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他忍不住糾正她的坐姿。「腰背挺直,兩腿併攏,雙手自然垂放在兩膝之上。」
「這樣坐很累耶。」她從來只有在做壞事被教官逮到時,才會噁心兮兮的坐成那副鳥樣。
「哪裡累?」應常瑞有些光火了。
「背啊、腰啊,到處都嘛很累。」不到三分鐘,她骨頭就快散了。
「胡扯,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要這樣坐,我會幫你找個美姿老師。」
「做什麼?」她憤憤的目光斜瞟向袖手旁觀的白皓勻。虧他還笑得出來!
「教你怎麼坐、怎麼站,怎麼走路、吃飯和說話。」應常瑞摸著額頭,覺得自己肯定是發燒過度,才會妄想把這個麻雀古惑女變成氣質優雅的黑天鵝。
「有沒有搞錯。」怎麼講的話跟她小阿姨一模一樣?全當她是三歲小孩?她走了二十幾年的路,吃了四分之一輩子的飯,還會不知該怎麼做?簡直是污辱。
「除非你不想當歌星,否則就乖乖照做。下個星期二有個記者會,你陪劉正傑一道出席。」
應常瑞回頭詢問白皓勻的意見,沈婕汝原指望他能為她說兩句話,沒想到,他竟然見死不救。
「一切就由你來拿主意,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有白皓勻這句話,應常瑞就像吃了定心丸,高高興興吹著口哨走了,留下沈婕汝像個小呆子一樣的站在那兒。
「連你也認為我需要脫胎換骨,徹底改造一番?」沒等白皓勻表示意見,她又立即把話搶回來,「說,你到底是喜歡我的直率無邪,還是希望我跟那些矯柔造作的女星一樣假仙?」
「我懷裡的你不必是鎂光燈下的你,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另一種無奈。」白皓勻用食指和中指撩起她一綹長髮,愛憐地輕撫著。
「虛偽。」沈婕汝氣呼呼的打掉他的手,「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小改變可以,大改變免談。還有我是不穿高跟鞋和低胸禮服的,違反我的禁忌,休怪我當場走人。」
話聲再落,一轉身應常瑞已領著一名穿著十分摩登的中年女子進來。
「來來來,我來為你們介紹,她就是演藝圈中相當有名的美姿專家謝老師。」
「白先生,我們以前見過。」年紀那麼大了,望著白皓勻的眼神居然還猛放電。
「你就是沈小姐吧。幸會,幸會!」口氣非常熱絡,眉頭卻飛快的皺了一下,伸出的手似有若無的在沈婕汝手上碰了一下立即縮回去。「我的美姿美儀教室就在貴公司樓下,應大製作人一通電話,我馬上就上來了,呵呵呵!」笑得好假。
難怪那麼快。
沈婕汝皮笑肉不笑的想虛應了事,不料這位謝老師花枝亂顫的笑完,接著就從手提大包包裡拿出一件亮晶晶的晚禮服,和一雙銀色的高跟鞋。
天哪!殺了我吧。她二話不說立即拔腿奪門而出,直接奔回她的辦公桌,準備提著包包走人。
「婕汝,你二哥電話。」陳慧華及時叫住她。
「告訴他我沒空聽。」
「他說很急。」陳慧華已經把話筒送到她面前了。
唉,早不打晚不打,偏選這時候來湊熱鬧。「喂!」
「阿汝,」是她老爸!該死的沈捷華,看她回去不拆掉他的骨頭。「今天請一天假,陪爸爸到處走走。」
「有二媽和哥哥們陪你還不夠?」慘了,應常瑞和那個謝老師追出來了。
白皓勻呢?奸詐的傢伙,以為躲起來就能把一切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阿汝,我在跟你講話聽到沒?」
「啊?」一下閃神去了,「哦,聽到了,我現在很忙沒空陪你去玩。」
「不是去玩,是去見一個人。」
「我不要見人!」她現在眼全世界的人都有仇。
「你想當歌星就得來見見這位阿叔。」沈從聲口氣越來越不耐煩了。
「我說了,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完了,應常瑞吹鬍子瞪眼睛的站在她面前,大有不惜動用武力,將她押回去痛打一頓的架式。
「沒有我,你什麼也搞不成,白皓勻只是想跟你玩玩,你以為他真的會幫你出片?」沈從聲以小人之心合理揣度,憑他得罪過無數同行認識與不認識的人,就猜想他女兒留在台灣,前途絕對是一片灰暗。
「你就這麼瞧我不起?」氣死人,被外人欺負已經夠慘了,連自己的老爸都要來軋一腳。
「汝,你有幾兩重,做爸爸的我還會不清楚?你大哥已經去打聽過了,這幾個月,你在聚陽跟個小妹差不多。」
「爸!」沈捷安一定沒打聽出她在劉正傑的新專輯中已經錄了兩首情歌,才會以為她白熬了幾個月,還一事無成。
「回來吧,這輩子除了靠我,你不可能星夢成真的。」
「你……」沈婕汝相信她的頭頂不只冒煙,而且篤定已開始噴火了。「我就偏不回去,我就要讓你瞧瞧即使不靠你我也一樣可以揚名立萬。」
掛掉電話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嚥下一口氣,她暗暗告訴自己,小不忍則永遠教人看扁。
「很抱歉,我不該鬧小孩脾氣。」衝著她老爸那句話,再大的委屈她也得忍。
「這才像話,」應常瑞開心的說:「走,到樓下去,我們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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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擺正,兩眼平視前方,肩膀放輕鬆,腰桿打直,雙腳成一直線……」沈婕汝默念著謝老師教她的口訣,一遍又一遍的在四面都是鏡子的教室裡,反覆練習,直到兩條腿走得快僵硬抽筋了。
真懷疑她究竟是要登台唱歌呢?還是去走秀?
