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隱似乎笑了,低笑,「看來按照你的話,我應該感激停靈士司狐帶走我魔界的禍根?」
「是的。」藏血坦然回答。
「他是個游離在妖魔與人之間的怪物,他得到了荊棘,也許會鑄造出創世紀以來最可怕的妖魔,你明白嗎?」該隱森然說,「他本拿不到荊棘,但是他利用你的手,消除了荊棘上的地獄之火,日之藏血、霧·梅耶,你們是司狐的幫兇。」
「那麼,你把我和霧一起消滅就是了。」藏血平靜地回答。
「嘿嘿,」該隱冷笑,「你不求她獨活?』
「我求不求是沒有用的。她能不能獨活,第一,要她願意獨活;第二,要你放她獨活。對不對?」藏血這樣回答,也許是和真秀一起久了,頗有佩侃而談言行自若的鎮定。
「她是你的情人吧?你這樣,情人們會覺得你很無情,」該隱居然這樣詭異地冷笑,「你居然不要求她逃生,難道,你不希望她活下來?」
「我只是希望她快樂,不傷心。」藏血微笑,「人都是要死的,活下來,並不一定是最快樂的事。」
「那你就是希望她和你一起死。」該隱冷笑,「自私的人類。」
「不,我只希望她快樂,不傷心。」藏血仍然那樣微笑,「如果她選擇離開我,我會直接放手讓她走。」
霧在裂縫的另一邊聽著,苦澀的微笑逐漸擴大,無情的情人啊。「我不要和你一起死!」她喃喃自語。
該隱轟然笑,「日之藏血,你的小丫頭不願和你一起死。」
藏血露出嘲諷的微笑,「願意和我一起死的才是傻瓜,只是你會放過她?」他突然指指那個巨大的裂縫,「你放過她,我自己跳下去,如何?」
「你們兩個有一個人跳下去,我就放過另外一個,看你們誰先跳下去吧。」該隱陰沉地笑。
該隱這句話一出口,那邊的裂縫急速落下一個人影,藏血大吃一驚,「霧!」他連想也未想,直接向裂縫撲了過去。
一瞬間,兩個人都消失在裂縫裡。
該隱的笑聲在繼續,「兩個人都下去吧。」
龐然、撕裂野獸般殘酷的聲音緩緩散去,魔界眾魂緩緩從戰慄中甦醒,地上巨大的裂縫迅速合攏,一瞬間,已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月,消失了。
月交託天與日。
天亮了。
月輪天的明月換成了晨曦。
淡淡的晨曦籠罩魔界。
這裡是妖魔的府第,是鬼怪的王國。
坐在月輪天人口的白衣人緩緩抬起頭來,面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
人間沒有這樣舒白的衣袖。
天界沒有這樣深邃的眼睛。
地獄沒有這樣殘忍的憂傷。
這天與地共同網住的白蝴蝶,天與地交匯凝結的男人——
「該隱,你犯了一個錯誤。」白衣人的肩頭沽著一隻白蝴蝶,翅膀翩翩地動。
白衣人只是看了太陽一眼,緩緩地低下頭去,依舊是原來的模樣,低頭雙手攬住膝蓋坐在半空,「哦?」他的聲音不大,清晰而悅耳。
白蝴蝶翩翩地飛走,「你不該放走他們,他們是司狐的亡靈。」
「哦。」該隱低著頭,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司狐是人界的妖,如果他成為魔界的魔王,他就可以跨越人魔兩界,統治三分之二個世界……」白蝴蝶在該隱面前不遠處翩翩地飛。
太陽——升起來了!
一剎那千萬道金光照耀大地。
該隱再一次緩緩地抬起頭來,這一次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魔界整個黑暗下來,太陽雖在高空,卻不能有絲毫光線進入魔界,陽光似乎都被該隱的黑暗奪去了生命。
當整個魔界重新沒入黑暗的時候,該隱用他不大卻很動聽的聲音,輕輕地說:「白,你錯了。」
當該隱說到「你錯了」的時候,驟然間霹靂一聲,一道閃電,該隱的白衣變為黑衣,白蝴蝶宛然變成了黑蝙蝠,天地為之失色震動,太陽暗淡,魔界狂風驟來,千萬妖魔同聲哀歌,一層層的黑色塵土掠過地表。
「這世界不配被統治,不配被我統治,也不配被司狐……」該隱抬起手指,指著天空,「統治者……」
第九章 跌落的世界
在空中無限地下墜,強大的離心力,幾乎要把心肺都從嘴裡壓了出來,就在霧覺得她快要受不了的時候,一個人擅了過來,「砰」的一聲,在下墜的霧耳中簡直像整個世界都爆炸了,她被一股力量推向旁邊,這力量居然還很輕柔,在高速下墜的時候能做到「力量輕柔」是非常困難的事,飛機若在飛行中擅上一隻鳥,說不定鳥體會撞穿機體,一切原因都是因為速度太快了。
什麼東西推了她一把?除非是和她用相同的速度下墜的東西,而且方向相同。
日之嗎?是日之嗎?霧聽不見也看不見,滿耳都是風聲,耳膜快要破了。
要下墜到什麼時候?她快要瘋掉了!
