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你知道嗎?馨怡曾經為了你而要求和湘奇分手。」
陳又梅那雙紅腫的眼睛充滿訝異。
「不過他們兩心相屬,根本分不開。」唐若可真心的說:「兩個如此相愛的戀人迫不得已的分手,會是全天下最教人遺憾的事,我想即使是此刻心情極度混亂的伯母,也不希望他們會有這種結局吧?」「若可,我愛馨怡,希望她幸福,可是……」陳又梅欲言又止,連目己也無法理清心中的一團混亂。
「伯母,請相信我,湘奇愛的並不只是馨怡,他也愛你.湘奇曾經跟我提過,無論伯母是否將馨怡嫁給他,都計劃接你到台北去,請最好的護理人員替你做護理治療,讓你的腿能再走路.他還感歎的告訴我,從小就喜歡慈祥的伯母,看你如此消沉,他心裡好難過,他好懷念從前那個開朗、愛笑的伯母.」
自責和感動的淚水沿腮流下,陳又梅激動的哭喊;「我想我真的瘋了……這些日子以來,我究竟是如何在折磨那兩個孩子,我真該死!老天爺為什麼要讓我這個無用的廢人繼續留在世上拖累人?」「不,伯母。」若可不自覺提高音量;「難道你還不明白,為了馨怡,你不能死.」
「不,她不需要我。」陳又梅固執的搖頭,對自己的嫌惡使她想繼續自我折磨。
「伯母,你極端害怕失去馨怡,難道馨怡不怕嗎?你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僅餘的至親,若失去你,她就變成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唐若可堅定而冷靜的話語卻像枚炸彈,震開了她封閉已久的心靈。陳又梅雙跟倏睜,極端驚訝的瞪視著唐若可,好似從來沒想到這點。她確實從來沒想過這些,因為她一直忙著將自己沉浸在悲傷、恐懼的情緒中。
「伯母,你注意到馨怡瘦了不少嗎?她並不是因為照顧你而累壞的,她是因為你的厭世、消沉而擔擾得日益消瘦.」若可專注的看著她。「馨怡也在害怕,害怕她唯一的母親會拋下她,留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哦,若可,我……我從來不知道……」陳又梅激動得泣不成聲。
「你失去丈夫,馨怡也同樣失去愛她的父親,她是因為你
而堅強的,你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她緊握著陳又梅微顫的
雙手,柔聲說道:「伯母,為了馨怡請你堅強起來好嗎?」
陳又梅老淚縱橫,她盡情的哭泣,將心中所有的恐懼,不
安及悔恨一併發洩出來。
當她終於止住泉湧不息的淚水後,眼中升起一種新的光
采,一種重新燃起對生命的熱愛和希望的光采。她的語氣中帶
著堅定:「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生活在夢裡,我自己所編織的
惡夢裡,現在我終於醒了,徹底的醒了。」
唐若可滿心釋然的看著奇跡般改變的陳又梅,她深信,湘奇和馨怡的努力終於有了代價。
陳又梅繼而表現出深深的不安和緊張,「若可,你想馨怡會原諒我嗎?」
唐若可還來不及回答,突然發現馨怡和湘奇就站在房門
口,馨怡臉上滿是淚珠,眼底淨是對母親切切的愛。
陳又梅循著若可的視線看著女兒,她祈求諒解與愛的眼光在馨怡臉上搜索。
「媽——」程馨怡亳不猶豫的奔進陳又梅懷裡,母女倆相擁而泣。」
「馨怡,原諒媽……」
「媽,別說了。」程馨怡將母親抱得更緊。「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若可和湘奇感動而欣慰的看著這一幕。
「再吃一塊。」陳又梅又切了塊烤得香噴噴的巧克力蛋糕,往鄭湘奇盤裡放.
鄭湘奇誇張的拍拍巳徽凸的小腹。「再吃下這塊大蛋糕,肚皮非給撐破不可。」
「胡說,年輕人應該多吃點,何況你又不胖,來,快吃,快吃。」陳又梅頻頻催促,湘奇只好聽話的將蛋糕大口大口的往嘴裡送,若可和馨怡相對而笑。
唐若可驚訝的看著陳又梅,發現不過短短數天,現在的她和先前那個消沉、憔悴的模樣簡直有天淵之別。當她終於卻除掉心中的障礙以後,幾乎立刻便『迷』上了湘奇。對他關懷備至,而湘奇的幽默、開朗也總能逗得她開懷歡笑.
