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凝岫屏氣凝神地與他對望,在他透著疑惑的眸中,想尋求進一步訊息的她,不覺還是一陣腿軟。
完了!看來她今日是準死無疑……她心裡不免悲哀地想著。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她的心中頓時出現一線生機--
「這些錢拿去,進去做生意吧!」這個男人竟然自掏腰包給掌櫃錢?
從那掌櫃的恭敬態度看來,凝岫知道這個男人絕對大有來頭。
或許她是真該慶幸能夠適時逢此貴人相助吧?不過,如果他能好人做到底,把玉鐲也還她的話……
凝岫隨即擠出諂媚的笑容,可聲音卻不由自主地結巴起來。「謝、謝謝你……那玉鐲不知道、這位仁兄你、你能否--」該死!他一定要這樣子瞪著她嗎?看起來好像她是個偷兒似的。
男子手中的折扇一收,根本不理會她的嘀咕,倒是將手裡的玉鐲在半空中晃了下,以低沉卻充滿渾厚磁性的嗓音問道:「這隻玉鐲是你的?」
嘿!搖頭否認的人是白癡!凝岫重重點下頭,大聲回答:「當然是!」為了更有力取信人,她瞎掰了起來。「這隻玉鐲可是我家的傳家之寶呢!」
「噢?」男子眉間的陰影更深了。
絲毫沒有察覺他表情的變化,凝岫還在「說故事」,而且還愈說愈起勁。「這可是我娘唯一留下的遺物,我一直是帶在身邊的。」娘呀,女兒是為了替爹爹挽回面子,您老人家就在地下點個頭吧!
但見這男子仍是不動聲色,她趕緊又說:「要不是因為遭竊而身無分文,我才不會拿出來,所以希望兄台能還給我……喂喂,你、你幹什麼?」一股疼痛讓她說不下去了,因為那男子忽然採出強臂,狠狠地將她擒拿住。
咦?到底她說錯了什麼來著?完了,凝岫只有一種不妙的直覺--她真的惹了個大麻煩!
「你……不還就不還,捉我幹什麼?」像小雞般被拎起,氣得她又踢又叫。
「你在說謊!這玉鐲根本就不是你的,八成是你偷來的!」他厲聲暍道。
偷?赫!先是掌櫃和跑堂誣賴她白吃坑人,現在又被他指為偷兒?凝岫哪嚥得下這口氣?一氣之下,她完全忘了剛學會的「識時務」準則,衝著他大吼。「我看你才是土匪強盜!你憑什麼說我偷來的?」
男子那漂亮的唇線勾勒出冷峻而神秘的笑容。「很快的,你就會知道我憑的是什麼。」就憑他是這塊玉鐲的真正主人,任翱!
不管他是誰,凝岫在這個時候終於很悲哀的知道了一件事--這個半途殺出的「程咬金」,原來是禍不是福!
原來老天爺還是沒能幫幫她,甚至還開了她天大的玩笑,讓她誤以為自己真的碰上了「貴人」。瞧他那副惡狠狠的樣子,嗚……他到底想怎麼樣嘛?難道說,命犯太歲的她,這次真的在劫難逃?
難道她就這樣乖乖束手就擒?當然不!
雖然身子受制而動彈不得,不過,她還是擁有大叫的「自由」!她開始讓自己的嗓子發揮了最大的作用。「救命呀!快來人呀!有人強搶民女,非禮喔!」
嗯?那來的「民女」?任翱頓時瞪直了眼。「你?民女?」
嗄?凝岫馬上知道自己的「失言」,嘴一扁,理直氣壯地說:「你看什麼?我、我是故意的!這樣子喊,才會有人來拔刀相肋嘛!怎麼樣?你……怕了吧,還不放開我,不然我可要繼續叫嘍!」
然後,她中氣十足地繼續努力。「救命呀!這裡有色狼,採花大盜來了哦!快來捉人啊!」
很快的,她就發現,一點效果也沒有。喊得老半天,居然沒個人來采個頭捧個人場?哇!
任翱銳眸瞥了眼鐵臂下的「獵物」,那種既荒唐又刺耳的鬼吼鬼叫聲,真的把他給激怒了。
「你這像個什麼大男人?」他最無法忍受這種「娘娘腔」!
