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遍了所有的人,竟然沒半個人知道手機的下落,剩下兩個人還沒問,一個是東另一個是無聲鬼,這兩通電話是我最不願意打的,卻是最有可能知道手機下落的人。
猶豫了好一會兒,鼓起勇氣接了十個在腦海中無法抹煞掉的數字。
數字是種很奇妙的東西,簡單十個不同的數字,在不同的地方卻代表不同的意思。在時鐘裡代表時間的長度,在存招中代表財富的多寡,在家裡代表人丁的興旺,在選舉時代表支持度的多寡,在電話簿中代表好朋友與壞朋友。
想忘記的電話號碼卻始終記得,想記得的號碼卻永遠記不住:這大概就是緣分吧!有緣十年後仍可想起,無緣就算抄在電話簿中看到了也沒興趣打。
電話接通後對方遲疑了一下沒吭聲,我只好先開口:「喂,東嗎?」
「不是,你找東什麼事?」好像是小柔,我不是非常的確定,但不論這人是誰,都讓我覺得下舒服。
「請問東在嗎?」
「不在。」
「啪!」那頭傳來重重的切斷聲,耳膜差點無力承受,面對被掛斷的電話,我靠在窗邊發起呆來,一向最怕被掛電話,這會令我感到萬分的惶恐。
點燃香煙,煙霧無意識的在指尖繚繞,我跟尼古丁的開系很奇妙,想找它做個伴。
「伴」,好奢侈的字眼,這輩子恐怕無福消受。伴需要有各自的空間,卻又有兩人的世界,柏拉圖的愛情,誰不想?又有誰能同我有相同的想法?
「伴」這個字很有趣,拆開來就是「半個人」,表示另一半不需完全屬於對方,只需騰出一半的時間與空間來配合對方即可,有點黏又不會太黏。
香煙就像一個伴的外表,可以粗狂豪邁地可以纖細修長;而尼古丁則像一個伴的內在,可以濃烈辣口,也可以清涼爽口。所有的人都可能會背叛我,但香煙不會,尼古丁更不會。
茶几上的電話響了,是東的來電。
「你剛才找我?」
我到底在生什麼氣,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東又不是我的誰?他的手機要讓誰接下關我的事,可是,我就是沒來由的想發脾氣。
「你的電話竟然要過濾。」我酸溜溜的說。
「我剛出去買東西,沒帶手機出門。」這意味著小柔在他家。
我不想跟東講電話,壓抑久了的情緒遲早會爆發,那種強烈的反彈連自己都不敢領教。
「你怎麼不說話?」
「要說什麼?我只是要問你,有看到我的手機嗎?」
「沒有。」
我有點失望,說穿了是大大的失望,接著沒說再見便逕自把電話掛上。我竟然如此的情緒化,這就是女人的悲哀,面對愛情無法理性,理性時便得不到愛情,真要做出選擇,我寧可兩樣都不要。
望著電話它沒再響起,心中難免泛起一陣失落,明明是自己先掛電話的,為何還要感到失望。
女人啊女人,你的最大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內心的恐懼。
因害怕失去而先選擇放棄,連努力都不敢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幸福呢?
電話響了,我有點害怕,不願意先開口,無言等待著時間的流逝。這算哪門子的該死骨氣?等到沒人理我時再來痛哭流涕,何苦呢?
