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血和霧瞪大眼睛,眼睛直直地盯著那被火燒出來的東西,藏血苦笑,霧的表情大概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次。
跌在地上的是一個兩個長耳朵的小東西,一團卷卷的屁股,耳朵上的毛燒掉了——半,痛得坐在地上哭,
「嗚嗚……嗚嗚……」
這是什麼玩意兒?
長耳朵的妖魔長得粉撲撲肥嘟嘟,屁股上卷卷的尾巴,看起來像一隻兔子!霧簡直就要昏倒,難道這困擾了她一年的妖魔,就是這樣——隻兔子樣的娃娃?
藏血用兩隻手指夾著它的耳朵把它提了起來,「你是什麼東西?」
「我是卡露椰,嗚嗚……痛痛……你燒我……」兔子樣的娃娃繼續哭,「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原來它還有媽媽?霧和藏血面面相覷,霧把卡露椰抱了過來,「不痛不痛,姐姐給你揉揉。」她睜著她「童叟無欺」純潔的眼睛,從抽屜裡拿出一瓶藥水,塗在卡露椰的耳朵上,「卡露椰乖,告訴姐姐,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她塗的那瓶藥水,如果藏血沒有看錯的話,應該叫做「眼藥水」。但是卡露椰卻破涕為笑了,「涼涼,是媽媽叫我來的,媽媽說把頭發放進來,然後嚇死壞人,姐姐,你看到壞人了嗎?」
霧無辜地睜大眼睛,「沒有啊,姐姐的房間裡怎麼會有壞人?」她對著藏血一指,「你說那位哥哥像不像壞人?」
卡露椰搖頭,「哥哥長得很漂亮。」它突然向藏血撲過去,「哥哥抱!」
這見色忘思的小色鬼。霧把眼藥水瓶丟進廢紙婁,這只叫做「卡露椰」的兔子還有媽媽,想必它的「媽媽」,就是城堡裡的惡魔了,但是不要是一隻卡露椰放大一樣的兔子才好,霧不能接受霧·梅耶被兩隻兔子鬧得天翻地覆,一隻大兔子,一隻小兔子。
只聽藏血用磁性動人的聲音,比她還正經地哄騙道,「卡露椰乖,城堡裡好玩嗎?住得舒服嗎?」
他是在給霧·梅耶城堡做出租廣告?霧幽怨地看了藏血一眼。
「舒服!堡堡裡有好多東西吃,有葡萄、有土豆、有蕃薯、有芹菜……」那只叫做「卡露椰」的東西興高采烈,五個手指點來點去,都算了一遍還不夠,「有三葉草、月光草、野芋頭……」
「沒有蘿蔔?」藏血好笑地看著嘴裡唸唸有詞的卡露椰
「蘿蔔?」卡露椰凸胸腆肚,躊躇滿志、神氣活現地說:「我們長髮兔族系已經不吃蘿蔔了。」
看它說話的神氣,請想像一個暴發戶跟人說「我以後不吃麵包窩窩頭」的模樣。藏血摸著它身上的絨毛,原來這屋裡「長髮的妖魔」,就是這些長髮兔,不,長毛兔!他已經可以想像,它們為什麼希望世界變成農場。
「你媽媽呢?」霧從牆上的日本娃娃的肩上抽下一條緞帶,在卡霹椰的一條耳朵上繫了個蝴蝶結,摸了摸它的頭,「你的毛……你的頭髮真好。」
卡露椰得意洋洋,「當然,宇宙萬物,就我們長髮兔的頭髮是最漂亮的。」它立刻委屈地趴下耳朵,「我的頭髮……」
「哥哥的頭髮剪給你好不好?」藏血拉過自己長長的辮子,哄小孩一樣,「哥哥的頭髮也不錯啊。」
卡露椰眼睛閃閃亮,「對,哥哥的頭髮漂亮,媽媽叫我進來,嚇死一個長頭髮的壞人。」它無限崇拜地看著藏血的頭髮,「哥哥,你看見長頭髮的壞人在哪裡了嗎?」
藏血咳了一聲,以免他忍不住爆笑出來嚇壞這個笨得無可就藥的小妖怪,「沒有,你媽媽在哪裡?我們送你回家,你受傷了。」
「媽媽把姐姐房間的大門封死了,它現在在睡覺,等媽媽睡覺起來,就會開門放我出去。」卡露椰得意地搖晃著它的兩個耳朵,「我也開不了。」
「你媽媽在睡覺?」霧試探地問,「你知道你媽媽睡覺的地方嗎?如果我們不從大門出去,你可以帶我們……咳咳……我們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我當然知道,媽媽在床上睡覺。」卡露椰得意非凡,在空中走來走去。
藏血聽了只想翻白眼,用一根木棒敲死這只蠢得無藥可救的兔子,「在哪個床上睡覺?」
「媽媽的床上。」卡露椰眼睛的純潔度和霧一般無異。
「媽媽每天都睡覺嗎?」霧問。
卡露椰搖頭,「媽媽只有在月亮圓圓的時候才睡覺。」
十五月圓的時候才睡覺?藏血和霧對看了一眼,看來卡露椰的媽媽並不是普通呆頭呆腦的大兔子。
「只有三樓我爸爸的房間,和與我爸爸房間對稱的房間,才能夠見到月亮。」霧搖了搖手裡的鑰匙,「跟我來吧。」她用鑰匙,打開了衣櫃的鎖,低頭鑽了進去。
衣櫃裡面居然是一條通道,藏血抱著卡露椰,慢慢地從衣櫃裡鑽了進去,走進通道。
這是一條暗道,只有像霧·梅耶這樣古老的城堡才會保留這種中世紀供神職人士逃避大革命洗禮的暗道。霧拿著藏血的打火機前面照著路,藏血估算著高度,大概已經到達城堡的最高層。
「媽媽的房間。」卡露椰歡呼地對著三樓的一扇門撲了過去,化為一縷髮絲消失在門縫裡。霧亮起手裡的鑰匙,挑中了其中一支,「卡」的一聲,插進鑰匙孔,那鑰匙孔粘滿灰塵,鑰匙插進去居然第一下沒轉動,第二下,門才帶著沉重的機械聲,緩緩地開了。
滿屋縈繞著都是長長的頭髮,就如豎琴的琴弦。霧說得沒有錯,那頭髮猶如蜘蛛網,卻不讓人感到恐懼。
一個人懷抱著卡露椰,緩緩地轉過頭來。
它就是卡露椰的「媽媽」?
