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林功宇不明就裡。「為什麼?」
「托你的福,我要結婚了。」
「漢澤,你是開玩笑吧?」林功宇以他和古漢澤的多年交情,知道古漢澤對於婚姻非常挑剔。多年來,他為他苦心介紹很多企業千金,每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到了他眼前,無不為古漢澤情迷神往。可是,他大少爺硬生生的就怪他多事,不留情面一口回絕。
「幫我聯絡上次我們在市郊外看到的那棟天主教堂,時間就在明晚。」
「漢澤,你也總該告訴我你的新娘是哪一位吧?」
古漢澤不回答,只是靠在窗台上,隔著乾淨的玻璃窗專情地望著外面。林功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程願水正在花園裡散步,滿身的白衣,盈盈飄逸,說不出的無限風情。程願水真的是那種讓人單單遠遠看著,就能感受她懾人的美麗的女人。花園裡鮮花錦簇,只襯得她人比花嬌,仙子下凡的俏麗。
能有這樣的新娘,誰會不想?可是,身為古漢澤的好友,他不得不忠言逆耳。
「漢澤,你不要以為一時的迷戀是真正的愛情,乾柴烈火的激烈往往會在一瞬間燃燒殆盡,什麼都不剩的。何況,她和那個金髮的文森不是一對的嗎?你確定她和他餘情已了?」
古漢澤原本望著庭園的目光,忽然收斂起剛剛那種柔情,望著林功宇,他正色的,幾乎是痛苦的說:「你不懂的。」
林功宇深深的看他一眼,然後彎下腰,從他的公事包中拿出他那本密密麻麻的行事錄,記下了古漢澤剛剛吩咐的工作。
「他們也都來了,帶來你今天要批閱的公文。」林功宇頂一頂鼻樑上的金邊眼鏡,嚴肅但不贊同的神色溢於言表。
「開會吧。」古漢澤有些憂傷的眼神,不自禁地又落在花園裡的白色身影。
— — —
正在庭園裡漫步的程願水還在為古漢澤剛剛說的話感到震驚。她愈想愈不安,因為從古漢澤的談話裡,他總是表達出他對他與古老血緣的憤怒和不屑。甚至,連假結婚這主意,最終的目的不是他令人發笑的名譽問題。她猜想著,他應該純粹只是不希望任何人推論出他和古老的關係。
他如此痛恨古老,他也一直以為她是林功宇找來的安全主任。其實,程願水來新亞還受了古老的委託。也就是說,她是他和古老之間最近的聯繫了,他可能會相當痛恨的聯繫。
古老這一次真的是估計錯誤,他派她來用生命護衛他的孫子時,還要求她帶他回東紳集團,甚至希望古漢澤能再一次為他贏得董事的席次。而目前看來,這一切在古漢澤的眼中,根本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了。
程願水忽然有些同情起古老,為他將失落的一切。因為古老是那種權力至上的權威主義派,他為權力而生,也將因失去權勢而嘗到人生至苦。以目前的情勢,古老在東紳這場權力爭鬥,他若得不到古漢澤的奧援,古老已經搬不出其它足以與東老二抗爭的籌碼了。古老再怎麼冰冷無情,畢竟也是個已經年邁的老人,程願水竟不忍心看到他窮途末路的落魄神情。
要她保住古漢澤己屬不易,還要他改變對古老的態度?古老在想些什麼?她感覺自己像是雙面間諜。
程願水第一次認真思索有關古老要她帶古漢澤回東紳的這個指令。
古老要她帶古漢澤回東紳,又要她不要拒絕古漢澤的任何要求,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美人計,而她就是那個引君入甕的誘餌?
「天!他真是老奸巨猾!」
古老這次的任務比任何一次都還苛求。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古漢澤不會輕易諒解他的。所以,他要她來讓他改變主意。當然,他當然希望她和古漢澤早點發生親密關係,這樣的話,她對古漢澤的影響力就會因為肉體關係而更穩固。
「我簡直不敢相信。」她仰著頭,對著晴朗的天空無助的呢喃。
她跌坐在花園旁的松木椅子上,全身無力而又心力交瘁,這些日子來的所有點點滴滴——從最早一次和古老的會面、所有的談話細節,甚至她頸上的心型照片、那個她自以為是的小秘密,所有的事情,全都慢漫地褪去陰謀者刻意塗上的煙霧色彩,回歸最原始的純色。
她的存在就是專為古漢澤而設計的,難怪當組織裡的女性們相繼被要求用身體去執行任務時,她特權地除外。那時她還天真的以為古老終究對她有一分淡薄的親情,她狠狠地嘲笑自己的愚蠢。
「棋子!最完美的棋子!」
她愛惜的舉起頸上的那串項煉,珍視地打開它,無奈地看著裡頭的照片。沒想到她小心翼翼呵護了良久的心愛之物,到頭來只是一個謊言。
程願水坐在那兒楞楞的發呆,手裡緊握著那串項煉。
有一股衝動想用力扯掉項煉,如果能夠的話,她要擦掉這所有的污穢和欺騙。
項煉緊緊卡在頸後柔軟的皮膚,程願水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用力一扯,扯去了所有不該的留戀。
陪伴她多年的項煉以完美的拋物曲線高飛,然後墜落在花園裡不顯眼的角落。
接下來,她該怎麼做呢?
