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勻冷眼瞅著他,等著他快快說出重點。
「按我們老董的意思,就算不能讓我們大小姐抱回大獎,至少也不能讓她屈居三名以外。」
白皓勻依然不語,可臉色已非常難看。
趙湯尼卻視而不見,兀自從襯衫口袋取出一張面額不知多少的支票。
「拿去吧,夠你吃一頓大餐買頭等艙回台灣了。」
白皓勻接過支票,看都不看就直接撕成碎片,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嘿!你……」趙湯尼張大牛眼,咬著牙原本要破口大罵的,但一轉念,他馬上皮笑肉不笑的說:「嫌少就早說嘛,開個價,只要別太過份,都好商量。」
白皓勻抿嘴低笑,「你們集團今年花了多少錢,才讓喬虹唱片公司旗下的歌星,得到上半年度總排名的冠軍?」
「你什麼意思?」趙湯尼臉色倏地大變。
白皓勻只是一逕地低笑,「明人不說暗話。我要那個數的三分之一。」
「開什麼玩笑!那不就是三百萬——嗄!」驚覺漏了口風,趙湯尼嚇得忙搗住嘴巴,「呃,我什麼都沒說哦,我警告你,我什麼都沒說,你要是敢到處亂講,我、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白皓勻臉上的笑容較之先前燦爛許多。「三百萬?五十分鐘後送交我的秘書,少一個子兒沈婕汝就等著拿最後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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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名!」沈婕汝火冒三丈的從馬背上跳下來,咬牙切齒的指著裁判席大罵,「那些王八蛋居然給我最低分,天殺的!」
「的確不合理,再怎麼樣我們都有資格拿前三名。」教練蔡重毅也是滿臉的失望和不解。
青青馬場在香港已是頗富盛名的馬術訓練場,每年的參賽者都有水準以上的演出,今年派出三名騎士參賽,一個得到第四名,一個得第六名,被視為黑馬的沈婕汝居然敬陪末座,難怪大夥一片錯愕和憤慨。
「那三個評審一定有問題。」
「呃,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助手小鄭欲言又止地。
「不說打爛你的嘴!」沈婕汝正在氣頭上,見他支支吾吾更是火上澆油。
「有人在開賽前,看到你爸爸的助理那個姓趙的傢伙來過。」
一提到她老爸,沈婕汝的臉色就更灰暗了。她爸爸最愛多管閒事,而且壞事做上癮,什麼勾當都要參一腳。從她小學二年級第一次參加演講比賽,她老爸就以捐款做為誘餌,要求學校給她第一名,然後是作文比賽、朗讀比賽、躲避球賽、……乃至賽車、賽馬、選美……他無一不在背後耍詐。
天下父母心原本無可厚非,但她爸爸凡事都要她搶第一的心態實在要不得。
她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不願到他旗下的任何一家公司任職,寧願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儘管換不到財富,卻能夠活得心安理得、自由自在。
沒想到,她的我行我素竟使她老爸覺得顏面盡失,三不五時就要插手攪和攪和她的生活,展現他無遠弗屆的影響力。
「趙湯尼到這兒跟誰接頭?」沈婕汝沒好氣的問。
「白皓勻。」
「那個白馬王子?!」一旁兩個年輕小妹,不約而同的尖聲低呼。
白馬王子是很多女性馬迷們給白皓勻的尊稱,不僅是因為他英姿煥發、俊逸飛揚,主要是因為他的騎術精湛,幾年前所創下的優異紀錄,至今沒人有能力打破。
沈婕汝鄙夷地睨了兩人一眼,女孩子家就算再仰慕人家,也不該這樣大刺刺的表現出來。矜持懂不懂?
