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你已經是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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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漢澤手牽著一路沉默的程願水,來到昨晚他們共度的房間。
他一直注意著她的反應,而她卻令人意外地柔順,以往抗拒否認的神氣全不見了,好像他一個人就能決定她無可改變的命運。走著走著,隨著目的地的接近,對於她的這種轉變,他竟然不知道應該慶幸還是遺憾?
她似乎開始接納他們的關係,和她今天一整天剌媚般的表現不同,只要他接近她一公尺近,她總是戒備地打量著他。
但是,現在,他手裡握著的纖纖柔黃卻無比的柔軟可人,就好像他是她永遠的故鄉。
什麼令她改變?古漢澤迷惑地想著。難道又是文森讓她投向他懷裡的?他依舊是她逃避文森的最佳選擇?
就在主臥室門口不到三步的距離,古漢澤緩緩地停住腳步然後轉身,身後的程願水疑惑地抬起頭來,無言地看著他。在昏黑的環境裡,她的眼睛閃閃發亮就像黑色天鵝絨上鑲著的兩顆美鑽。古漢澤原本想說的話全拋到九霄雲外,他溺入她眼裡的海洋,良久不發一言。
程願水也沉靜地回望著他。她認真的,幾近堅持地看著他,彷彿,她已經決定無悔地投入他的懷抱;彷彿,她決定屬於他。
古漢澤不清楚什麼改變了她原本排斥的態度,但是他非常清楚他將擁有的特權,程願水終於首肯了他,首肯了他對她的佔有。
但,不禁心疼,想要公平地對待她。古漢澤終究還是開了口。「明天,你會不會後悔?」
程願水有些訝異,古漢澤幾乎是仁慈地給了她改變主意的機會,她會後悔嗎?她一定會後悔的,程願水肯定的想著。
只是,她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當她選擇留下來,選擇了報償恩業,她就必須好好扮演棋譜裡的角色。顯然,古老這次分派給她的腳本就是情婦。當然,這也是古漢澤最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她是他的假新娘,她是他可以掩人耳目的秘密情人。
程願水知道古漢澤深受她的吸引,從他令人困窘的注視方式,連三歲小孩都知道這個男人正受到原始動力的驅策。當她決定告別這一切,告別所有有關古老的回憶,而唯有讓古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她才能真正脫離他的束縛,無論是實質的還是心理的。古老再對她不堪,畢竟養育她多年,古老再怎麼老奸巨猾,他還是間接地幫忙了所有她在乎的人,她所有的兒時玩伴都因此不會流離失所。
當初,是她自己願意隨古老來的。古老已經信守他的諾言,十幾年來,他兌現了當初對育幼院的每一筆承諾,每年百萬的財物支持,累計起來,總有干百萬了,她沒辦法指責古老的千錯萬錯,而忘了這一點滴他無意的付出。
所以,縱使眼前這個俊美男人的雙臂是萬丈的深淵,只要他想要懷抱她,她就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這是她欠古老的。
所有能讓她償還債務的機會,她都會牢牢抓住。他似乎迷戀著她的身體,她該好好把握這段她還能吸引他的時間。因為,再怎麼強烈的身體吸引總是短暫的,她必須善用這樣的優勢。
於是,程願水緩緩地移動自己的身體,親近地貼在他身上,踮起腳尖,送上了自己的吻,這就是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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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古漢澤和程願水兩人各自沉醉在他們的世界時,遠遠的一角,有人正因為觀賞到這一幕意料外的熱情鏡頭,驚訝地放下超級昂貴的偷窺設備——紅外線透視遠鏡。
「沒想到程願水也是個賤貨。」單眼皮的眼睛散發著無比的銳氣和鄙夷。在所有同業裡,他原本很欣賞程願水的冰清玉潔,她的存在讓他對美麗存有一絲期待。所以,當他聽說東老二要募個打敗程願水的第一流殺手時,即使條件令他心動不已,但是因為程願水的緣故,他一直不曾給東老二肯定的答覆。但是,程願水讓他太失望了。