藏血和霧再一次目瞪口呆,那是一個男人,不不,是一隻公兔子,它也有像卡露椰那樣長長的搭下來的耳朵,有沒有尾巴不得而知,因為這個人,穿著長長的寬闊的衣服,背後流散的長髮把它的全身幾乎都遮住了。
一隻漂亮的——兔子,不不,它不能稱為兔子,或者應該稱為「他」,他看起來是一個冷酷而筆挺的男人,要說他是「媽媽」,實在是……周圍如果有觀眾,臉上必定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霧,你不聽話。」卡露椰的「媽媽」冰凝似的眼睛凝視著霧,「你要付出代價。」
霧抬起頭,雙手合十抱在胸前,楚楚可憐地看著藏血,宛若被欺凌的小白兔。
「這位先生,您可以先告訴我,您到底是卡露椰的『媽媽』,還是您就叫做『媽媽』呢?」藏血感興趣地摸著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卡露椰的媽媽。
「他是長髮兔族的元老『瑪瑪』,不是我的媽媽。」卡露椰天真地解釋,「他已經活了六百多年了,瑪瑪是長髮兔族最厲害的兔子。」他在旁邊蹦蹦跳跳,搖旗吶喊。
它還說「兔子」說得臉不變色心不跳,藏血佩服它承認自身的勇氣,「叮咚」一聲,他往空中拋了拋車鑰匙,「瑪瑪先生,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被關進這個城堡,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霸佔這個城堡,不過你必須承認,當今世界是人類的世界,異類佔領世界的想法是比較荒唐的,你承認嗎?」他說得又快又順,邊說邊看著卡露椰的臉色,看臉色就知道它完全聽不懂。
長髮掛滿房間的瑪瑪森然地看著藏血,「人類屠殺動物,毀壞植物,把森林化為沙漠,把海洋化為垃圾場。信天翁拖著死亡的哀鳴,極樂鳥的羽毛在帽子上搖晃……這個世界只有兩個字,」瑪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虐——殺!」
「不不,」藏血微笑,他叢口袋裡摸了個東西出來,「你等一下。」
瑪瑪微略詫異地看著他,他的手掌提起,尖尖的五指,慢慢地向藏血抓去,同時霧背後的頭髮,緩緩地向她網過來。
「等一下!」藏血對瑪瑪抓過來的手指視而不見,比劃了個暫停的手勢,因為他從口袋裡摸出來的東西叫做手機,按了幾個健,「喂?真秀嗎?是這樣的,我在莊園遇到了點小麻煩,有個人要和我談生態問題。喂,你不要這樣沒良心,撥哪個電話?生物系的?世界瀕危物種拯救小組?」
瑪瑪的手指抓到了藏血的鼻子尖,藏血優雅地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筆,先敲敲瑪瑪的指甲,說:「讓開一點,謝謝。」然後繼續打他的電話,」8749xxxx?好,我記下來了,回去請你吃飯。」過了一會兒,「喂?世界瀕危物種拯救小組?我是一位熱心生態發展與保護的世界公民;是這樣的,有人說,人類屠殺動物,毀壞植物,把森林化為沙漠,把海洋化為垃圾場。信天翁拖著死亡的哀鳴,極樂鳥的羽毛在帽子上搖晃……這個世界只有兩個字『虐殺』。請問他這樣的態度對不對?如果不對的話,請問您有什麼說法嗎?我不是在給您出考題,啊,你不要誤會我是聯合國工作小組的調查員,請回答我,這位熱心人士的觀點是正確的嗎?不不,我是工作檢查委員會的,我不是,請您回答我的問題……是這樣的,觀點偏激了是不是?那請問你對於『觀點偏激了』這個觀點的論據是什麼?這樣……」藏血放大手機的聲音,只聽手機裡一個優美的女聲用英語說,「這幾年在亞洲大陸環境污染的程度是比較嚴重,但是『人類虐殺動物,這句話,從世界範圍來看,整個十九世紀與二十世紀前中期相對嚴重,如今我們已經逐步建立起各種瀕危物種的基因庫,生態環境的改善有待全人類的共同努力,而物種的滅絕我們也已經採取了相對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