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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任媜

  他的肩頭不經意地碰觸到她,駭得她趕緊乾咳了兩聲,藉以調適一下頓失節律的呼吸,接著才開口回答:「沒錯,這玉鐲的確不是我娘的,但是我可沒有偷東西; 你平白無故把我給關起來已經夠可惡了,怎麼可以再誣賴我其他莫須有的罪名?」說著說著,她悄然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會關你並不是要誣賴你,而是想知道這隻玉鐲的由來。」他忽然放緩了語氣。因為他覺得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的標緻少年,雖有些賭氣卻又帶點稚氣的言詞,應該具有幾分可信度。

  「這玉鐲是……我一個朋友的--」水靈靈的眸子正隨著她的思緒變化而忙碌轉動。

  「朋友?」難道這少年真的跟末家有關係?宋敬禮該不會是因為將信物贈給此人,才會堅持不肯退還吧?任翱皺著眉頭說:「就我所知,這隻玉鐲可是任府的傳家寶物,而你……」

  「是啊!你說的對極了!怎麼?你也認識任府的人呀?」

  微怔的任翱,輕輕點頭。「那當然--」

  「那你也認識任翱那個混蛋了?」她連想也不想就直接問出口了。

  「你--」他瞪直了眼,這傢伙竟然敢說他是「混蛋」?

  她興高采烈地說:「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認識他,看你這麼生氣的樣子就知道了,你一定是跟任翱那個壞蛋有仇吧!那麼你就更不能關我了,咱們也算是同仇敵愾,你放心好了,我絕對會站在你這一邊的,我幫你把那個混球給整死!」

  「你才混帳!從現在開始,你敢再罵一句,我馬上讓你這輩子都無法開口說話!」他擰緊的拳頭,只差沒轟出去。

  嗄?凝岫不解地猛眨眼。

  這男人快暴斃了嗎?他好生氣、好生氣呢! 難道說……馬上知道錯誤何在的她,立刻「從善如流」。 

  非敵即友,他是任翱「那一邊」的人。

  嘿聲乾笑之餘,她硬拗過來。「我只是在試探你啦!幸好你不是任翱的敵人,那我可就放心了!因為呀,我和任翱其實是大有「關係」的呢!」本來就是。

  「喔?」任翱聽得一頭霧水。

  凝岫毫不客氣地繼續瞎掰。「其實這玉鐲就是……任翱送給我的!」

  「嗄?」他是不是聽錯了?垮了下巴的任翱瞪大了眼望著她。

  「怎麼?」嘿,被嚇壞了吧?看來那個該死的任翱還是有那麼點用處的嘛!

  那麼就再下重藥把他給嚇死好了!凝岫臉不紅氣不喘地大聲說道:「你知道我跟任翱的關係是什麼嗎?」

  「是……什麼?」任翱問得一臉白癡樣,他的確是不知道。

  「任翱可是我的拜把兄弟,所以他才會把這隻玉鐲送給我當信物!」話一說完,凝岫便驕傲地昂起小小下巴。「所以我勸你還是將我給放了,否則……到時候我就要任翱好好跟你算帳!」

  「喔?」眉毛挑個半天高,他真的很想弄明白到底還有多少駭人的「內幕」?

  「任翱他就這麼聽你的話?」

  「那當然!我那拜把兄弟任翱,對我的任何要求可都是言聽計從呢!」

  任翱故作鎮定,然而唇角的弧度卻已強忍不住地上揚;他雖然也知道此刻不是笑的時機,可是--

  「哈!哈哈……」他還是忍不住爆出了大笑!

  承蒙他這位「拜把小弟」所賜,竟然讓許久不曾開懷縱聲大笑的他,笑到嘴酸,笑到擠出眼淚,笑到肚皮都痛了……

  「你……」凝岫的臉色卻顯得愈來愈難看了。

  她到底又說錯了什麼來著?

  就在此時,笑容一斂的任翱,忽然沉下臉瞪著她看。

  這該死的小子!難道就只會說謊嗎?任翱已經被逼得失去所有耐性了,他決定給她一點顏色以示警戒。

  「你、你想幹什麼?」凝岫一被他揪住領口後,開始有點慌了。「難道你真的不怕任翱?」

  「怕他?」他搖頭失笑。「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吞嚥著一大口口水的凝岫,還在做垂死掙扎。「你可別忘了這裡可是江陵哪!任府可不是你隨便招惹得起的,如果你敢對我怎麼樣,任翱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況且……任翱他、他很凶狠的,他可是個……」

  原本緊揪著她衣領的任翱,忽然停下動作。「任翱他是個什麼?」

  嘿!好像有效耶!

