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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雷恩那

  「大哥,你要不要回榻上躺著?你臉色嗯……不太好耶。」鹿皓皓望著兄長裸露的胸肌。那隨隊在農莊這兒駐紮的大夫雖來診視過,也擦上傷藥,但大哥胸上瘀青滿佈,瞧起來著實觸目驚心。

  說到回榻上歇躺,鹿蒼冥雙目不由自主地瞄向裡邊,床帷內,淡菊猶自閉目昏沉,大夫說她是撞到額頭又受驚嚇,才會持續睡著,沒啥大礙。

  很好、很好……他就等她醒來,一旦睜開雙眼,定要狠狠地揍她一頓屁股,教她往後再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再掐住那纖細的脖子逼她立誓,讓她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子。她既要與他共同生活,就該早些認清這一點。

  某種難以排解的緊澀情懷縈繞胸口,他下意識揉了揉,沉聲道:「老太爺那兒加派護衛守著,今晚在農莊暫歇—宿,明日清早起程回白苗。」

  聞言,騰濟兒不滿到極處地嚷著——

  「爺,咱們就這麼放手,當作啥兒事也沒發生呀?對頭都欺到咱們頭上來啦,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怎忍得下這口氣?!」

  東霖和白苗關係本就十分微妙,過去,白苗曾把公主嫁給東霖皇室,兩國向來交好,但政局國情瞬息萬變,尤其自東霖新帝即位後,在外交上漸漸顯露出雄心壯志,兩國表面平和,私下卻暗流波濤。

  「現下尚在東霖境內,沒我的允許,誰也不准妄動。」鹿蒼冥目光嚴厲地掃過在場所有人,瞧得騰濟兒一顆頭低了下去,兀自咕噥。

  當日為取回血鹿戒指,他進入東霖國境,卻將整隊人馬留在私下購得的一處農莊裡,只帶著騰濟兒和鹿平兩名隨從上麗京,就是不想太過招搖。

  鹿族當年因為瘟疫而死傷慘重,爺爺帶著他和五弟逃至白苗,受到不少援助,而他雖非白苗人,卻被眾寨委以重任,這全得歸功於鹿族人對土壤與礦脈有種與生俱來的預知能力,能在險惡的地形中輕易地找出礦源,加以白苗鐵脈豐富,如石中之玉,藉助了他的能力才得以順利開採。

  鹿族本質是溫馴而愛好和平的,他會盡量避開衝突,不過,假若東霖最終仍欲奪白苗賴以維生的經濟命脈,他鹿氏一族受白苗禮遇與恩惠,也當挺身與東霖周旋。

  「都出去吧。」他下了命令。

  不一會兒,眾人全步出了方屋。

  關起門,屋內有些昏暗,他由懷中掏出火折子,扇出火星兒,點燃桌上的油燈。

  他起身來到榻邊,撩開床帷坐下,如此一來,形成上身在床帷內,而一雙健壯長腿則在床帷外的曖昧姿態!

  淡菊仍睡著,雪般藕臂上留著幾道擦傷,向來光潔的秀額腫了個包,瘀青泛紅,瞧了……極端礙他的眼。

  眉峰成巒,他下意識伸出掌,輕輕覆住她交疊在腹上的手,觸感那麼軟、那麼柔膩,一時間內心湧起莫名的柔情。

  「嗯……你被毀容啦……」寧靜的氣氛在床帷內小小的天地中流轉,淡菊眼睫忽地輕顫了顫,語帶戲謔。

  鹿蒼冥由沉思中回過神志,傾身過去,眉眼深邃地盯著那張略嫌蒼白的面容。

  「你醒了。」

  「是啊……醒啦,要不,你以為我在說夢話嗎?」肩頸的肌肉有些酸疼,淡菊試著扭動,隨即「嘶」地抽氣,五官跟著揪成一團。

  他沉默不語,覆住小手的大掌緩緩移向她的肩胛,以適當的力道揉弄著。

  淡菊微微愕然,不太懂自己現下的心情,迷濛地瞅著他的臉,輕輕又道:「那麼長—道擦傷,別留下疤才好。」小手撫觸他右頰上響羽箭劃過的傷痕,血已乾涸,拖著長長—道。接著,她眸尤自然而然地往廠移去,終於瞧見他赤裸胸膛上一塊又—塊的瘀青。

  「老天……」忍不住驚呼,她不顧暈眩,掙扎地撐起上身。「你還是被馬蹄踩傷了?!我以為……以為自己抱住你了,以為躲過馬蹄踐踏……你、你你真是可惡,真莫名其妙,為什麼一個人傻傻地朝那林間衝去?!那姑娘的響羽箭好生厲害,你手無寸鐵,以為自己鬥得過她嗎?!」想到那一幕,心裡又急又氣、又慌又亂。