「他找白皓勻做什麼?」
「不清楚。我想,跟今天的比賽應該有關。」小鄭邊說邊望著蔡重毅,生怕說錯什麼話。
「你是在暗示我,我爸爸派了他的手下去賄賂白皓勻,請他搞黑箱作業,給我弄個最後一名?」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是的,」小鄭很清楚她的火爆脾氣,一句話聽不順耳她很可能當場發飆,為此他刻意把話盡量說得婉轉一點。「呃,你知道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肯接受令尊的,呃……我是說,也許白皓勻他剛正不阿,不肯接受,所以就……」
如果人家講得這麼明白,她若還有聽沒有懂,那就真的是白癡加三級了。
沈婕汝非常老實不容氣的賞給小鄭一記超大號白眼後,即陷入類似慘懷的沉思中。
「別太難過,」蔡教練安慰她,「事情也許並非我們想像的那樣,走吧,一起吃飯去。」
「不了,你們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從投胎做人至今二十三個年頭,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灰頭土臉過,她哪還吃得下飯。
把自己塞進紅色蓮花跑車裡,她立刻踩足油門,令整部車子像火箭一樣拔地而起,朝前飛奔出去。
參加過無數次大大小小的賽車活動,她已經習慣將車速維持在九十英哩以上,連警車也常追不上,反正交通罰單有人幫忙付。像她這種錢多到花不完的千金大小姐,只要負責吃喝玩樂兼敗家就行了。
但金錢永遠買不到快樂。沒有像她這樣在錢堆裡混大,又擁有一個超富有卻超沒品老爸的人,是很難有如此深入的體會。
沈婕汝一面狂飆,心裡一面不斷細想,待會見了老爸應該怎麼跟他攤牌?是單刀直入,指著他的鼻子興師問罪;還是旁敲側擊,先聽聽口風再評量著要不要來個義正辭嚴的警告加恐嚇,教他從今爾後不要再自作主張,胡亂干涉她的事情。
想著、想著,竟沒留意到十字路口的交通號志已經轉變成紅燈,一部黑色轎車正快速自左側駛來,眼看就要和她迎面撞上——
「呵!」沈婕汝猛抽一口冷氣,立即重踩煞車再調轉方向盤,當街來個一百八十度的甩尾,免去了與來車正面衝撞的危險,但巨大的慣性力量,卻讓她的車子無可避免的迎上另一輛逆駛過來的休旅車,萬不得已,她再次逆轉方向盤,希望能避開接下來可能的擦撞,但這次她的運氣可沒那麼好了,砰砰連續兩聲,車頭先撞到休旅車的後輪,然後再不偏不倚的撞上路燈,引擎驟熄,引擎蓋正中央凹陷一個大窟隆,原先帥氣蓮花跑車殘破的卡在紅磚道上。
許多路人紛紛過來圍觀,以為坐在車裡面的她必然因為強力碰撞而受了重傷,怎知,三、五秒鐘後,她大小姐居然平安無恙的走了出來。
「小姐,你沒事吧?」趕來處理事故的交通警察做夢也沒想到,他剛剛還在咒罵是誰竟敢把馬路當賽車場,沒想到這個混蛋加三級的惡棍竟是一個長得如花似玉,漂亮到不行的親妹,害他滿肚子的難聽話,一時之間不知怎麼開口才好。
「沒事。」今天全是她的大衰日,才會倒楣事連著來。「幫忙打個電話給拖吊公司,我手機壞了。」
她邊「指揮」交警處理善後,並為她湮滅罪證,邊走往被她擦撞到正怒氣沖沖跳下車的休旅車司機旁。
「喂!你會不會開車啊?」司機是一名四十歲左右,塊頭挺大的男人。
沈婕汝只淡淡的瞄他一眼,順便瞟向他僅受擦撞的休旅車,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掏出五張千元港幣,塞進他手裡。
「凶什麼?我還沒輾死你呢。」語畢,即囂張的轉頭往回走。
「站住。」這時休旅車副駕駛座的車窗被按下來,從裡頭探出一張英氣逼人,目光灼灼的臉龐。
沈婕汝驀然回眸,咦!那人好面熟,在哪兒見過他呢?卻怎地想不起來。
「車子撞都撞了,我錢也賠了,你還想怎樣?」從小耳濡目染她老爹的惡形惡狀,她對於趾高氣昂,狗眼看人低,這些基本嘴臉已經可以靈活運用得爐火純青了。
「給張名片。」那帥得令人眼睛捨不得眨一下的男人如是說。
給就給,誰怕誰?難不成還怕你挾怨報復?反正從來就只有她欺負人,她幾時被人家欺負過了。
沈婕汝毫不以為意的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頭龍飛風舞的寫上資料,遞上去給他,還很阿沙力的說:「車子修好以後,把帳單寄過來,我會加倍賠償你的。」說完即拍拍屁股,大搖大擺的走到馬路邊,招了一部計程車,揚長而去。留下滿場錯愕的交警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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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婕汝在中環下了車,一路來到喬虹唱片公司六樓,沈從聲的辦公室。秘書小姐告訴她她老爸正在開會,她馬上直奔會議室。
「現在各位手上拿到的資料是明年銷售量的預估,關於——」
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推開,打斷了行銷經理的報告,所有與會的高階主管無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一大跳。
「臭丫頭,你這時候不在跑馬地,到這兒來做什麼?」沈從聲吹鬍子瞪眼睛的問。
她完全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衝著她老爸問:「趙湯尼呢?」
「我叫他到業務部調一份資料,你找他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