她一眼,然後便一語不發轉身走開了。
「胤寧……」褚震薇淚眸婆娑地凝睇著他的背影。
她殛自緩緩地搖起頭,她絕不放棄!她非要征服這個令自己情牽的男人。即使會遍體鱗傷,她也在所不惜!
真情也許一生只有一回,她怎能說放就放?
☆☆☆☆☆☆☆☆☆☆ ☆☆☆☆☆☆☆☆☆☆
夜色已濃艷得詭魅幽幽。
溫馥萱在鍵盤上按下句點後,她伸了伸酸疼的腰桿。端起咖啡淺啜,但它的冰冷卻令她蹙起眉心。她暫時放下工作,起身到樓下重添熱騰騰的提神必需品。
經過段默住的臥房門外時,陣陣微弱得不易察覺的聲音牽絆住她的步履。她緩慢地附耳到門扉上,仔細探聽。
段默急促的喘息聲混雜著惶懼的斷續夢囈,「走開!不要找我……不要……」
他極度恐慌的聲調,教溫馥萱不由得憂慮地悄悄推門而入。她看見睡得不安穩的段默滿頭淋漓大汗地猛揮著手,彷彿在驅趕著什麼可怖的妖魔鬼怪般。
她於情不忍地趨前去,溫柔握抓住他的手掌,「段默,你別怕,那只是夢,你只要醒來就沒事了!"
段默仍在噩夢裡與幽魂纏鬥。
溫馥萱不斷地喚著他,並持續地為他拭汗。
「不!不!"恍若被逼落懸崖般地,段默驚極地猛然慌彈而起。他欲喘不過氣地大口吸氣,胸膛劇烈起伏著。
「段默,你還好吧?"
他似現在才發覺她存在地倏然轉眼看她。
「你是不是常作噩夢?"
段默稍稍平靜地重吁一口氣,雙掌滑梳過濃密的頭髮。「我把你吵醒了嗎?"
「沒有,事實上我根本還沒睡。」
「好久了。」他搖了搖頭,「我已經好久沒作過這麼可怕的夢了。」
她不經意地捕捉到他瞳內閃爍的忐忑不安。
「那一張張猙獰又血淋淋的面孔,是那樣真實地在我眼前交錯,他們全都是來向我索命的!"也許是這次受傷,再加上她悉心的照拂,讓他原本麻木死灰般的心又漸漸復活,才會讓那些惡魔有隙可趁!
她感到他的掌心沁汗又顫抖,「段默,你聽我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殺過多少人,也不瞭解那些人為何該死,但我相信那都不是你由衷想做的,你只是聽令行事罷了。」
「這是報應!我罪孽深重,活該一輩子注定被幽靈糾纏!"他的眼裡蒙上一層水霧。
他深刻的脆弱苦痛教她揪心,「就算老天爺要算帳,那也輪不到你呀!"
「是我讓那些人命走上黃泉路的啊!"
「段默。」溫馥萱鼻酸地將他的手掌貼到自己的腮頰,「你只是不幸是傀儡而已,真正該下煉獄的是那借刀殺人的幕後主謀。」
段默動容地凝睇著她已淚盈盈的翦眸。
「你不要將責任全往身上攬,這樣只會毀滅你自己!"她愁悒地勸說。
看著她為了他而滿腮淚痕的容顏,他驟然被自己的卑微給擊潰了。
「不!"他霍地抽回沾滿她瑩淚的手,「我不值得你為我開脫罪業,更不值得你為我掉眼淚!"
溫馥萱愣愣地兀自椎心著。
「你根本不需要對一個人渣這麼好!"他咬牙道。
「自貶身價你很快樂嗎?"
「我的價值早被自己敗光了!"段默傷心低吼。
「可是……我對你還是懷抱著希望。」她低眉斂眸地細語著。
段默倍受衝擊地眼看她。「為什麼?"
「因為人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跟權利。」
他悲哀地苦笑,「你難道不明白我走的是條不歸路嗎?我滿手的血腥能洗得乾淨嗎?"
溫馥萱被他堵得說話都不順暢了,「你沒……沒聽過金盆洗手嗎?"
「那只是自欺欺人的形式,你以為如此就能刷淨心頭上的陰影嗎?"他嗤鼻一哂,「別傻了!」
「你非得這麼消極嗎?"她動氣了,「你刻意在往死胡同裡走有什麼意義?回頭總是有岸呀!"
「恐怕我已無力游上岸了。」他頹喪地說。
「你……」
「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否則以後你會後悔的!"段默寡情地冷淡道。
「如果說我有後悔的意念,那麼我早該在救你的時候就有了!"
「馥萱,我的複雜性並非你所能負荷,你救我,你很感激,也正因為如此,我不想以後害慘了你!"他語重心長地說。
「難道你情願擁著那令你痛苦的世界沉淪,也不肯為了我而重返單純的境地?"她掏心地說,並且勇敢地直盯著他,不怕也不逃避。
段默接收這份強烈的情感訊息,霎時呆若木難地瞠目結舌!
尷尬的靜默如漣漪般地漾蕩散開。夜裡的吱吱蟬鳴,將這窒悶烘襯得益發教他們心緒紛亂。
「太可笑了!"段默牙一咬,決心快刀斬亂麻,「我為何要為了你放棄謀生的方式?"
溫馥萱的秀眉緊緊攏蹙了。
他是故意的嗎?還是,他真的不懂?
「你……認為殺人是最理想的謀生方式?"她顫聲地問。
「得心應手就是好的。」段默心底狂烈吶喊著,希望她能原諒他別無選擇的墮落與割捨。同一個殺手過度親密的人,隨時會惹禍上身的。
溫馥萱的一顆芳心正逐漸凝結著一層薄冰,原來……她高估自己,她對他壓根造不成任何影響,是她一相情願了。
她的淚又溢跌出眼眶了。多麼盼望他只是口是心非,但,若他真的在意她,那麼他會說這種話語嗎?
她咬了咬下唇,「既然你不希罕我的關懷,那我若再嘮嘮叨叨的話,似乎就太不識相了。」她勉強扯出一絲笑意。
「我想睡了。」他不忍心看他傷透心的模樣。
「打擾了。」語畢,她未稍作遲疑地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