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看過這麼會吃的女生。
不過或許也不該感到訝異,畢竟任何事情,只要與郎彩沾上邊的,就沒點正常可言了。
他看著她橫掃掉一整桌的食物——包括三份燒肉堡和好幾杯的甜點飲料。
而現在,她正在啜著最後一杯可樂。
等他回去,他要殺了李慕恩那傢伙。
「哈……」拍拍填得飽飽的肚皮,一邊蹺著腿喝冰涼的飲料,真乃夏天一大樂事也。尤其眼前還有一位俊男相伴,更是令人樂不思蜀啊。
如果他能對她笑笑,不要鐵青著一張臉的話,就更好了。
為什麼他會這麼不高興呢?
郎彩納悶地想。「你沒吃飽嗎?」吃不飽的人,臉色當然不好看。
哼!「你沒看見我還在吃嗎?」像她那種蝗蟲般的吃法,胃不搞壞才怪。
「要不然是……不好吃嗎?」看著他手上那才吃了一半的海鮮堡。
唔,不會啊,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可惜她會過敏,不能吃海鮮,不然也要點一個來試試。
「關你什麼事?」瞧她一臉饞相,就算真的不好吃,他也不會分給她吃。
郎彩突然語氣冰冷地丟出一句。「別幼稚了,你國小生嗎?」
江雲冰差點被食物梗住。「你——」
「只有國小那個年紀,喜歡鬧彆扭的男生才會那樣跟女生講話。所以你不要這樣子嘛,我真的有長得那麼醜,讓你一看到我就不開心嗎?如果不是的話,偶爾你也對我笑一笑啊。」她鼓著臉頰,一臉哀怨地瞅著他道。「我是女生耶,而且我是你的朋友耶,你對朋友是這種態度的嗎?」
「我——你才不是我的朋友。」
「怎麼不是?你的朋友已經這麼少了,再少我一個,不覺得很淒涼嗎?」
真是有夠無禮的了。「你不是我的朋友。」他重申:「你頂多只能算是我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腦袋一時轉不過來。「不也是朋友嗎?」有什麼差別?
「不算是。」
「怎麼不算?安東尼……」
「我不叫安東尼。」才被她說的有些抱歉,結果她又故態復萌。現在到底是誰招惹誰啊?
「好,江雲冰。」她表情丕變。「這種事情,不是你一個人否認就算的。說,到底是朋友不是?」
他從沒想過她也會有這麼嚴肅正經的表情。只不過,生氣的寵物到底仍是寵物,實在沒什麼說服力。「你頭髮亂糟糟的。」
「呃,是嗎?」連忙放下可樂杯,耙了耙凌亂的頭髮。「現在看起來如何?」
轉移話題成功。他伸手越過桌面,將一綹掉在她臉上的頭髮往她耳後撥。但還是無助於美化整體的效果,只有更突顯了她那小小的圓臉。「你應該把頭髮綁起來。」
「綁起來頭皮會不舒服。」
這傢伙絕對是個享樂主義者。
「那你戴頂帽子。」遮遮醜。
「我不喜歡戴帽子。」天氣又這麼熱,戴帽子多不舒服啊。
「再不然你去離子燙好了。」
真有點荒唐了。怎麼會跟她討論起她的頭發來?
「離子燙?」她怪異地瞅他一眼。「不要不要,叫我坐在理髮店任人擺佈兩、三個小時,燙完後還要三天不能洗頭髮,多痛苦啊,光用想的就受不了。」
瞪她一眼。「那你就繼續當小狗吧。」
唔……「好吧。」自憐地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江雲冰簡直啞口無言。片刻後他才找回聲音。「你不是認為拿你跟寵物相比很侮辱嗎?」這回怎麼沒哭?
「錯了。」她千變萬化的表情突然問選擇了微笑。「如果我把它當讚美的話就不會。」
表情怪怪的。「郎彩,我實在搞不懂你。」
「剛好講出了我內心的話。」她大眼夢幻地看著他。「江雲冰,你真是一條好蛔蟲。」補充一句:「這是讚美,別會錯意了喔。」
即使是冷漠的外牆也抵擋不了她無厘頭的攻勢。她口蜜腹劍,笑裡藏刀。刀刀劍劍都砍在他最招架不住的地方。在郎彩面前,他已經很難將冷漠的面具掛在臉上超過十分鐘。因為只要他一掛上,她就會立刻摘下它。
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她讓他開始覺得,在她面前戴面具幾乎是多此一舉的行為。然而他又怎麼願意承認,他在她面前簡直無招架之力,只能節節敗退?