「莉莉,你在搞什麼鬼?今天為什麼沒來上班。」咆哮聲從那頭傳了過來,還以為是東打來的,經理把我最後的一絲希望給擊碎了。
我被罵得啞口無言,還是忍不住抱怨一下,當然不能告訴經理我中途跑去狂歡。
「經理,我很晚才把檔案做好月到家快天亮了。」
「你是個新人又是我極力推薦進來的地不能這麼囂張,尤其公司換了新的團隊,大家都戰戰兢兢不敢有任何閃失,你竟然該開的會不開……」
在我不斷的保證與道歉後,經理終於停止喋喋不休,並要我明天起好好工作,別丟他的臉。
唉!我到底惹到了什麼衰運,最近老是厄運不斷,手機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又沒有無聲鬼的聯絡方式,他該不會還在公司的停車場睡覺。
拉開冰箱早已彈盡援絕,除了幾瓶可樂娜外什麼都沒,拉開存放糧食的廚櫃,裡頭連碗泡麵也沒,沒辦法,非得下山採買晚餐了。
「叮咯!」才要出門電鈴響起,除了幾個不識相的推銷員,或者玩瘋了被媽媽關在外面的樓下小孩外,家裡的電鈴幾乎不曾響過。
我連問都沒問只是習慣性的拿起對講機,按下開啟鍵,啪!掛上對講機,帶上大門,拿出鑰匙往右轉了四圈,鎖好門,套上鞋子。
「鈴……鈴……」這回換裡頭的電話響了。
到底要不要讓我出門買晚餐啊?用力掙脫鞋子,鑰匙往左轉了四圈,打開大門,趁鈴聲停止前接起電話。
「喂,哪位?」
「是我,東。」
「有事嗎?我正要出門買晚餐。」我想掛上電話,因為他錯過了解釋的時間,害我接了一通挨罵的電話,這一切都要怪他,總之,女人發起狂來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我陪你去吧!」
「什麼?」手中的電話差點掉在地上。
「我在你家樓下,你快下來。」
「喂……喂……」我對著話筒大喊,那頭已經掛斷了。原來剛才按電鈴的不是樓下的小鬼而是東。
掛上電話拿起皮包下樓,東站在山崖邊抽煙,彷彿那個地方只適合他,東的背影那般的疲憊,心中燃起一股悸動,好想上前抱住他,可惜我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默的看著他。
人有很多不同的面貌,卻只有一種背影,背影足不會因人性而改變不論這個人變得讓全世界的人都不認得了,但他的背影永遠不會變,這是我研究多年得到的心得。
利用一支煙的時間,我已把他的背影記在腦海中。東似乎感覺到背後有道銳利的目光穿透身軀,緩慢的回過頭來,跟他平常說話時的速度一樣的緩慢。
這麼遠的距離我留意到東眼睛佈滿了血絲,明顯的黑眼圈,難道他回家後完全沒睡?因為小柔在他家的關係嗎?
「你怎麼來了?」其實我心裡真正想問的是:「你跑來找我,家裡的小柔怎麼辦?」
「在電話中老是說不清楚。」東沒頭沒腦的撂下話來。
「說不清楚什麼,你已經回答我,沒看到我的手機了。」我狐疑的覷他。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你不可能只為了找手機打電話給我吧!」
突然被東說中了,感覺有點像憋了半天的尿,好不容易找到了廁所,以為門上了鎖,但褲子一脫,外頭忘了敲門的人卻輕易的把門推開,讓人糗得無地自容。當下,到底該先拉起褲子,還是無關上門?
「你又知道?」我不服氣的反問。
「因為你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東露出難得的笑容,這一陣子他的心情一直好不起來,為了小柔的事幾度陷入痛苦中。
小柔是幸福的,至少東為她而感到苦惱,我就沒這種好運,遇不到這種男人,為何男人跟我分手輕而易舉,而別人分手卻藕斷絲蓮,難道我比較好講話,所以男人專門欺負像我這種軟腳蝦、三角貓、紙老虎。
平常伶牙俐齒的我竟然會詞窮,咬著嘴唇思索對策,東倒沒有何壓弱者的習慣,他只是冷笑了兩聲,「你不是要去吃晚餐?」
「是買晚餐不是吃晚餐。」我糾正他。
「有什麼差別?」
「買晚餐表示用餐地點在家裡,吃晚餐表示用餐地點在外頭,當然不一樣。」
「不認同。」
「那你能說出更好的解釋嗎?」
「買晚餐不見得表示用餐地點在家裡,像我買晚餐就要去別人家用餐。」東正經八百的回答。
「去誰家?」
「你家啊。」他恣意的大笑。
「哼,誰答應讓你來我家用餐了?」他怎麼會這麼厚臉皮。
「既然主人不歡迎,我只好打道回府。」
再次看到了東的背影,剛才是疲憊,這次是落寞,疲憊是身體反應,落寞是心理反應,不論是什麼反應都不該出現在一個熱血年輕男人的身上。
「你生氣了嗎?」我對著東的背影大喊。
東並沒有回頭,只用停下的腳步回答我,像個大孩子在鬧彆扭。
「你怎麼了嘛?」我上前輕拍他的背,東沒有任何的反應,我無奈的笑著。「你不會這麼容易生氣吧?」
當然不會,因為東驀地轉身吻住我。
雖然天色有點暗河是,我住這裡,還想做人。
東完全不需費力便奪走了我的吻,我以為這個吻很短暫,但它遠比我想的長了許多。
東的吻很溫柔,他有足夠的時間完成所有的事,包括吻一個女人。
我好忌護小柔,她曾經擁有過東的全部,而我連喜歡都不敢說出口,一開始我便失去了戀愛的勇氣,更別談爭取什麼權利了。
放在我肩上的手被推開一段小距離,東帶著苦惱的表情看著我,我別開臉微慍。「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