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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衛小游

  「不會。」

  「那也好,其實我也不想那麼說。」她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我也沒聽過你的鋼琴,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好到值得嫉護?」

  「聽起來,你好像不打算安慰我,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唷,這會兒是誰在勒索誰了?」他真的在向她勒索友情嗎?

  江雲冰霎時噤聲不語。

  佔了便宜,不再賣乖。她說:「不然我們找台鋼琴,你彈首曲子給我聽聽,讓我評鑒評鑒一下。」

  哼。「不要。」朋友不是該無條件信任的嗎?她的條件這麼多,怎麼能算是朋友?還差得遠呢。

  「既然如此,」她頓了頓。「那一定是你人緣不好。事出必有因,如果你能撤下你那張不苟言笑的臉,說話再有禮貌一些、客氣一點,那麼你的人緣指數一定會直線上升。」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實在惹人生氣。

  「嗯,對啦,我什麼都不知道。」委屈的。「沒辦法呀,因為你什麼都不說嘛。」

  江雲冰瞠目瞪著她,真是令人為之氣結。然而、然而曾經有人像她這樣明明不懂,卻還是把每一句話都說進了他心坎裡嗎?

  有記憶以來,郎彩在他心中所投下的震撼,遠遠超過這許多年來,他所經歷過的一切。

  而她,也是第一個從未聽過他的鋼琴,就聲稱喜歡他的異性。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難形容。

  她究竟是喜歡他什麼地方?

  就只單單因為她覺得他感覺起來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鋼琴?這是什麼詭異的理由?

  還有,郎彩為什麼那麼喜歡鋼琴!

  成千上百個疑問,令他看著她時,老覺得頭暈目眩不已。

  她不是個謎。

  而是一團謎雲。

  ☆☆☆☆☆☆☆☆☆☆  ☆☆☆☆☆☆☆☆☆☆

  結果,在口琴社的表演會場,郎彩很不給面子地睡著了。

  坐在小型演藝廳最後一排的椅子上。

  郎彩偏頭靠著他的肩膀呼呼大睡,只差沒把口水滴到他身上。

  吃的飽飽,睡的好好。疑似得了懶豬病。

  正想嘲弄她,想搖醒她時,卻突然發現在昏黃燈光的渲染下,她的眼窩下方有著一圈淡淡的黑影。

  是說話說得太累了嗎?

  不,看起來是熬過夜的後遺症。只是平時她說話哇啦哇啦的,很容易讓人分心;臉又小,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倦態。不過,熬夜……她看起來不像是那種用功的學生。她是嗎?

  小小的演藝廳裡只坐了半滿的聽眾。

  中午剛吃飽飯,的確是令人滿想打瞌睡的。

  他強打起精神聆聽,只為了將心比心,不希望當別人在聽他的鋼琴時,也不小心睡著了。

  任何事情都有妥協的餘地,唯有鋼琴,他還是很難放棄那一點點小小的虛榮心。

  將近兩個小時的演出後,最後一首表演曲目結束後——

  「啪啪啪啪!」原本還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郎彩突然醒過來,精神奕奕地鼓著掌。嚇了他一大跳。

  「贊贊贊。」她不怕人笑地跟著坐在前面幾排的聽眾一起叫嚷著。

  真是……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

  她明明睡了滿滿兩個小時耶。

  第六章

  龔千雅從打工的證券交易所回到學舍時,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一如往常,沒有先回自己房間,她走到二一三的房門前找郎彩。

  敲了敲門,沒有回應。門鎖著。房裡沒人。

  想必又跑去練琴了。

  有時候她真不明白,既然這麼喜歡鋼琴,怎麼不乾脆讀音樂系呢。

  她問過她,而她當時只是笑笑地道:「哎喲,音樂系很難考耶,我哪裡考得上啊。」意思是外文系很好考就是了。真搞不懂她。

  ☆☆☆☆☆☆☆☆☆☆  ☆☆☆☆☆☆☆☆☆☆

  晚上十點過後,琴房上了鎖,江雲冰坐在音樂大樓外的廊階上,就著明亮的月光看著自己的雙手。

  自從國小三年級那年,左手的指關節因為受了傷而兩個月沒有彈鋼琴,痊癒後,左手的狀況一直沒再出過差錯。

  然而先前練習時,不知怎的,當年受傷的感覺突然又出現了,他的左手好似會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在彈和弦時,感覺有點怪怪的。

  當時替他看診的骨科醫生還保證過他的手指復原良好,繼續彈鋼琴不會有問題。那麼練習時,那種手指突然無法自在彎曲的感覺,是心理作用嗎?