完成任務?
或者,離開?
— — —
夜晚的古宅,冰冷的空氣,有種令人選不過氣來的氣氛。杯盤狼藉的會議室外,陸續走出疲憊不堪的新亞主管們。經過連續六小時的密集會議,每個人臉上全寫滿了疲倦,誰叫他們有一個工作狂老闆。特別是從明天起,老闆還請緊急婚假。
古漢澤最後一個出現,他打了一個深深的呵欠。經過六個小時的密集會商,他已經把這幾天的工作做了詳細的交代,其餘的細節事務就可以由林功宇替他決定。
會議一結束,他就急著搜尋程願水的身影。自從他第一次看到程願水後,如果沒有每秒鐘看著她,碰觸她的皮膚、頭髮,他就會感到痛苦。
林功宇說的沒錯,這是迷戀。他正無比激烈地迷戀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每一次呼吸,她舉手投足的每一絲香氣。
他不惜用任何代價來換取她在身旁。
他讓他們走在他前面幾碼遠的地方。他四處尋找管家李先生的行蹤,不知道老李會把程願水安排在哪個房間,他可不容許程願水在任何一個不是他主臥的房間。
「先生,你找我?」管家李先生送走了客人,回頭正要清理會議室。
「程小姐在我的房間了吧?」
「不是的,程小姐要我把行李放在西側客房第二間,文森先生在她隔壁。」
「把她的東西搬過來我房裡!」古漢澤生氣的語氣重重的揚起,難道她才一天的時間就急著離開他?
李先生有些為難地看著暴怒的古漢澤,因為這樣的要求完全漠視程小姐個人的意願。「先生,要不要先告訴……」
「不必!現在就去做!」古漢澤重重地捶了牆壁一拳。她為何會自己選擇客房,昨晚她還在他懷裡,今天,她就改變主意了。
李先生遲疑地看著一反常態的古漢澤,神情受傷地轉過身去。還沒走道,他聽到古漢澤微弱的聲音響起。
「抱歉!」
「沒關係。」李先生停頓了幾秒。「嗯,程小姐她正在新房那裡檢查,也許你想知道。」他深深地看了古漢澤一眼,然後繼續他的路線。
「該死!」古漢澤又狠狠地捶了一拳。又是工作!在她心中,難道他只是換了臉孔的泰王嗎?
他該怎麼對她呢?他已經壓制不住心中澎湃、對她的獨佔慾望,但是,她就這樣平淡又熟練地執行她的工作,讓人估量不出任何事情在她心中的份量。而且,對於他們之間的緋聞,她也是淡然視之,彷彿不值一提。
甚至,她還反對他提議的假結婚。
還沒遇見她之前,他不知道嫉妒的存在。而現在的他,血液裡儘是這種微妙的情緒。
是的,他嫉妒。他嫉妒所有她以前的僱主。他嫉妒文森,他看得出來文森對程願水的動作和眼神,在在流露出另一種柔情。而他們之間的過往,他不清楚,卻忍不住想像起來。
程願水對待文森總是一派的自然沉靜。
可是,在他的身邊時,總是一副坐立不安,隨時要跳起來衝出去的警戒狀態。
對她而言,他只是另一個僱主?一個難以溝通的僱主?一個要求嚴苛的僱主?
強烈的不安席捲全身,古漢澤感到一種無以名狀的空虛。
雖然,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是卻不能確保他的地位。文森很可能隨時會取而代之,或者……敗部復活。
他連想像這些可能性都無法忍受地發出呻吟。
「為什麼我要住到你的房裡去?」一從李先生那兒得到消息的程願水,果然怒氣沖沖地朝他走來,語調質疑地問著他。
古漢澤只是安靜地注視著她。她走路的樣子就像舞台上走台步的模特兒,他飢渴地重溫她的身影和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