他是死也不會承認的。
「哼。」這是他所能使出的最後一擊。
「哇,你連『哼』這麼一下的樣子,也很賞心悅目呢。」她宛若發現新大陸般地睜大眼睛。
真是……敗給她了。
嗯……哼……
「雲冰?江雲冰。」
是幻聽。不用理會。
「耶。」郎彩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人在叫你。」他聽力真的很不行喔。
說時遲,那時快,王潤芳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好巧啊,你也在這裡。吃過飯了嗎?」
見他不理人家,郎彩只好清清喉嚨道:「吃過了。」
王潤芳這才注意到郎彩的存在。「哇,你長的好可愛喔。」好像一隻小狗。
「謝謝,大家都嘛這麼說。」顯然是受之無愧啊。
江雲冰得咬著嘴唇才不會笑出來。天底下也只有一個郎彩能夠這麼厚臉皮地曲解他人的話意。
王潤芳回過頭來,看著江雲冰道:「你果然還是沒把報名表寄出去。江老師知道你不準備參加TNPC國際鋼琴比賽嗎?」
學郎彩一口將剩餘的食物吞進肚裡。他拉起坐在一旁還咬著吸管的郎彩站起來。「走了。」
郎彩眨了眨眼。「嗯,可是……」遲疑地回過頭看向那名陌生的女孩。她顯然還有不少話要講,就這麼走掉好像很不禮貌。
王潤芳追在他身後。「算了,我不問你報名的事——雖然沒了你,這場比賽會失色不少——」
江雲冰腳步不停地拉著郎彩往門口走。
「喂、喂。」她試著喊他。「人家在跟你說話,你這樣跑掉實在很沒意思耶。」
「少囉嗦。」他身高腿長,可憐郎彩腿不如人長,只得被當成一隻布袋拖著走。
但她仍頻頻回過頭,和王潤芳說話。「你好,我是郎彩,江雲冰的朋友,你有什麼話需要我轉達的嗎?」
王潤芳拉著他的衣服道:「我聽說了,二年級學期末的成果音樂會,雙鋼琴的部份,沒有人和你搭檔——」音樂會佔整學期成績的百分之七十,鋼琴才子如果因此留級,大概會很諷刺吧。
江雲冰猛地停下腳步,害郎彩撞上他的後背。「那關你什麼事?」
唉……死性不改,怎麼跟女生這樣講話呢?郎彩不禁喃喃道:「別在意,這只是他的口頭禪。」
沒空理會郎彩,王潤芳道:「要彈好雙鋼琴曲,除了鋼琴家本身要具備獨奏家優異的技巧以外,還要有願意傾聽對方音樂的合奏家態度。我想你的同學不跟你搭檔,主要是擔心會被你比下去吧。所以如果我毛遂自薦——」
「好好好。」郎彩鼓掌道:「夠義氣。」她對王潤芳豎起大拇指。
江雲冰沉默了半晌。許久,他才道:「不用了,我自己會想辦法。」瞪了郎彩一眼,微怒起來。「別再替我發言了。」
好像真的生氣了。郎彩總算肯閉嘴。眼角悄悄偷覷一眼。哇,真的生氣了。只不過,是針對她,還是針對別人呢?或者,是針對他自己?
王潤芳頗感受傷地看著他。「為什麼你總是要拒絕我的好意?我只不過是想幫你。」
「唉,他不是在拒絕你的好意……」郎彩低聲地說。「他只是……」習慣性地拒絕所有人的好意……不具針對性的……同時也拒絕他自己。
「郎彩,你是不是我的朋友?」他低頭睨她。是朋友的就別再當他的傳聲筒。
「是!」她先是大喊一聲,但隨即又攤攤手,小聲地道:「不是。剛剛你一直強調不是的說。」
藉機勒索。絕對是藉機勒索。算她狠。「你勒索我。」
看不懂他們在做什麼,搖搖頭,王潤芳說:「總之,你如果需要搭檔,就來找我吧。」臨走前,看了郎彩一眼,手指指向江雲冰道:「這個人,我認識他快十年了,從來就摸不清楚他心裡在想什麼。」
郎彩微笑地道:「別抱怨啦,如果你認識他那麼久了,就該知道這個人天生就是這副德性。欠扁欠扁欠扁,不管欠扁N次方,終歸一句,也就只是欠扁兩字而已嘛。」
江雲冰認真考慮起掐死郎彩的可行性。
王潤芳轉愁為笑。「是了,你說的對極了。」不再憂愁。她離開了。
等王潤芳一走,他便立刻反駁:「我才不欠扁。」
「當然當然,此一時,彼一時,你現在不欠扁了。」剛剛倒真的是有一點欠人家扁。「不過你人緣好像很不好,怎麼搞的?」長得人模人樣的,照理說應該不會惹人嫌啊。「為什麼你的同學不願意跟你做雙鋼琴的搭檔?」
他不說話。
而她從剛剛那個女孩的話裡也猜著了幾分。她碰了碰他的手臂。「喂,如果我說,你同學只是嫉妒你,你心裡會不會好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