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少爺是十二歲那年被爵士從感化院秘密送到他一手創建的「國際傭兵學校」,在官僚體系混過相當長的一段歲月。他沒有社會公義,只奉行個人主義,只要沒有觸犯到他,他往往睜隻眼閉只眼,不於置評。
思及那個十二歲的孤僻小身影,身為小傢伙第一任武術指導教官,兩人從劍拔弩張到結成忘年之交,時光漫漫,轉眼世代交替,一個由強衰老,一個由弱變強,身子骨已抽長到容不得別人欺侮。老僕臉上的線條全盤柔化,嚴肅的語氣溢滿情感:
「蘭小姐是雅各少爺想要的幸福。我很高興雅各少爺找到他要的伴侶,不是孤獨一輩子。」他真的替他高興。「爵士把蘭小姐帶到雅各少爺面前,我很感激您。」
正要按下送出鍵的手指一頓,老布感動點頭。電話響了兩聲後迅速接通——
「老大哥,沒打擾您吧……我家小老弟明天會過去拜訪您……正是那個頑固小子,如有得罪之處,您可要多多擔待了,老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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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台灣一個禮拜,都是悶沉無風的天氣狀態。
適應英國涼爽的氣候,台北的夏天比她預期中悶熱,像個大熔爐,好熱……
「給我站住——嘿……」急掩下頭,年輕俊美的紫衣男子狼狽不堪,蹲在「牡丹別墅前方的小花園乾嘔連聲。平素不可一世、驕狂的模樣已不復見。「蘭西,我命令你……扶本少爺回去……」
「五點十三分,我的下班時間已過,你請隨意。」
看她真敢丟下他,自顧自拾級而上,姬蓮冬忍著頭暈目眩,縱身一撲!突襲佳人的雙臂不僅落空,一眨眼,姬家小少爺已被新保鑣難看地踩在地上,苟廷殘喘。
「這樣就受不了了?」蘭西不願直視熟悉得依然令她心驚的面容,「上次你整夜飆車又撞車,架勢十足,我以為你能耐驚人,不過如此。」
姬蓮冬頭昏得快死掉,無心也沒本事和不知從哪請來的囂張保鑣計較。
「喂!你要踩本少爺,今天好歹穿迷你裙——」不滿的嘴巴忿忿合起,技不如人,姬蓮冬只能不快瞪著作勢要「堵住」他嘴巴的涼鞋。
「蓮冬少爺!」到點準時來接替很重視時間觀念的蘭保鑣的班,三名男隨扈驚見主子躺在地上,緊張得紛紛跑上前。「蘭小姐,少爺怎麼了?!」
「暈車了。一踩得姬蓮冬動彈不得的右腳收起,蘭西譏諷一瞄剛自木柵山區狂飄回來的百萬重車。「他腿軟了走不動,扛他回去。」
今天和過去六天相同,姬蓮冬被氣焰囂張又強悍得無法跟她計較的新保鑣惡整一天,他心情頗愉快,尤其在她小露一手比他更狂野的飆車技巧後,他更樂了。
揮開保鑣的扶持,姬蓮冬狐疑望了望不遠處的紫色屋瓦,「蘭西,你為什麼把機車停在這裡?你應該直接停回我的車庫,省得我多走一趟啊。」
「我下班了。」
理所當然認為世界繞著他在轉,沒過過敢給他臉色看的人,姬家太子呆住。
蘭西走進姬家供她暫居的雅致小別墅,當著傻眼的俊容關上門,姬蓮冬才嘔紅了臉,回神咆哮:「我的別墅離這裡不到三百公尺!差不了一分鐘,你是領我家薪水辦事,大不了本少爺付你雙倍加班費,你出來載我回去!」
蘭西從冰箱拿出礦泉水,斜靠門板,含笑聆聽姬家少爺氣急敗壞的叫囂。
「本少爺跟你講話,你聽見沒有?!蘭西!」她以為她是誰啊!