不是她的技術問題,從他這幾天的監控和觀察,她的確是箇中高手,整座古宅,經由她的調度和設計,真的是固若金湯。他以行家評監的角度客觀的估量,以如此的嚴密保防,在殺手界徑,足以和程願水相抗衡的對手真是少之又少,難怪東老二必須不斷地提高價碼,招引更多足以和她作戰的殺手。
他失望的原因是她的欺騙。她欺騙了他,他一直以為她是那種世間少有的脫俗女子,他還禮讓她多年,所有她接的案子,他一概不接,因為她在他心中是個女神般純潔神聖的女人。
而他田島生平最恨的莫過於欺騙的人,所有曾欺騙他的人,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在距離古漢澤的房子不遠的一座廢棄空屋裡,田島惡狠狠地狂笑著,牙齒銳利地閃著森冷白光。他要這對狗男女跪地求饒,悔不當初。
田島感覺嗜血的手指已經迫不及待用力張開又緊緊握著,用力到達關節都呈現粉紅血色。他知道下一回,他的手指頭握的將不會只是虛無的空氣,他的手下會是程願水那晶瑩剔透的頸部肌膚。
就像他早年的所有情人一樣,終結她們不潔人生是他田島的使命。也像所有喪命於他手下的人,他評斷功過,然後執行審判。田島注視著古漢澤和程願水的眼光已經不單單是邪惡和殘忍,他的目光閃著勢在必得的決心和氣勢。
任何人都會害怕看到田島此時的樣子,因為他的職業就是預言死亡。
田島深深地吸口氣,就像是被拘禁多日,第一次呼吸到新鮮空氣那樣的貪婪。縱使廢棄屋裡有股令人想掩鼻皺眉的發霉氣味,田島卻甘之如飴。這氣味是殺戮的前奏曲,他可以聞到死亡的氣味,也可以看到死亡的印記。他從小就明白這是宿命,必須背負的特殊使命,他不能對犯罪無動於衷,必須有所行動,付出代價。沒錯,任何人都必須付出代價,而索取代價則是他替天行道的天命。
下一次目標就是程願水和她的情人古漢澤!
第五章
凌晨,程願水睡得很不安穩,很不安寧。她一直在作夢,古老、田島、文森、瑪莉亞修女、古漢澤、照片中的古漢澤……他們的臉交替在她面前出現。
她翻了一個身。在夢裡,她一直奔跑著、被追逐著……她全身冒著冷汗,不安地又翻個身,揮舞的手無意間觸摸到古漢澤的身體。程願水一震,完全清醒了。
她緊抓住深藍色床單,眼睛瞪著天花板,眨眨睫毛。這是……古漢澤的房間!這次她真的清醒過來。
程願水偷偷地瞄著身旁的古漢澤,卻發現他健美的身體橫躺在她身旁,像個初生嬰兒那麼赤裸自然,他俊美的臉龐沉睡而平靜,平日的傲氣逼人也變得童稚純真,幾乎像個小天使,她忍不住微笑起來。清醒時,像個魔鬼;睡著時,卻像個天使。
難得有這個機會,程願水乾脆坐直身子,轉換角度俯視他。她試著用不同的角度端詳他雕像般的臉孔,想找出他不完美的瑕疵,左看右看,她歎了一口氣,只好喪氣地承認他真的是個英俊的男人。
程願水雙手托著自己精緻小巧的下巴,斜著頭回憶昨天晚上。她對他陽剛的身體似乎比較熟悉也比較習慣,但是,想起他在她身上所做的事情,她仍然感覺自己從腳趾到頭頂全都充血通紅了。
真是不可思議,男人和女人原來可以如此契合,如此歡樂,她感覺迷惑了,無比的迷惑。
她下意識地把玩著那條長久以來一直陪伴她的項煉、她失而復得的項煉,那是她後來偷偷潛回花園,匍匐在泥土和落葉裡,費了好大力氣才尋回的。她珍愛地輕撫著心型鏈墜的典雅紋路,裡頭就是少年古漢澤的照片。
自從程願水跟著古老走出她成長的育幼院門口,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就是那揮之不去的孤獨感,不習慣任何人的溫度,她只要碰觸到和自己一樣攝氏三十六度的溫熱感,她就有一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可是,古漢澤的碰觸卻不曾引發她的不適和噁心,她喜歡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傾聽他的心跳,感受他的體溫。他讓她想起九歲時好喜歡好喜歡的泰迪熊布偶,那時候的她常常把自己的臉龐靠著它毛絨絨的肚子,感覺泰迪熊對她的溫柔。
有些不可思議,古漢澤那樣火爆而且傲慢的龐大身軀竟令她聯想起幾乎被遺忘的溫柔布偶。
她無法解釋對古漢澤的異樣情感,她原本不言不語不哭不笑的冰冷世界裡,因為他而複雜困難起來;但也因為他,一切都有了色彩溫度。
她輕柔地為他撥去一絲落在臉上的頭髮。她該拿這個壞脾氣的男人怎麼辦呢?無論她如何告誡自己,無論屬於潛意識的深沉鼓聲如何示警,程願水心中對於古漢澤的天平,似乎已經無可救藥地朝向喜愛他的那一邊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