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予蘅可不覺得這是一個驚喜,反倒覺得像是給人惡作劇了一頓,原因在於寶貝兒子的舊傷未癒,親睹於敏容與傑生的親密狀,不啻在他的傷口上抹鹽,她這個做娘的怎能不心疼?
傑生春風得意地接口道:「是啊!阿姨與表弟都在這裡,我們不能錯失這個與家人相聚的機會。」一邊說還一邊伸手要與邢欲棠相握,同時等著人的引薦。
邵予蘅紅了臉,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將這位人物的身份給介紹出去時,這位人物反倒瀟麗地伸手與傑生相握,主動報上自己的英文名,解釋道:「我是予蘅的好朋友,Dave。」
「哈!兩個Dave,一模一樣的瀟灑。」傑生說罷,右手隨性地就往唐震天的寬肩上搭,表示自己沒忘記靜坐在一旁的表弟的大名,「今日難得,不介意讓我為大家照幾張相吧?」
不等眾人應聲,傑生便已從道格拉斯這個跟班的手裡接過自己吃飯的傢伙,後退近十來步,一直到陽台圍欄,才開始喀嚓喀嚓地照起相來。
邵予蘅一臉的適應不良,卻又不好意思說不,因為於敏容正崇拜地看著傑生工作的樣子,彷彿他那樣喧賓奪主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
「阿姨,妳笑的樣子真好看呢!」
咦?苦瓜也有轉甜的時候嗎?邵予蘅忍不住在心裡唸唸有詞,可還沒念出一個結論前,傑生又巴結地說:「Uncel Dave那麼瀟灑,也來跟阿姨合照幾張吧!」
「好、好、好。」沒人會不承認自己是瀟灑的,而既然瀟灑,理當多照幾張相片囉!
最後,傑生把注意力轉向坐在一旁的唐震天,他沒跟唐震天打照面,自行按了好幾次快門,照夠了唐震天一副要理不睬的酷模樣後,才喊道:「Dave,把太陽眼鏡摘了。」
唐震天壓根不甩傑生,依然故我的蹺腳冷眼旁觀眼前的一切。
於敏容當然不容許任何人忽視自己心愛的人,立刻主動上前為愛人執行任務,她伸手要去摘唐震天的鏡架。
他反應快,往後閃了開去。
她於是更進一步傾身,軟綿的酥胸免不了刷過唐震天的肩頭。
唐震天像是被點了穴似的僵靠在椅背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於敏容利用唐震天這個弱點,成功地摘下他的太陽眼鏡,還大聲張揚道:「你的眼鏡暫時由我保管了!」
然後,以別人都聽不到的聲音在震天眼前細語,「有件事我想讓你知道,我不喜歡偷躲在墨鏡後面打量女人的男人,更討厭送花給女人卻不敢署名的男人。」
唐震天沉默地盯著鼻端那雙與自己僅隔一吋的飽滿粉唇,繼而與粉唇的主人兩兩相望了一會兒。
在那短促的瞬間裡,兩人都感受到了異狀:一個正打算傾身一親芳澤,另一個則是及時撤退。
他見狀,挑眉低問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妳該聽說過吧?」
於敏容壓下音量斥責他道:「是聽說過,但我們以表姊弟相稱,我又是已婚婦女,這句話實在不適合套用在我們兩人身上!」
她把意思點明後,挺身退開幾步,抖著手將唐震天的墨鏡往自己的大包包裡放,吸了一口氣後,才回首給遠在欄邊的傑生一個甜如蜜的微笑,外加一個OK的手勢。
唐震天原地坐著,兩頰毫無笑意。
「Dave,笑一個。」傑生喊著。
唐震天蹺腳靠坐在大椅上,沒好氣地擠出一個理由。「告訴他我牙疼,笑不出來。」
助理道格拉斯趕緊將話傳到。
傑生以專業的眼光打量唐震天充滿陽剛的俊美坐姿後,努嘴說:「不笑也可以,這樣更有味道。」
又照了七、八張後,傑生突然大喝一聲,「太好了,我就是要這樣的背景、這樣的人物,道格拉斯,你趕快準備一下,器材統統搬出來,我們就取這個景。
「敏容,來,把身上衣服脫掉,往Dave身上坐!」他最後一句話冒出來時,當場將半數以上的人給嚇愣住。
邵予蘅馬上跟於敏容發難,「我們是在度假,他要妳光著身子往震天身上坐是什麼意思?等一下是不是還要清場,請我們迴避?」
「大媽,這是傑生的職業病,他的靈感來時,不取鏡頭就會坐立不安……」於敏容一邊為傑生的任性行為解釋著,一邊說著就要解扣子。「再說我身上套了泳裝,不算光著身子。」
