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從不失手的緣故,樓外樓的名聲越來越大,傳言被穿鑿附會,把樓外樓的人說成無所不能。我爹為了避免麻煩,索性搬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沒想到此舉更增添了『樓外樓』的神秘,多少人想一探究竟都無功而返,樓外樓也成了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其實說穿了,所謂的殺手也不過只有爹和兩個哥哥而已,與其他門派相比較,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了。」無悠幽幽地訴說。
「再說……咱們成親之初相敬如『冰』,你連望也不望我一眼,我要怎麼跟你說呢?後來你發生意外,一連串的事故紛至沓來,幾乎令我措手不及,早就把這件事擱置在一旁,要不是關大哥提起,我也想不起來。」
李尋舟遲疑一下,將大掌復在她的手上,溫言道:「是我不對,沒把事情弄清楚便對你發脾氣!」
「沒關係!」
「我當初那樣對你……你會原諒我嗎?」他又再丟出另一個令她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納悶,不明白自個兒是哪裡做錯了,所以才惹你嫌棄。我一直努力想討你歡心,沒想到卻令你更厭惡我,這道理我始終想不通。也許到頭來你會發現,我根本就不適合做你的妻子。」她自嘲道。
「不許這麼說!」他回身過來抱緊她,使無悠有些透不過氣來。
「事情之所以會變這樣,其實錯在我而不在你,你這麼說只會讓我更愧疚、更羞慚。」
「都已過去了!」無悠歎息,沉醉在他有力的懷抱當中,耳朵貼在他的胸膛,聆聽那平穩有力的心跳聲,一切不快的記憶都離她遠去。
「姑姑說得好,要珍惜你所擁有的,因為那很珍貴,可不是?」
「嗯!」
過了良久,他不自在的清清喉嚨。
「其實……其實自第一次相見之後,你一直在我心裡。」不自在的困窘讓他手足無措,心裡不自覺的期待著她的反應。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是飽含驚喜的。
他為之氣結,生平第一次表白,她竟沒聽清楚。
「沒聽到就算了,睡覺!」
無悠全身每根思維都化成喜悅的泡泡,不停的向上飄揚,直飛到無涯的天際。
她環繞他的頸,將李尋舟的頭拉低,趁他不知何事發生時,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呢喃地說:「我也是。」
「什麼?」他健軀劇震,不敢相信他耳朵所聽到的。
「沒聽到就算了,睡覺吧!」她拿他方纔的話回敬他。
「無悠……」他低吼,隨即低頭狠狠吻上她愛笑的唇瓣,偶爾從唇齒間流洩而出的呻吟和呢喃,直教人聽了臉紅心跳。
「尋舟……」
「別說話。」
「可是我有話想說。」她嬌喘。
「明天再說!現在我沒空。」他濃濁的眸飽含情慾,她逐漸展露出的婀娜身段和無邊的春色,實實在在讓他的慾望蠢蠢欲動。
「是關於尋晤和尋海的。」
李尋舟的進襲馬上停頓,大力捶床發洩他的不遂。
「說!」他挫敗的道。
「你難道不覺得……該放手了?讓他們去掌握自己的人生,對自己負責,而不再是照你掌控的路走?」
「什麼意思?」他雙眸灼灼有神,直瞧著她。
「你是尋唔他們的大哥,知道他們最有興趣的事是什麼嗎?」
李尋舟悶哼一聲。
無悠續道:「尋海最喜歡的是養馬、馴馬,他對這方面的興致極高,跟著馬販子習得不少這方面的訣竅,可是你老是說他貪玩不懂上進。至於尋唔……
他表面上和你作對,可是你瞭解嗎?他最希望得到的是你的肯定,你老是不肯給他發揮的機會,這是為什麼呢?
他們是你最親的兄弟,你們應該團結合作、群策群力才是,今天會弄成這樣都是……都是……」她越說越小聲,終至低不可聞。
「都是我的錯,對吧!」
「本來就是。」她小聲辯道,把以前想說而不敢說的話,一古腦兒全說出口,再不說便沒機會了。
他反而陷入沉思,良久才開口:「老實說……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對你們很壞?」
「當然……壞啦!」她理直氣壯的回答在他的瞪視下小聲起來,用兩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咕噥道:「壞就壞,還怕人家講。」
「不過現在改,也還不晚!」
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思考過去的所做所為。
以前他諸事力求完美,每方面都想做到最好,他不但以此標準來要求別人,同樣也更嚴苛的這樣要求自己。
他的嚴厲和鐵腕手段使「李記」在他爹去世之後,迅速竄升為有名的商號,他的貨品交易遍佈大江南北,甚至西域塞外,這些從來不靠任何勢力支持,全是他以實力打下來的。
卻萬萬沒想到,到頭來他和親人形同陌路,下人對他噤若寒蟬,就連應該與他最親密的妻子也懼他如蛇蠍。
難道他這樣做真的錯了嗎?
