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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籐萍

  「嗯。」

  「我交往過的人不計其數,名檀只是……也許只是我付出過真心的一個。」藏血的手輕輕放在她頭上,「他們都帶著怨恨或者悲哀離開,都責怪我是個無情的男人,我從來不留人,你卻拚命地留了下來,不是你傻,是什麼?」他微笑,「我並不是個好情人。」

  「你說得那些我不懂,」霧低聲說,她或者真的太大真了,從來沒有想過要知道這個男人的過去,本能地以為他必和自己一樣活得簡單,「我只知道你不該只有一個人,名檀不該不要你,我想要陪你。」

  藏血放在她頭頂的手托到了她的後頸,托起她的頭輕輕落下—個吻,「敗給你這麼簡單的心,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他的眼神微笑,「如果你要走,我不會留你;如果你要來,我冒著大雨也會去接你。」

  霧困惑懵懂地看著他,「日之?」

  「我接你來了。」藏血斯文地微笑,「至於瑪瑪——」他吁出—口大氣,「就算不得不仰賴他的庇護,我想我丟不開你這個丫頭,人總不該和妖魔比。」

  「日之!」霧的眼睛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

  「我愛的人是你,忘記了嗎?」藏血低笑。

  「日之!」霧笑靨如花,他終於肯要她了,終於肯要她了。

  「滿身都是傷,要不要緊?」他抱著她,她滿身是傷,幸好都不太重,一時間,感動的情緒從心頭蔓延到指尖,霧的溫暖,也如潮水般,撲滿了全身。

  不能失去的東西啊。嘴裡雖然不說,但是急劇的心跳,雖然他不說,但是撲在他懷裡的霧怎麼會聽不見。她抬起頭嫣然一笑,「我沒事,我很好很好。」

  「你跑到哪裡去了?」霧緊緊抓住藏血的手,「從那麼高跌下來,你沒受傷嗎?」

  「沒有,別怕。」藏血拍拍她的頭,微笑。

  「他在哪裡?」一邊的川穹陰沉地開口。

  藏血一邊哄著霧,順便看了川穹-一眼。這個男人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吧?飽嘗了這麼多天突然失去他的痛苦,何況他是那種充滿侵略性的野獸?川穹已經要瘋了,藏血判斷。

  「我知道你遇到了他。」藏血一時沒有回答,川穹冷冷地說,「我聞得到他的味道,你不必欺騙我。」

  味道?藏血習慣地要去推眼鏡,沒有眼鏡就順便點了點眉角,這人越來越像野獸,狗一般的嗅覺。

  霧輕輕地推開藏血,低聲問:「日之,你真的和名檀在一起嗎?」她也聞到了藏血身上一股淡淡的味道,並不是香,聞著卻很舒服,這個味道在名檀身上很明顯,而且她從來沒有在別人身上聞到過。

  藏血點頭,「我遇到了他。」

  「他為什麼不回來?」川穹冷酷得接近淒厲,「他為什麼要找你?」

  藏血在一剎那覺得川穹的眼睛在發綠光,像一頭背負著狂風的狼,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他說——」

  「他說什麼?」川穹打斷他,緩緩從那邊的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向藏血走來。

  「他說,對不起。」藏血回答。

  川穹陡然發出一聲冷笑,「他什麼時候也學會道歉了?對不起?他對不起什麼?他憑什麼要你替他告訴我對不起?」

  因為我是他半路撿到的工具,藏血苦笑,這句話卻不能說,怎麼能告訴川穹,你愛上一個天使,而天使不玩了,他要回去休假了?「川穹,名檀他……」

  「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他?」川穹冷冷地說,「你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你把他……」

  「不,川穹,他不是我藏起來的。」藏血深吸一口氣,反而走過去,搭住川穹的肩,「你其實很明白,名檀從不

  打算留在任何人身邊,清醒一點,饒過自己吧。」他正視川穹的眼睛,「他留給你一句話,留給我一句話,你要聽嗎?」

  川穹凶狠的眼睛漸漸失去了光彩。

  「他說,你要婚禮,他給你婚禮。」藏血慢慢地說,「你懂嗎?他給你的只是婚禮,不是永遠。」

  川穹臉色變得蒼白。

  「他又說,如果我學不會把人留住,我永遠都要輸給你。」藏血抬頭看著身高一米九幾的川穹,「不要懷疑我把他藏起來,名檀不會為任何人留下,他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川穹猶如困獸。