後悔在他跳下去之前先跳下去嗎?
不後悔,真的不後悔,不是他要求她陪他,只是她不能容忍他到最後依然一個人也留不住。日之,不是的,我知道你愛人的同時也給人自由,但是如果你願意給予
一點點限制,你願意要求別人為你做點什麼,你會表現出有一點點在乎別人離開,你的情人們不會覺得失落,只會感覺到幸福。
我不打算離開你,可是,如果在跳下來之前,你願意開口說希望我留下來陪你,我會跳得更高興,會痛苦得更幸福。為在乎的人犧牲,而且只有我能為你犧牲,會給在乎你的我,很大很大的滿足。可惜你……從來……
耳邊陡然是一連串撕裂的聲音,不斷地撕裂,不斷地撕裂。好痛!霧痛苦地皺眉,但是為什麼,真的痛苦得很幸福,我和他在一起。
「咚」的一聲,她終於落到了實地上,強烈的撞擊,讓她一下子昏了過去。
天空……湛藍……
一些鵝毛飄上去打個旋又靜靜地落下來。
陽光普照。
這裡是伊賀顏大學發送學生枕頭、棉被的廣場,千萬張棉被被挑開曬太陽,經過充足的日曬,請同學們挑選自己喜歡的圖案,然後領回宿舍。伊賀顏大學的學生來自世界各地,各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和習慣,所以真秀管理學校管理得很具體,也不允許有劣質的商品流入學校影響聲譽。
九點鐘開始認領整套床具。
霧在八點三十七分墜落在廣場,損失共計有:棉被七件、枕頭兩個,外加挑起的各色蚊帳和被套四件。
鵝毛盤旋了之後靜靜地落在地上。
陽光靜靜地普照。
落下來的,只有霧、鵝毛和陽光。
這裡是哪裡?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霧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張看起來很舒服的笑顏,令人想起流水曲橋上的茶室,白雲秋色,葉子靜靜落下的感覺。
「你是……誰?」霧微弱地開口。
「藏血的同學,霧小姐,我是伊賀顏真秀。」笑顏的主人彎著腰看她,雙手插在口袋裡,穿著一件背後拖著帽子的休閒衣,很學生氣,不像藏血,藏血像個成熟的美貌貴族。
「日……之……呢?」霧沒看到藏血,「他……受傷了……嗎?」
真秀的眉毛挑得很高,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他答非所問:「你知道你自己失蹤了多少天嗎?」
霧蹙眉,「我爸爸……他很擔心吧。」
「不,」真秀斜倚過身去靠在病床邊的牆壁上,「他以為你和藏血在一起,很放心,最近為莊園引進了白蕭偉昂葡萄,可能過幾年打算釀造新品種的葡萄酒。」
「我失蹤了多少天?」霧的目光四下搜索,這裡是個
單人病房,除了真秀,病房裡沒有其他人,「日之……日之人呢?」
「你失蹤了十五天。」真秀微略低下頭,眼睛沒人頭髮的陰影,「可以告訴我你去了哪裡嗎?」
霧的眼睛開始閃爍可憐的淚光,真秀迅速打斷她,「不要說謊,說謊的是壞孩子。」
霧有點笑了,「我可以信任你嗎?」
真秀側了側頭,微微一笑,「可以。」
和藏血不同的微笑,真秀笑得很自然,他是個自然的人;日之,是個安全的人。霧慢慢地,把從城堡裡出現瑪瑪開始的故事說給真秀聽,說到和藏血相遇,說到海邊的婚禮,說到川穹和名檀,說到藏血不要她,說到最後她比藏血先跳了下去,最後說完了,她閉嘴。
真秀一雙烏黑深湛的眼睛澄澄地看她。
對著真秀說話,感覺很舒服,想說什麼都能很自然地說出口,他是個優秀的聽眾,但是聽完了之後,他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陣子,真秀才說:「你不懷疑,藏血他沒有跳下來嗎?」
霧奇怪地看著真秀,「你是他朋友嗎?」
真秀微微一笑,「是。」他和藏血的交情,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那麼你不該這樣問。」霧柔聲說,眼腈裡浮起絲絲妖魅的神色,只有她想要防備的時候,她才會有這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