「我不稀罕施捨,你若忘了怎麼騎車,可以讓身後那幾位先生幫你推車。」
天之驕子長到二十四歲不曾受過丁點委屈,姬蓮冬大飆少爺脾氣:「是你斤斤計較,你不要怪我缺乏男士風度,我是在你執勤的期間離開我的房子,你要負責送本少爺回去,出來!」怒喝隨從:「去櫃檯拿鑰匙,拉她出來送我回去!」
「姬蓮冬,你敢不請自入,出了意外別怨我。」受不了沒本領的豪門公子只會頤指氣使,不知天高地厚、生性驕妄,可是,姬蓮冬的孩子氣卻讓蘭西眼泛笑意。
「今天不送我回去,你別妄想本少爺再陪你跑步,拿刀子威脅我也沒用!」
陪她?真會施恩。「對付養尊處優的少爺不必動用真刀,手刀就夠多。」
「你敢諷刺我!」姬蓮冬惱羞成怒,沒想到她好意思提起第一次碰面的情況。
生日那天,他不過覺得傳聞中的蘭校花長得賞心悅目又有點個性,隨口問她要不要跟了他,她居然摑他耳光,還以手刀將他敲得不省人事!「蘭西,從現在開始,本少爺開除你了,你不適任,你是我遇過最沒有職業自覺的保鑣,服務水平太差!」
「少爺既然精力旺盛,明天早上跑十公里不是問題,八點見。」
砰!姬蓮冬火大地踢門,蘭西聽見他遷怒於可憐的隨從,邊氣沖沖揚言要讓全世界最惡形惡狀的某保鑣找不到主子可保護。門內人抵著門板發笑,望著古樸的紅地磚,笑了很久,蘭西愈笑心愈空,踏上台灣後孤獨與無助感油然而生,如今盤根錯結,她除之不盡。
散下長髮,一身疲憊地踱入浴室沖涼。
十分鐘後,她低頭拉整身上的浴巾,一跨出浴室,立刻感覺一種熟稔的氣息迎面罩下。她臉還沒拾起,嬌潤的唇已被站定在她身前的男人俯下身來,猛力劫奪。
雅各一手扯掉她還沒紮好的浴巾,將她丟上柔軟大床,優美的身軀跟著跪伏在她身上,怒唇控制不住貪求,他只在拉脫上衣時稍微離開她沖冷水而微涼的唇。
熟悉的激情刷遍蘭西全身,撼動她以為已空的心,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她不免懷疑,為什麼和這個人身體如此契合,不能理解,好困惑……
她以為不可能再次感受的安定,逐漸在這人身上看見了、感受到了,為什麼?
閉眸承歡,感受熟悉又陌生的陽剛身軀與她親密纏磨,感受曾經只為報復而兩相廝磨,而今卻意外令她心安的雙臂纏住她,感覺他技巧純熟的吮吻轉向他一定逗留的肩頸,而後是心口、肚腹,接著啃吻向下……
他喜歡品嚐她,像是對她上了癮,戒不掉。
知覺在情慾中迷失,意識浮沉在令人感覺安穩的激情中,與久曠的故鄉格格不入多日,忐忑心焦多日,終於找回一點教她安心的熟悉,蘭西放任自己墜落墜落,不斷往下地心深處、無邊無際地墜落而去——
美眸迷離掀開,在雅各褪下長褲、動情親吻她柔唇前,蘭西驚鴻一瞥,驚心地瞧見他臉上正滴著血。她小臉一皺,飛快將雅各掛綵的臉頰轉向右側的立燈。
「傷口好深……」
甩脫她的手,雅各神色陰沉,臉上堆聚因她而生的戾氣。
他莫名的怒意怔住蘭西,她不可思議道:「你在對我發脾氣嗎?」
雅各沒有回答,以行動表示他的怒意。他不願在她臉上留下一絲不當的瑕印,無預警地突然咬破正在吸吮的小舌,血腥味霎時充塞蘭西口中。
「皺眉?你會痛?」他怪聲怪氣,體內最後一絲緊張感在一咬之後發洩殆盡,舔吮血舌的力道放得極輕極柔。「我以為小姐……刀槍不入。」
這個冷靜男人真的在對她發飆……證實心中所惑,蘭西好氣又好笑。
雅各陰陰沉沉,永難捉摸,她頭一次見他控制不了脾氣,將怒氣彰顯在外,這是許多年以來他頭一次對她真正「肢體施暴」。嫣唇噙笑,她不知不覺回應永不饜足的唇、總是貪求很多的舌,允許他纏綿更深……更深……
雅各在床上是溫柔的,不曾對她粗暴過,他幾乎可以說是寶貝她、相當珍惜她的。他不曾放任天生或後天訓練出來的力道傷害她,一次也不曾,他擅長藉由成長的環境所賦予的挑逗本能掏空她,讓情慾淹滅她。
她一再告訴自己,她可以給他她的身體,但不允許他以性控制她;她不能回應他更進一步的親密接觸,比激烈愛慾更深一層的接觸,心靈上的、精神上的……
她好怕,怕日子久了她會遺忘最愛的小管,好怕辜負了誰,好怕……蘭西迷亂地伸出柔荑,輕輕觸碰雅各左頰那道深可見骨的醜陋刀傷,小手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貼住他強硬得謝絕任何不當慰藉的冷頰。
手掌貼上的一剎那,蘭西措手不及地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悸動,來自雅各身上。
她滿臉驚愕,他則冷下眉眼看著她,毫不掩藏他無從壓抑的感覺。
「你愛上我了嗎?雅各。」
聽出她話下的抗拒,雅各下顎一繃,猝然翻身坐起。
「我的感覺由我負責,與你無關。」撈起被單向後一甩,扔蓋在她頭上。
擁被坐起,蘭西盯著他傷疤縱橫的背肌一會,不自覺地繃聲警告:「別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