  「他不要你了,這樣說你明白嗎?」藏血笑了笑,笑得有點苦,「就像當初他不要我一樣,他不要你了。」

  川穹臉色蒼白地看著藏血,似乎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

  霧有點不忍。輕輕地從藏血的身後抱住藏血,被自己愛的人遺棄,在尋覓了這許久之後才發現自己早已被遺棄,就如遺棄一塊破布,連一點眷戀都不曾留下,這是多麼大的打擊。何況,川穹是那麼驕傲的人。藏血不得不打碎他那分驕傲,不讓他清醒,川穹永遠無法面對失去名檀的日子。

  藏血反手抱住霧,看著呆若木雞的川穹,越發感覺到手下霧的溫暖,她不會離開他,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突然之間,覺得她是如此值得珍惜,如果她不曾選擇和他在一起,不曾和他一起跳下來,那麼被遺棄的人就是他自己,因為他……不會留人。

  川穹看了藏血很久,慢慢地退回椅子坐下,雙手抱住了頭。

  他也許在想,以後他該怎麼辦。

  看著這樣的川穹,藏血突然明白,原來以前他都是一直這樣的被人遺棄著,交往過一次,最後終是別人離開他,再交往過一次,依然是被舍下。只是他麻木了。不曾像川穹這樣付出真心,他麻木地被遺棄著,一直到成為了習慣,知道身邊的人無論多麼美麗都是過客,直到不會為別人痛苦而感動,直到遇見了名檀,說分手之後也不曾很傷心。

  身邊的人如流水燈那樣轉換,不同的美麗的面容,都是過客。他用同樣美麗優雅的唇微笑著,身邊的美麗都是虛幻,或許連他自己也是……

  如果沒有這個奇怪的女孩來揭他的瘡疤,來瞭解連他自己都不瞭解的心,或許他的悲哀和川穹一樣重,而他居然絲毫不曾明白。

  「霧。」在病房裡一片寂靜的時候,川穹抱著頭,真秀

  站在門邊,斜倚著門,寂靜無聲地看這一切,藏血開口:「謝謝你。」

  霧緩緩抬起頭來,也許是為了川穹的悲哀,她眼裡淚珠瑩然,低聲說:「你不會留人,不要緊,我會為你留下來。你沒有了名檀也好,其他人也好,總是有我,會陪著你,永遠不會讓你找不到我。」她竟然知道他的感受,那一時間,他們想的是同一件事——如果我沒有了你,我將和他一樣。

  藏血深吸一口氣,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幸好,這一次終於有人不曾離開他。如果你要走,我不會留你;如果你要來,再大的風雪,我去迎接你;如果你永遠都不走,我……傾盡一生的心,珍惜著愛你。

  「他不會再回來了,是嗎?」川穹啞聲問,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什麼,平靜了下來。

  「他也許會再回來,但也許是在世界的另一個地方。」藏血心情複雜地看著川穹,名檀不該這樣對他,可是如果不會說走就走,那就不是名檀,川穹也就不會愛他。

  「他曾經說過,有一天,如果我找不到他,那麼請我從這裡跳下去。」川穹淡淡地說,眼光看著窗口,這是第十五樓的窗口,」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們正在阿爾卑斯山頂滑雪……那個山頂看下去,有幾千米那麼高。」

  霧倒抽一口冷氣。「川穹,你想幹什麼?」她大聲說「你忘記了嗎?我第一次看見你,你在智利海邊,你衝浪,你是海上的風!我曾經那麼瘋狂地追過你,你忘記了嗎?你爬山,漂流信天翁從你頭頂掠過去,那情景像一幅畫,是一幅畫,孤傲流亡者的畫!你不該這樣想,你該甩了他,去找第二個你想要的人!」

  川穹似乎不屑地笑了笑,「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霧張開雙手,「你是風,是海風!」

  「我是瘋子。」川穹說,他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

  藏血和真秀對望了一眼,都有些不詳的預感,他難道當真想從這裡跳下去?

  藏血掠開了額前的散發,慢慢地走到川穹身後,「放手吧。」 

  川穹搖頭,冷笑:「我在想,如果我們兩個一起死了,他會不會為我們掉一滴眼淚?」

  「你?」藏血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偏激,剎那之間,川穹一把把他大半個人推出了窗口,藏血人不矮,高過窗口大半個人,川穹這一推,真的幾乎把他整個人推出了窗口。接著川穹迅速跳出了窗口,踩在十四樓的擋雨板上。

  真秀大吃一驚,縱然他聰明絕頂,也完全猜不出川穹會來這麼—下。人人都以為他要跳樓,人人都防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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