只見著他手刀一揚,準確無誤地落在她那雪頸上。
「嗯……」翻眼昏了過去的凝岫,終於讓自己的嗓子休息了。
招來車伕,任翱簡短地下達命令。「帶回去!」
第二章
一道高亢的刺耳聲浪自柴房傳出--
「放我出來!你這個混蛋!我說過我沒有偷東西!為什麼把我關起來?開門哪!」
瞪著「咆聲」轟隆的柴房門板,任翱終於再也忍受不了了。
吩咐所有人不得擅闖後,他直接進了柴房,準備親自審問這個「白目」賊。
門板乍開,凝岫馬上對著他吼道:「喂,你、你總算露臉了,還不快把我給放了!」
放下手裡的那盞燈,任翱唇角依然帶著輕蔑的笑意,緩緩走近她。
「想要我放了你很簡單,只要你老老實實的,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懂了嗎?」
她本能地退後了幾步。他、他……說話就說話,一定要靠得這麼近嗎?
他湊近的俊容,在她驚恐的眸中放大,語帶不層的口中,徐徐送來一股熾熱的氣息。
癢癢的……又有點熱,忽襲而至的異樣氣息,令凝岫的心跳漏了半拍。
這時候她才猛然驚覺自己所處的情勢極為危險;孤男寡女的,這萬一有了個什麼閃失,她……
再度打量他高大威武的身形,要是真的不小心把他的「獸性」給喚醒,那麼自己恐怕是真的無法逃離他的「魔掌」。
於是原本還在張牙舞爪、破口大罵的她,圓滾滾的亮眸溜了一圈,立即「變臉」,唇角硬是揚起弧度,皮笑肉不笑地表示她願意合作。
「行!好說!只要放我走,你想聽什麼,我就說什麼就是了。」但自己是女兒身的事例外!
任翱有點嫌惡地睨了「他」一眼。哼,一點骨氣也沒有的男人!
不過就憑那隻玉鐲,足見這個軟骨男人必定跟宋家有關!不想再多費工夫磨蹭的任翱,直接拿出那只訂婚玉鐲,問道:「你從什麼地方弄來這隻玉鐲的?」
噢,又是這玩意!她萬萬都想不到它竟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不過,總算她沒愧對自己那滿腹的雄心壯志,雖然身處險境當中,但是卻沒有因害怕而讓腦袋完全停擺。
「欸,你一直問玉鐲的事,又是為什麼?」她想先弄清楚這個問題再說。
而任翱的片刻微怔,反倒讓自認問出名堂的她引以為傲!
這個男人很明顯的是衝著玉鐲而來,敢情他也認得這隻玉鐲?難不成他認識任家的人?
心裡正在兀自揣測,想得人了神的凝岫,忽然耳邊傳來一道粗暴的怒暍。
「你直接回話就是了,問那麼多要幹什麼?」任翱惡狠狠的吼聲,也吼掉了她還來不及回神的魂魄!
自小從不曾被人如此凶狠對待過的她,被這麼一嚇,倏地倒抽了口氣,小手自然地壓摀住心口處,瞪直了滴溜溜的瞳眸,眼眶逐漸轉紅……
不會吧?任翱眨眨眼,他開始懷疑「他」是否真的會哭出來?
凝岫忽然很後悔自己孟浪的行動,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她好想家……她再也無法控制即將決堤的淚水……
「不許哭!」任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情況!一個大男人竟然經不得一吼,眼淚就這麼掉了下來?
「我說不許哭,聽見了沒有?」他都快氣瘋了。
耶?凝岫眨著充滿淚霧的大眼睛,心裡頭可真的是被他給吼得火大了。
「我想家……想哭也不行嗎?」她簡直是恨透了這個霸氣沖天的男人!
「就是不行!動不動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難道你不能有點骨氣,像點男人的樣子嗎?簡直是……丟臉!」
此刻她所有的火氣被他這番話給撩撥到極點,她毫不思索便應道:「有什麼好丟臉的?怪了?是男人就不能哭嗎?誰希罕當什麼「臭男人」的?我--」凝岫話到唇邊,才驀然發現他像看見什麼怪物似地瞪著她,她……又說錯了什麼嗎?
迎著他納悶的眼光,還算有點警覺性的她,這才想起自己假扮男人,怎能罵「臭男人」?忙不迭地接口道:「我是說,如果每個男人都一定要像你這樣子粗暴無禮,那麼我倒還寧可當個女人。」
結果立刻「贏」得他冷冷的附和。「當個女人也許對你的確是比較合適些。」
總好過這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怪德行。
語畢,任翱有點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表情嚴峻地說:「總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就是了,如果你真的想早點回家去,最好給我老實回答!」
雖然凝岫的兩手並沒有被捆綁,但她也明白形勢比人強的道理,自知完全沒有
脫困的機會,乾脆往地面上的稻草堆一屁股坐下,她翻了下眼皮,嘟著嘴說:「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吧!」
任翱唇畔勾起一抹淡笑,像是在讚許「他」總算有點豪邁的男兒樣。
於是他大方地挨著她坐下,劈頭就問:「你一直在說謊,這隻玉鐲根本就不是你母親的什麼遺物,而是你偷來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