  現在的他已經無法想像,如果他無法彈鋼琴,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或多或少的,他開始能夠體會,當年媽媽在演奏事業最顛峰之際,車禍奪去她手指的靈活度時,那種跌到谷底的絕望了。那一定像是整個世界突然天崩地裂的毀滅感。而那天崩地裂的毀滅,也間接造成了爸爸與媽媽的離異。

  似乎,將自己全部的人生投注在鋼琴上,就像是把所有的賭注押在同一個賭盤上一樣危險。如果贏了,當然很好。可如果全盤皆輸呢?

  他把自己押在了這盤睹局上。結果又會是如何?

  他不是沒感覺肩膀上的壓力愈來愈重,當他的手一放到琴鍵上時,他的手指也彷彿有千斤重。

  他曾經輕快地彈過鋼琴嗎?或者鋼琴之於他,從來就是這麼地沉重,只是如今的他漸漸負荷不起?

  他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他負荷不了,他要怎麼超越爸爸的鋼琴?

  當年他那樣離開他和媽媽,他實在很恨他。然而當他看了當年他留下來的演奏會錄影帶時,他還是不得不承認,父親的鋼琴可能窮極他一輩子也趕不上。

  他的父親是職業演奏家出身,雖不像他的母親幾乎拿遍了國際比賽的重要獎項,在音樂界也沒什麼知名度,然而他的鋼琴卻似乎是他永遠及不上的。

  他瞪著自己的手。懷疑自己能有超越父親的一天。

  爸爸留給他的,不僅僅是初入門時的指法。他還留給了他一個揮之不去的巨大陰影。

  他——

  那是什麼聲音?

  耳朵敏感地聽見一道彷彿透進月色裡的琴音。

  江雲冰渾身一顫,想起那個在繫上被傳來傳去的「午夜琴聲」的傳說。

  滿月已過天頂,是乍夜了。校園裡顯得十分地寂寥沉靜。

  他凝神傾聽,發現琴聲是來自……二○六A琴房!

  他猛然抬起頭看向二樓左翼的那間琴房。

  這是……第一號夜曲,降b小調。

  蕭邦的夜曲……

  他站在樓下聆聽了好一陣子,心頭一陣震顫。這琴聲……不知怎的,竟給他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彈奏者的技巧十分高明,每一個音都準確的無懈可擊,琴音在詮釋裡融進了無限情感,哀傷、悠揚、激昂、和緩、悲愴……如此如此溫柔的鋼琴……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鋼琴。

  到底是誰在琴房裡?

  是傳說中那個對生前的鋼琴戀戀不忘的鬼魂?

  抑或另有他人?

  無論如何,他都決定要一窺究竟。

  中庭的樓梯沒有封鎖,他沿著樓梯爬上去。

  午夜裡,沒有人逗留的音樂大樓處處瀰漫著陰森的感覺。愈靠近邊間的二○六  A琴房,他的心跳便跳得愈大聲,幾乎掩蓋了接續在降b小調夜曲後的第二號夜曲,降E大調。這首曲子的感覺和前一首曲子又不大相同,比較沒那麼悲傷,情緒的起伏稍微輕快一些,也是一首他很熟悉的曲子。

  雖然確定自己從未聽過這樣的鋼琴,然而那琴音裡卻又存在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熟悉。

  是誰是誰是誰……

  是誰呢?

  他喘息著,心臟劇烈地跳動。

  直到他來到那間充滿傳說的琴房,他站在透明的窗外,瞪大著眼,看著坐在鋼琴前那名全身白衣,發長披肩的女子——

  鬼……

  沒有出聲驚她,他就那樣站在窗外,看著月光斜照進來,照得她的臉如月色銀白,傳說中的鋼琴也彷彿發出詭譎的光。

  郎彩……

  然後,他找到了那一份藏在記憶裡的熟悉。

  這是……他爸爸的鋼琴,但又不是……

  轉頭在門窗上搜尋著。

  前後門都上了鎖,只有一扇靠近後門的天窗是打開的。

  他猛然想起那扇天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壞掉了,可以關,但無法上鎖。然而卻一直沒有人去修理。

  仔細一想,「午夜的鋼琴聲」就是自那時開始繪聲繪影起來的吧……

  他猶豫著要不要讓她知道她被發現了。看她驚訝害怕的表情應該會有很趣。

  然而……這樣的琴聲多麼教人不捨得打斷。

  她一曲接著一曲,想看她受驚的慾望比不上坐在窗下靜靜的聆聽,讓她溫柔的夜曲撫平那逐日啃蝕著他內心的焦躁。

  ☆☆☆☆☆☆☆☆☆☆  ☆☆☆☆☆☆☆☆☆☆

  過了兩個小時之後,連續彈完蕭邦二十首的夜曲,郎彩才將注意力從琴鍵上漸漸收回。

  蕭邦的鋼琴曲很容易讓人陷得很深,每回彈蕭邦,總要好些時間才能收回放出的情緒。

  一如以往,她坐在鋼琴前沉思了好一會兒,耳邊彷彿還聽得見剛剛才彈過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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