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打電話來吵他?袁夏生苦惱地皺起眉。別開玩笑了,這樣他怎麼工作!
而彷彿算好時間般,袁夏生才聽完答錄機,將電話轉為來電接聽時,鈴聲就像催命符般的響起。
「喂?」
「夏生?你總算接電話啦!」
果然是母親大人……袁夏生歎口氣,一邊講電話,一邊走出落地窗,到陽台上看看景色,順便呼吸新鮮空氣。
他已經整整四天都窩在房間內,實在需要透透氣。
「你這幾天到底在做什麼?我為什麼都找不到你?」
「媽,我在趕稿。」袁夏生無奈地提醒她,不過,袁母的語氣聽起來還是不怎麼相信。
「趕稿趕到連電話都沒時間接?寫點字罷了,有這麼忙?」
「這也是一份工作。」他靠在陽台的欄杆上,對自己母親解釋。
袁夏生從大學畢業、當完兵以後,沒有走大學所學的科技產業,反倒走上這一行,讓家人非常不諒解。
尤其是母親這邊,總是費盡心思,暗示他去找份「正當」的職業,但袁夏生我行我素的性格,袁母也拿他沒辦法。幸好袁夏生在這一行打響了名號,袁母才漸漸能夠接受他的職業。
只是,袁母不再逼他換工作,卻改為逼他結婚好抱孫子,不管是哪一個,都叫袁夏生傷透腦筋。
「我跟那個女孩子說,你是很有名的作家,還跟她提起你的筆名,她說你的作品,她全部都有看過喔!」袁母興高采烈地說著。「你看,跟你興趣這麼合的女孩哪裡找?」
「媽……」袁夏生舉起還拿在手上的照片,看了兩眼,便又放下。照片上的女孩清秀歸清秀,但不是他偏好的型。「我說過,我不想相親……」
「噗。」
莫名的,不知從何處傳來又細又小的笑聲。
袁夏生一愣,往隔壁陽台瞧,除了一盆又一盆放置在架子上的綠色盆栽外,並沒有看到人影。
奇怪……袁夏生沉吟著,不過,袁母在電話那端依舊說個不停。
「你都二十七歲了,一個女朋友都沒帶回來給我看過,你現在相親,交往個三年,剛好三十歲結婚,有什麼不想的?」
「媽!」袁夏生將近求饒了。「別說這個了,短期內我沒有結婚的打算。」
「夏生……」
「好了,我還有工作要做,暫時不陪你聊。」
找個借口匆匆將電話掛桌,袁夏生準備回房裡時,突然一陣風刮起,在他猝不及防下,將相親照片吹到了地上。
袁夏生彎下身去撿拾,卻和一雙晶亮的大眼猛然相對。
那雙大眼睛,正在隔壁陽台的盆栽枝葉之間,眨啊眨的,要不是袁夏生蹲下,還真看不見那裡躲著一個人。
「你……在幹什麼?」
袁夏生愕然,蹲在花架後方的,不正是方茵茵?
她蹲在那裡做什麼?
「我、我……」方茵茵繼續眨著眼睛,似乎找不到借口。
而袁夏生馬上聯想到,剛剛那聲細微的笑聲,並不是他聽錯,而是方茵茵發出來的!
「你偷聽我講電話?」袁夏生的聲音轉為冷然且不悅。
「才沒有!」方茵茵馬上站起身來大聲反駁。「我幹嘛要偷聽你講電話?我本來就在陽台曬衣服了!」
她今天洗了一堆衣服,正忙著一件件掛上曬衣架,卻聽到隔壁落地窗打開、接著是談話聲及腳步聲。方茵茵來不及多想,反射性的,就抱著自己的洗衣籃往地下一蹲,躲了起來。
她並不是故意要躲……只是,下意識地不想見到袁夏生。
總覺得,他們倆每次見面,總是會鬧到不可開交……
「那你為什麼要躲在花架後面?」
袁夏生見方茵茵站起,也懶洋洋地跟著站了起來,好整以暇地問她。
而方茵茵還沒回答他,小臉就先暈紅一片。因為她看見站在她面前的袁夏生,儘管下半身褲子好好的穿著,但上半身卻是一絲不掛,露出勻稱的肌肉和古銅色的肌膚,搭上他那張不羈、頹廢的面容,更是全身散發出野性誘人的氣味。
袁夏生和她的男友張泯國,完全像天平的兩端:張泯國斯文溫柔,袁夏生卻像只野生的黑豹,隨性慵懶。
不過,她可是有男友的人了,還是不看為妙、不看為妙,呵呵。
方茵茵調開視線,還將洗衣籃遮在臉前,一反常態地吞吞吐吐。
「呃!你、你先穿件上衣好不好……好歹這裡也是公眾場合,我沒辦法跟衣衫不整的人說話……」
衣衫不整?