  鹿蒼冥濃眉挑動,靜聲問出:「你怎知藏在林間的是個姑娘?」

  淡菊心一促,雙頰嫣紅,不過瞬間已寧定下來。

  「我瞥見她的影子……挺纖細的,就猜想應該是個女子。」

  他還是以詭怪深究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你……你傷得嚴不嚴重?胸口疼嗎?有沒有讓、讓大夫瞧過?是不是很痛……你要不要躺著舒服些兒?」讓他瞧得臉發燙、心悸動,渾身不自在。「我沒事了,換你躺著睡會兒吧,你——啊……」

  他健臂陡張,猛地擁她入懷。

  淡菊輕呼一聲,仰起俏臉,兩人鼻尖幾乎相抵,氣息交錯。

  「鹿爺,你……你……想幹嘛……」這問話似乎挺好笑的,逗得他薄唇揚起好看的弧度,教她芳心輕顫,呼吸緊促了起來。

  他想幹嘛?

  適才,他對自己信誓旦旦,待這不知天高地厚、把他的命令當成馬耳東風的女人清醒過來後,要如何如何、這般這般的嚴懲訓誡一番,但現下,他單純的只剩下一個念頭——

  二話不說,他頭突然俯下,唇精準地捕捉住她的。

  「唔……」淡菊有些傻愣。她不是全然不懂,在百花樓潛伏的那段日子,耳濡目染之下,從其他姊妹口中得知不少男女之間的私密事,而雲倚紅甚至將這玩意兒視作她必學的知識,讓她看過百來張男女交合的精緻手繪圖稿,還曾安排她由秘密洞孔全覽真人演出。

  她並非像一般養在深閨中的姑娘純潔若白紙,她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相互吸引,情慾熾張,進而以唇、以舌、以雙手彼此探索。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親身體驗之際,心中火卻燒得狂烈,焚燬所有理智。

  他的臂膀強而有力,幾想將她揉進體內,舌由探索轉為糾纏,教她身子不能自主地輕顫著,模糊低啞的歎息逸出喉間,是溫馴的、帶著渾然不覺的媚態。

  這個吻似乎持續了好久,待心思回轉,淡菊才發覺他不知何時已翻身上榻,而自己正伏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清楚聽見兩個人的心跳。

  記起他胸上的瘀傷,她七手八腳地想撐起上身爬起,才一動作,腰間便猛地教一雙男性臂膀束緊,她輕呼一聲,再度跌回他身上。

  「會壓傷你的,你……你放開啦……」老天!她在臉紅什麼?吻了就吻了,相濡以沬,沒什麼大不了。

  曾細想過,若以妻子身份待在他身邊,他們遲早要做到這一步,還有……還有最後的裸裎相見、陰陽調和。

  但,她以為至少會擁有自己的心,操控在己,不會被任何力量奪去,可是現下情況卻有些脫軌了。

  暗暗呻吟,她雙眸明明瞧著他,可不知怎地,腦中竟閃過雲倚紅拿給她觀看的那些春宮畫,什麼「劈破蓮蓬」、「如瓶含艷」,什麼「丁香笈吐」、「花開蝶戀」、「雨露承歡」,一張接過一張,而畫裡的人全是他和她——噢,老天……

  「你從沒被吻過嗎?」床帷中有些暗,男性的面容不甚清楚,嗓音卻像醉人的琴弦,低低撩過。「你全身發燙。」

  她回應了他的探索,卻如此青澀,甚至有些怯憐憐的,明明心亂如麻,偏要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淡菊小手握成拳頭抵在他的寬肩上,努力自持,而一頭黑瀑似的髮絲披散下來,柔軟地掃過他的肌肉。「沒被吻過並不表示我什麼都不懂。」怎麼聽起來有點兒不服氣?

  「你的確什麼都不懂。」得到這樣的確認,鹿蒼冥心魂一蕩。他承認,心中冒出的那股感覺可以稱作歡愉。

  「我懂得可多呢。」她臉紅,不滿地嘟嘴,卻忍不住抬起纖指戳著他肩頭。「你為什麼突然吻我?」

  瞧,這叫作懂得很多嗎?她這一課顯然學得不太好。

  鹿蒼冥欲笑不笑,靜瞅著她片刻,不答反問——

  「你不怕那些響羽箭嗎?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乖乖待在馬車裡?為什麼不顧自己的安全,在亂蹄中還朝我撲來?」

  淡菊微微怔然,柳眉輕揚,卻也不答再反問——

  「那鹿爺呢?你不也一樣?你不怕那些響羽箭嗎?為什麼要我乖乖待在馬車裡?為什麼把自個兒安危拋到一邊,駕著馬,傻呼呼地朝林中奔去?」

  傻呼呼?!他眉心皺折,還是首次聽人這麼形容自己。

  他承認當時自己過分大意,來者意圖不明,又突地出手狙擊,不過,那人最明智的決定在於最後射瞎他的馬,若非如此,他有九成的把握躲過飛箭,然後欺近對方身旁,一旦距離拉近,響羽箭的功用便要大減,而他有自信能活逮那人。

  「你不好好檢討自己,卻來質問人家嗎?」淡菊吐氣如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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