「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真的?」懷疑的眼神很不怕死的表達著她的心思。
「別管這個了……」他露出邪惡的笑容,「你不會以為我會放過你吧!」
「什麼?」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突然她尖叫出聲,「你的手在幹嘛?」
「復仇。」他冷冷的回答,手毫不留情的在她胳肢窩搔癢。
「哈……哈哈……」陣陣酥麻癢意讓她笑得喘不過氣,「你別這樣……哈哈……哈……饒了我行不……哈……」「你認為呢?親愛的妻子!」他邪邪的笑道。
夜半時分,這對夫妻在萬籟俱寂中笑鬧起來,銀鈴般和低沉的笑聲在夜空中傳得好遠……好遠……連月娘都躲在雲後,為他們的赤子之心霞出微笑。
這天晚膳過後,李尋舟把尋海和尋唔給叫住。
「大哥,有事嗎?」尋海首先問道。
尋舟輕撫下頷,「你今年幾歲了?」
「十八。」李尋海戰戰兢兢的回答,飄忽的眼神掃過水無悠,大有疑惑之色,而她只是笑著搖頭。
「嗯!」他漫應一聲,「也該是正正經經做點事的時候。」
尋海的臉當場垮下來,變成慘綠色,他的苦日子又要開始了嗎?
「你知道的,咱們每年經手的牲畜不少,只不過咱們手下少有懂馬的人,要馴馬、相馬、養馬實為不易,所以才將目標轉往羊群。你大嫂說你對這些牲畜很有一套,不如就由你來試試看!」
「要讓我來?」
「怎麼?沒有興趣?」他挑高眉,「沒有興趣的話,我就另外找人」
「不、不、不,有興趣,有興趣得很,我接下來了。」
「那好!」李尋舟點頭,露出狡黯的笑容,「既然你接受了,馬與牧場是分不開家的,北方的幾個牧場不如也由你全權負責,你看如何?」
尋海大聲呻吟,「大哥你好奸詐,專門挖坑讓我往下跳!」
「那你跳還是不跳?」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雖是苦瓜臉,那抹喜悅的光彩卻瞞不了人。
「至於尋唔……」他清清喉嚨,「我辛苦這些年,也該輕鬆輕鬆了。我打算下個月帶無悠出閃透透氣,家裡和『李記』各貨行商號的事務,全部由你接手,你的經驗雖稍嫌不足,但能力比我強得多,應該沒什麼問題。」
「你不怕不在的時候,整個家被我弄垮?」李尋唔仍是用懷疑和不信任的口氣。
「就算弄垮,我也相信你有辦法使它再站起來。」
他的眼神光芒微閃,想了一下才道:「既然你都不怕被我弄垮,我還有何理由拒絕?你儘管放心便是。」
「很好!」待尋唔和尋海離去後,無悠迫不及待的問:「你真的要帶我出門?」
「是啊!這麼多年來從沒放鬆過,是該好好為自己而活了,你想上哪兒咱們就上哪兒,反正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那麼……我想去看海?」
「海?」
「是啊!」她的眸子燦如夜星。
「我見過黃沙滾滾的大漠、巍峨的高山、繁華的城鎮,就是從來沒看過海。我想看看一望無際的海是什麼樣子,航行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上的船又是什麼樣子。」
「好!我們就去看海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他微笑道。
「真希望我們現在就在海上,可以……」
瞥見他衣襟內露出繡帕的一角,那是他放存玉盒內的那條繡帕,她不禁頰生紅暈。
「你一直把它帶在身上?」她朝它指了指。
李尋舟將它掏出,珍惜的把玩,「是啊!做為我們相識的紀念。」
她難為情的道:「也不曉得你從什麼地方拾來的,上面都已髒污了,虧你還拿它貼身收藏,還是我拿去洗淨再給你吧!」
「不要!」他拒絕道,「這是咱們成親的隔天,我在梳妝鏡前拾到的。上面的髒污代表的是過去的一段回憶,我怎麼可以……」話說至此,他突地一僵,同樣的姿勢停頓良久,才如千斤般重的緩慢抬起頭來。
果然!被她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