「敏容,妳不一定得事事照著傑生的話行事,偶爾也該要有自己的堅持。」邵予蘅忍不住跟繼女叨念一番。
於敏容乖順地任邵予蘅訓話,沒反駁,卻也沒打算停下脫襯衫的手。
最後是唐震天起身,跨著大步往正忙著換裝底片的傑生走過去,他長手一伸,不費吹灰之力的奪下膠卷,作勢就要把膠捲往湖裡扔。
傑生趕緊阻止,「不能丟!那膠卷裡還有我承諾給重要客戶的作品,張張價值上萬美金。」
「那好,一物換一物。」唐震天將膠卷塞還到傑生手裡,迅捷地抓過傑生的相機,逕自往湖裡一拋。
大伙沒料到唐震天有這麼「不通人情」的一面,全都傻眼的站在原處看著唐震天以行動表達自己的下滿。
一直到聽到相機「撲通」一聲掉入水面的聲音後,這才如夢初醒似的面面相覷。
傑生將頭探出圍欄,長臂往下伸,嘶啞地道:「我的相機……」
傑生的助理道格拉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惋惜地解釋,「那是傑生用得最順手的一架。」
唐震天無動於衷地轉身要離去,但從眼前倏地橫奔而逝的影子卻讓他止步,他的睫毛還來不及瞬上眼,另一記落水聲已將他的目光引到湖面上,一條半裸的美人魚掙扎似的就要往寒湖裡鑽。
誰會在寒冰初融的時節,為了一個自大的傢伙往水裡鑽?!
敏容!就是她這個傻姊兒!
唐震天倏地甩掉鞋,赤腳跨躍圍欄,兩臂長合,縱身往水裡躍切下去,明確而篤定的朝那條因受寒抽筋而已失去方向的人影追去。
一分鐘後,唐震天在傑生與邢欲棠兩人齊力抬拉之下,將於敏容推送回陽台後,再次轉身跳下水,決意去撈那架被自己扔進湖水裡的相機。
陽台上,傑生接過林嫂剛從屋裡取出的兩條毯子,牢牢地將全身濕凍的於敏容給包了起來。
她雖然看起來奄奄一息,但理智尚存,仍不忘跟傑生道歉自己撈不回他的相機。
「抱歉,傑生……」
傑生眼裡也有淚,卻只能安撫她道:「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們再一起找一台更好的。」
於敏容聽到傑生這樣的回答後,嘴裡這才帶著滿足的笑容,昏睡過去,也因此,她錯過了唐震天從湖面破水而出,搖晃著傑生那台用得最順手的相機的狼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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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敏容困得很,可有人卻不讓她稱心如意,不斷地拍著她的頰說:「醒來。」
她時而闔、時而張的眼底閃著一隻大手在鼻前揮甩,但她感受不到任何碰觸,也體會不出任何的溫度,保不保暖對現在的她來說是不重要的,她只想把多餘的精力花在好好睡上一覺這回事上。
偏偏有人不依她,不斷地晃著她的肩頭,隱約聽到她大媽邵予蘅哄她起身為她套上連身睡袍,但她連舉起拇指頭的力氣都沒有,怎麼可能坐起身來?
被人當布娃娃操縱片刻後,她總算可以躺下。
然後她聽到她大媽說要去看林嫂熬的熱湯好了沒,順便叮嚀表弟Dave將濕衣服換下。
當她大媽開門走去後,整個房間這才安靜下來,可是隔下久,一隻穩健的手又在她的肩上搖了搖,要她醒來說話。
說話是她目前最不想做的事,於是自然地側身將暖被蓋到頭頂。
對方像是不依她似的,把被子掀開,於是她就與那隻手宣戰,參與拔河的爭鬥。
意識模糊中,有人開門進來,沒多久,就傳來了爭辯聲--
一個像是在說,睡一下,沒什麼大礙;另一個則是質問,既然對方是登山常客,怎麼可能連失溫後的基本禁忌都不懂?
主張讓於敏容先睡上一覺的人開始反擊,斥責要不是因為對方衝動地把相機丟進水裡,她也不用冒被淹死的危險。
「東西是我丟的沒錯,但我也幫你撈回來了,這個錯雖然在我,但跟敏容現在能不能睡無關。」被斥責的人坦然接受指責,卻並不因此就同意讓於敏容睡上一覺。
最後,一個人祭出「丈夫牌」,以近乎吃醋的口吻宣稱,「我是她『丈夫』,要她怎樣就怎樣。」
另一個人則是冷著喉,駁倒對方,「那就提出證明來。」
「宴客那天,表弟你不是也在場?」
被喚作「表弟」的人以更加冷漠的聲音說:「我除了見你吃定她以外,什麼都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