袁夏生原先還不解方茵茵在臉紅什麼,直到他注意到自己的上半身,才嗤笑一聲。
「小姐,這裡不是公眾場合,這是我家陽台。」
「可是我家陽台就在你家隔壁呀,你總要考慮一下別人愛不愛看……啊!」方茵茵講著講著,舉著洗衣籃的手不小心放下了一點,瞬間裸露的男體又衝入眼簾,驚得她趕忙再把洗衣籃舉高。「唉唷,快穿衣服啦你!」
嘖!他又不是全裸!
袁夏生隨手從自已陽台的衣架,抓了件衣服套上,冷哼道:「想不到你這麼純情……難不成,你連男朋友都沒有交過?」
方茵茵舉著裝滿衣服的洗衣籃,手都快酸死了。她心裡叫苦連天,但嘴上仍不甘示弱。
「真好笑,我可不想被一個要靠相親來找對象的人這樣說!而且,追我的人多的是,我怎麼可能會沒有男朋友呢?我男朋友又溫柔、又體貼、又有前途、又很愛我,不勞煩你操心!」
方茵茵忍不住越說越得意,彷彿贏過他一點就是無上的驕傲。
怎麼樣?這個頹廢的鬍渣男,有沒有感到自慚形穢?
「是嗎?這倒是很出乎我意料之外……真想不到……」
袁夏生語氣中的諷刺像根針似的,扎得方茵茵渾身不舒服。
他的說法,好像她有人追、甚至有男友,都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一樣!她這麼沒有魅力嗎?
「哦,對了,你可以把洗衣籃放下來了。」
方茵茵聽到他的話,連忙將手放下。呼,好酸——
兩人現在總算能面對面說話,不過,中間還是隔了一道矮牆,這就是鄰居與鄰居間的距離。
「你剛剛說什麼想不到?難道你懷疑我騙你?」
方茵茵抬起下巴質問他。
而袁夏生回以笑瞇瞇的一眼。「豈敢,只是……」他裝腔作勢地在她身上瞄了幾眼。「或許有些男人的品味,是我無法理解的吧?」
「品味?」方國茵語尾上揚。
這傢伙存心跟她槓上了,是吧?!
「例如說,有些男人,可能喜歡頭上夾大大鯊魚夾的女人,或是特別鍾愛穿著皺T恤的女人……這種男人,自然也是存在的。」袁夏生慢條斯理地說道。
他說的,正是方茵茵現在的打扮。
方茵茵將一頭長髮用煞風景的大鯊髮夾夾住,散亂的髮絲看來紊亂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是從大學時穿到現在,已經洗得發白的舊T恤;而下半身套著件寬鬆短褲,讓她看起來比平常邋遢許多。
方茵茵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扮,她現在的確有點像個黃臉婆。
不遇,反正唯一看得到她這副模樣的人,不過是個討人厭的鄰居,方茵茵根本不在乎,還故意大笑兩聲。
「你放心,我在我男友面前,決不會穿成這樣。不遇在你面前,穿成這樣,也就可以了。」
袁夏生聞言聳聳肩,反正對他而言,方茵茵也不過是個鄰居,是美是醜,干他何事?她男友喜歡就好。
方茵茵見袁夏生不回話,也轉過身繼續曬自己的衣服,袁夏生則悠閒地靠在陽台上,享受這難得的時光。
太陽暖和地照射在他身上,空氣中和風吹拂,帶來庭院的青草香。
袁夏生半瞇著眼,倚著欄杆凝望風景時,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今天怎麼沒上班?」
方茵茵瞄了他一眼。
「今天是星期六啊,睡神!」
「是嗎?」袁夏生依舊慵懶地瞇著眼,他這幾天工作的確太拚命了點,連日子都搞不清楚。
「你是不是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夕?唉,真好命,為什麼你都不用上班?」
方茵茵一邊碎碎念,一邊把衣服一件件掛上竹竿。
「我的工作是在家裡做的。」
「什麼樣的工作可以在家做?而且,這幾天我都沒看見你……難道,你都沒出門?」
方茵茵的語氣裡有掩不住的好奇。打從搬家以後,除了前兩天,她還曾經遇見這位神秘的鄰居,接下來,她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了。
一開始她還很慶幸,覺得老天爺待她不薄,她祈禱別再見到袁夏生,老天爺還真的就讓她不再見到他。
可是,隨著好幾天過去,方茵茵反倒有點擔心起袁夏生來。
想到那些獨居老人暴斃家中、或是罹患重病的人無人聞問的新聞,又見袁夏生的房門早晚都沒動靜,方茵茵甚至還想過要按按門鈴,探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在她還沒付諸行動之前,袁夏生就自己到陽台來透氣,讓她不禁鬆了口氣,而擔心消除之後,取而代之的,就是無止盡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