香港那票朋友要是知道她到台灣來,非但沒有把吃喝玩樂那套本事發揚光大,還超沒出息的任人擺,不知要怎樣嘲笑她哩。
看看鏡中的自己,真是有夠不倫不類的,濃妝艷抹,長裙曳地,踩著顫巍巍的步伐,還要賣弄風情,顧盼生姿。唉!
她到底是麻雀變鳳凰,還是虎落平陽?突然之間,她迷失了,找不到原來的自己。
連和劉正傑合拍的那支MTV裡的她,都那麼的陌生。陳導演說原先的腳本裡,有一場他兩人的激情戲,但被白皓勻堅持給刪掉了。假使沒有他,她會被糟蹋到什麼程度?可,她就是為他才答應拍那支MTV的呀,不,是因為有白皓勻她才有機會拍那支MTV的,可……
老天!她的思緒呈現空前混亂,從來不曾這樣不瞭解自己過。
靜一靜,她得坐下來好好想想,這條路是否真的是她想走的。
伸手關掉教室裡的電燈,在黑暗中那個心無雜質、特立獨行的沈婕汝才慢慢的現出原形。兩行淚水不爭氣地悄悄自眼角流出。
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動不動就淌淚?以前她可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勇妹,一來到台灣就全走樣了,真令人洩氣。
她的犧牲能感動白皓勻嗎?答案顯然是不確定的。
陡地,教室裡的燈光不知被誰打開,突如其來的強光,令她一下子睜不開眼睛。
「就知道你在這裡。」輕佻的嗓音,來者竟是一臉色相的劉正傑。
這厚臉皮的傢伙,大步走進來,一把環住她的腰,就往她臉頰偷香。
「你幹什麼?」沈婕汝揮拳想格開他的狼爪,怎知腳上那雙可恨的高跟鞋竟讓她嚴重的重心不穩,摔到地板上。
「哇!」劉正傑興奮的大叫,「連姿勢都擺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說著便整個人欺了上去。
「你這寡廉鮮恥的王八蛋!」沈婕汝氣得手腳齊發,卻無法擺脫他的糾纏。
「閉嘴,今晚可是沒有人會來救你,你給我安份一點。」劉正傑蜊地拉開她禮服上的拉鏈,魔掌跟著長驅直入,襲向她的胸脯。
沈婕汝才想起今晚公司請吃尾牙,所有的員工不到六點就全部移師到飯店狂歡去了,想必白皓勻也不會留在辦公室裡加班。
完了,莫非她真的要毀在這個急色鬼的手中?
不甘心吶,守了那麼久的清白身子,豈能教這色鬼給輕易奪去。
使盡吃奶的力氣,全力掙扎,也只能阻止得了一時。情急之下,她抓起混亂中脫落的高跟鞋,往劉正傑的頭上砸去——
「啊!」這聲哀叫聲,震動了整個教室。
劉正傑禁不住強烈的疼痛,憤而放開她,雙手攜住額頭,跪伏在地。
「你這狗娘養的臭婊子、賤女人!我絕不饒你,你給我記住!」
沈婕汝也被他痛苦不堪的樣子嚇壞了,堂堂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男人,居然這麼不堪一擊。嘎!有血絲從他指縫中流出來了耶。
「是你逼我的,我,也不想傷你呀。」誰知道你會這麼不中用!
「哼!你給我住口。」劉正傑忽地搶過她手中的鞋子,面色猙獰的朝她節節逼近。「我要以牙還牙,讓你嘗嘗頭破血流的滋味。」
「劉正傑!」一聲暴喝,劉正傑和沈婕汝同時錯愕地望向門口。
那俊逸挺立的身形,不是白皓勻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