現在她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原本黯淡無光的雙眸變得光彩明亮.原本凹陷的雙頰漸漸變得豐腴而光滑,她更不再終日窩在床上,不再將自己封閉在黑暗的房間裡.此刻,他們四個正悠閒的坐在程家屋外的大樹下,享受著和風、聆聽著蟬鳴,吃著可口的點心,情快的談笑。
「若可,難道你不喜歡舞會?」分神冥思的唐若可忽然發現馨怡正納悶的瞅著她看。
她趕忙收回心神,「什麼舞會?」
鄭湘奇佯裝無奈的搖頭。「若可,你真教我傷心,好心好意想幫你辦個歡迎舞會,你卻心不在焉,神遊到哪去了?」
唐若可欣喜的綻開笑容。「我喜歡舞會,不過……」
湘奇奇怪的問,「不過什麼?」
唐若可露出個慧黠迷人的笑。「不過如果這個舞會是專為我而舉行,我可擔待不起。」
鄭湘奇投降般的攤了攤雙手,笑著承認,「好吧,這舞會不是專為你而辦的,而是我心情太好,好得想狂歡一場。」
他邊說,深情的目光始終凝視著馨怡,陳又梅將這一切全看在眼裡。「年輕人是該多玩玩,我們家馨怡也好久沒參加過舞會,這次可要盡興的玩。」
「伯母,你也得參加啊,我邀請的都是一此老鄰居,不會讓你有不自在的感覺。」鄭湘奇誠心的邀請。
「不了。」陳又梅笑著搖頭。「我現在是早睡早起的老太婆,可沒有你們年輕人的精力。」
程馨怡實在不忍心將母親一個人留在家裡。「那我還是在家裡陪媽好了。」
話才說完,鄭湘奇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見,陳又梅佯怒的反駁:「胡說!馨怡,你該不是真以為媽連幾個小時的時間都無法照顧自己吧!」
「媽,我真的不放心……」
「你如果不參加舞會,我可會生氣的。」陳又梅擺出做母親的威嚴。
馨怡明白母親的心意,心中一片溫暖。
「我看不如請李嫂過來陪伯母。」還是唐若可腦筋動得快。
「好主意。」鄭湘奇兩眼一亮,祈求的等著陳又梅點頭,她若拒絕,馨怡一定不肯參加舞會,就算勉強去了,也絕無法玩得盡興。
陳又梅終於應允:「當然好,好久沒看見李嫂,以前我們兩個碰面總有說不完的話。」
難題—待解決,四個人全都釋懷的綻開笑容。
「自從威奇的訂婚宴後,我們就再也不曾舉行過舞會,後天晚上一定相當熱鬧。」鄭湘奇興奮的臆測。
「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吧!我還記得當威奇當眾宣佈婚約之際,我們歡呼聲差點把全山谷的鳥兒都嚇跑,而我還和年輕人一起玩到半夜。」陳又梅惋惜的歎了口氣。「可是誰料得到,那樁婚約會演變成那樣的收場。」
「當威奇自醫院回來後,就不准屋裡頭放音樂,當然更別提舞會。」鄭湘奇一臉感歎。
「那未免反應過度。」唐若可不以為然,鄭威奇就是如此偏激的一個人。
鄭湘奇無奈的聳肩。「他說自己的腳都跛了,已經無法再跳舞。其實,大家都知道他的腳傷並不像自己宣稱的嚴重,他只是逃避的不願意去回想自己的訂婚舞會。」
「怕觸景傷情?他真的這麼愛她?」唐若可不禁感受到一股無可抑遏的嫉妒,嫉妒鄭威奇為別的女人而心碎。
程馨怡瞭然於心的安慰她。「已經三年過去了,時間能教人淡忘一切,他心靈上的創傷總有痊癒的時候。」
唐若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繼而轉向鄭湘奇。「你認為他會參加這次舞會嗎?」
「他會。」鄭湘奇斬釘截鐵的點頭,莞爾一笑.「如果他不參加,—定會引起鄰居們議論紛紛,而威奇最痛恨成為別人閒話的主角。」
「他還是那麼逞強?」陳又梅露出一抹回憶的微笑。「湘奇,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曾和威奇一起『離家出走』過?」
若可和馨怡訝異的將眼光移向他,鄭湘奇大笑的點頭。「當然記得,那是好久以前的事,那年我七歲,威奇十歲,起因是因為我們兄弟在學校和別人打架。」
「看不出你這麼皮。」程馨怡故意糗他。
湘奇傻傻的一笑。「錯不在我,有個同學無緣無故拿石頭砸我,威奇氣不過的替我『報仇』,結果我們一回家,結結實實的挨了老爸一頓揍,威奇不服氣拉著我跑了出來。」
陳又梅接口:「正當大伙鄰居忙著四處找他們,我卻無意中發現,有兩個小傢伙窩在我們家後門睡著了。」
「就是你跟威奇。」程馨怕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鄭湘奇也跟著傻笑。
陳又梅又道:「我叫醒他們,準備送他們回家,誰知道威奇那個倔小子卻怎麼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