  再度以為恫嚇伎倆得逞而暗自心喜的凝岫,馬上斬釘截鐵、正經八百地說:「那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別以為任翱他只是個富家子弟,其實他可是個武功高強、深藏不露的……殺手!」

  「殺、手?」倒抽了口氣的任翱,咬牙切齒的語氣洩漏出他極度忍耐的情緒。

  呵呵!嚇得連聲音都打顫了吧!?凝岫是愈掰愈起勁了。

  「沒錯,任翱不只是個殺手,而且還是個最狠毒殘忍的殺手!他一向殺人不眨眼,不管是多麼可怕的事,他都幹得出來,只要是得罪他的人,都必死無疑……」

  忽然有股強勁的力道加諸在她的頸部,差點讓她以為自己真的必死無疑!

  聽見她把自己說成瘋狂大魔頭似的,任翱氣得差點把人給一把掐死!

  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的反應,他稍稍鬆放了點空間,但仍是像抓小雞般將她拎著,他的臉湊向她,直到兩人的鼻尖幾近碰觸著的距離,他才以充滿威脅意味的口吻說:「不許你再多說任翱一個字!」

  「不說、我不說--」無從迴避的凝岫,鼻間嗅聞到一股屬於異性的陌生氣息,一種讓人不由自主的悸動感傳遍她的週身,竟令她莫名昏眩起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嚴重的錯誤?我這輩子最討厭被欺騙玩弄,而且更恨別人的威脅恐嚇!」最離譜的是,居然會有人意圖拿「任翱」來嚇他?

  任翱發誓,他從沒看過這麼蠢的小賊!

  凝岫絲毫不敢吭氣,彷彿一個呼吸問,就會吸入更多致命毒素似的;她緊閉著唇,輕揚著兩扇長睫毛,心頭怦怦作響,甚至還情不自禁的滿臉飛紅。

  透著昏幽的光影下,任翱還是瞥著了那一臉活似彩霓的「艷色」,更因此而有片刻的失了神。

  可惜這個清秀的小伙子不是女紅妝,否則可真是個絕色妙妹……任翱猛然驚夢迴魂,暗責自己的胡思亂想。

  他可沒有偏愛變童的特殊喜好。

  不過,親眼看見一個「男人」在自己面前嬌羞作態,任翱簡直是快瘋了!

  「請你……先放開我。」在她那細細的懇求聲中,他也就順水推舟地鬆了手。

  接著,他開門見山地問:「我就直接說穿了,也省得你費盡心思去編謊話。這玉鐲的確是任府的,只不過你絕不可能是從任翱手裡拿到的,因為……這玉鐲早已被當成訂婚信物,送給宋家了!」

  「嗄?你怎麼知道的?」凝岫可大大吃了一驚。

  「因為,我、就、是、任、翱!」噹噹噹噹!謎底揭曉。

  哇咧!她聽見了什麼來著?「你、你是……」她瞪直的眼珠子久久無法輪轉。

  他竟然就是「任翱」!?

  偷覷著他英挺俊朗的身影,的確長得挺不賴的……噢,不!她怎能忘記這男人就是將她退婚的任翱!

  「拿來!」這一回,她朝他伸出的手掌,可是更加堅定了!

  「幹什麼?」

  「把鐲子還來!」他不娶她是不?那她可偏要嫁! 凝岫頭一昂,大聲道:「這是宋姑娘的訂親信物,我一定要拿去還給她!」

  「什麼信物?我都說要退婚了,鐲子當然是得物歸原主!」

  又是一句「退婚」!被惹毛的她,忍不住大吼。「我不答應!你休想退婚!」

  「你憑什麼不答應?我要不要退婚,又關你什麼事?」

  「任翱,你這個混帳東西!總之,你就是休想退婚!告訴你,宋凝岫她就是非你不嫁!怎麼樣!」她的怒火全數被他挑起。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一把掐斷你的脖子?」一個晚上下來,什麼也沒問著,不是被唬弄就是被臭罵,任翱終於忍不住發飆了!

  他、他不會真的動手吧?凝岫愈想愈緊張,一雙大眼滴溜溜地直打轉,忽然像是瞧見了啥似的大叫。「誰在那兒?」

  任翱才分神回頭,凝岫飛快地拾起地面上的一塊碎磚,然後提肩運氣,對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敲--

  「啊,你……」一陣眼冒金星,任翱頭暈得連站都站不穩。

  凝岫立刻趁這個機會將手探入他衣袋,找著了那隻玉鐲,然後絲毫不敢停留的拔腿往門口飛去。

  先逃命再說!

  從柴房逃出的凝岫,像無頭蒼蠅似地亂闖一通,沒多久,她馬上發現自己迷路了。

  凝岫剛剛先是跨過閣前花庭,穿過松竹掩映的小道,然後步上兩側恆青布綠的長廊,走呀走地,走到廊下銜結的曲巷,望著那幢幢外觀相近的樓閣,她躊躇的兩腳可是更加進退兩難了。

  突然,耳畔隱約傳來一串低泣聲,別無出路又難忍好奇的凝岫,不自主地循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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