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繡姿馬上就能來陪你了,你高不高興?只可惜繡姿沒用,沒能殺得了他替你報仇。」
聽到繡姿的話,孟千竹不由得吃了一驚,立刻忘記被人無禮推開的尷尬,驚問道:「你相公是被人殺死的?\"
大概被孟千竹的問話觸痛了神經。 「是!\"繡姿霍地站起,大聲回答著,又猛然回身,目光銳利的射向耶律肆。
孟千竹頓時感到詫異。瞧繡姿那副模樣,就好像耶律肆是殺害她丈夫的兇手,但耶律肆從來不亂殺人呀!
耶律肆也頗感奇怪,目光自然地瞟到牌位上,而當他看見牌位上「先夫耶律頡琿」幾個大字後,臉色驀地大變。
耶律頡琿——就是他初次遇見千竹時,受穆宗皇帝之命想暗害他的那個人,他竟是眼前這女子的相公?
「耶律頡琿是你丈夫?我怎麼沒聽說他娶過妻子?\"耶律肆側過腦袋,不可置信地問。
「耶律頡琿當然是我丈夫!\"繡姿冷笑一聲。 「說起來你這個少族長也真夠失敗,連三年前耶律頡琿跟個丫鬟私奔這麼轟動的事都不知道!也不瞞你們,那個跟他私奔的丫鬟就是我!\"
耶律肆看了繡姿片刻,仔細想想,好像是有這麼件事,不過他當時滿腦子國家大事,根本沒把精神放在自己部族裡,於是點點頭,又問:「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何殺他?\"
「知道!\"繡姿昂起頭。 「因為他奉了穆宗皇帝的秘令要殺你,所以你就先下手把他殺了。」
「知道就好。他要來暗殺我,你覺得我能不反擊,能不下手殺他嗎?\"
沒料到耶律肆會有這麼一問,繡姿面色一窒,恨恨道:「他殺不了你是他沒本事,但要不要為他報仇就是我的事了。」
「你想為夫報仇,所以就混進將軍府,想找機會殺耶律肆?\"聽到這兒,孟千竹忍不住插嘴。
繡姿將臉轉向孟千竹,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
「你的腦子是不是木頭做的,你到將罩府時我已經在那兒一段時間了,我怎麼會是為了報仇而混進將軍府?老實告訴你,我早在三個月前就進了將軍府,為的就是要打聽耶律肆的生活習慣,好給頡琿當內應!\"
被人搶白了一頓,孟千竹不禁臉上一紅,嘟囔道:「耶律肆人那麼好,你們怎麼忍心殺他?\"
「他人好?\"繡姿聽了這話,突然仰頭大笑起來。 「他從小到大戰功無數,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你倒問問那些被他殺死丈夫子女的人家,問他們耶律肆為人如何?況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們奉穆宗皇帝的命令來殺他,又做錯什麼了?\"
「那……」孟千竹語音一窒。 「你當時對我好也是假的?說有個姊姊長得很像我,也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繡姿尖笑一聲。 「也只有你這麼好騙,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典型的無知千金小姐!\"
想不到繡姿竟是這麼看她,孟千竹說不出此時此刻是什麼感受。
「千竹,算了,別和她一般見識。」將孟千竹心底那份難受看在眼裡,耶律肆寬慰地將她攬入懷,而後扭頭轉向繡姿。 「你要找我報仇殺我也就算了,為什麼要給千竹那把淬毒的匕首?\"
「你不懂?你武功好,人又機警,我沒本事,也沒機會殺你。但她要自殺,我怎能不費盡心機成全她?你喜歡她,只要能讓你痛苦,也算為頡琿報了點小仇!\"
「可是……他當時並沒有喜歡我呀!\"孟千竹不禁詫異的叫出聲。
「沒喜歡你?\"繡姿掃了她一眼。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漢女,他卻親自扶你下馬,陪你入府,你幾時見他對別的女人這樣?\"
耶律肆驀地沉下臉。「所以你就殃及無辜?\"
「無辜?\"繡姿冷笑。「那是她的命,被你喜歡的人就是我的仇人。我年紀輕輕丈夫就被你殺死了,我的日子有多難熬你知道嗎?若說無辜,我才真的無辜!那天這蠢女人拿匕首刺你的時候,我還高興了一陣,但沒想到韓扉那個貪財老頭竟把你給救活了!\"
說著說著,她兩眼發光,整個人激動不已。
「耶律頡琿在你堂堂北院大王眼裡也許連只螞蟻都不如,但他卻是我的夫,我的天,我的一切!你憑什麼殺他,憑什麼毀去我的一切?就憑你權大,就憑你武功高,就憑你是疊剌族的少族長?
我呸!你不過是命好,投胎投得好罷了。要是我相公坐上你的位置,肯定比你做得更好。你、你這個劊子手,殺人犯,你、你還我相公命來……」
繡姿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亢奮,說到最後,竟又哭又鬧,手舞足蹈,簡直狀若瘋癲……
而孟千竹和耶律肆,面對眼前這張幾近失控的臉,久久無言。
第九章
離開那個小山村,耶律肆帶著孟千竹返回祁安城時,天色已近黃昏。
雖然此行的目的是找繡姿問個水落石出,但真的見到繡姿後,卻並沒有把她怎樣,只是由她在人煙稀少的地方自生自滅。
會有這樣的結果,孟千竹始料未及。
「你這樣斬草不除根,不怕她以後再來找你報仇?\"半路上,孟千竹半開玩笑的問耶律肆。
「我生平做事但求問心無愧,她想來就讓她來好了。」耶律肆笑笑,神情並不在意。
此刻他所關心的是,在弄清了所有誤會之後,在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之後,當兩人好不容易敞開心扉之後,他和她是不是該想想未來了呢?
事實上,和孟千竹在一起的這一個多月裡,他一直處於興奮狀態中。當然,考慮到他們之間的種種狀況,他盡量控制自己,盡量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向她施加任何壓力。
但是,不管怎麼控制,他還是在半個月前情不自禁深深吻了她。
那天,也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也許是因為有她陪在身邊,他的心情很不錯,尤其在得知她一直沒有成親的時候,他簡直驚訝極了。
「為什麼?\"他不可置信地問她:「難道那些漢人男子都瞎了眼,都看不見你的好?\"
記得孟千竹臉一紅,嬌瞠道:「是我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行不行?\"
面對她醉酒般酡紅的臉頰,他當時就把持不住,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拋到腦後,眼中只剩她。於是他緊緊抱住她,雙唇急速落下,任自己的陽剛氣息鋪天蓋地的包裹住她。
孟千竹輕顫了一下,但沒有退卻,而是忘情地回應,一次又一次的纏綿輾轉,直到癱軟在他懷中。
他知道她接受他了,無論是感情還是身心。而今天,看著一臉輕鬆坐在自己身前的小人兒,耶律肆不禁提出了他一直想提,卻又苦無機會提起的問題。
「千竹,我們這次好不容易見了面,又把誤會都弄清楚了,是不是……該把名分定下來了?\"
名分?
孟千竹一愣,這些天和他在一起,她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橫在他們之間的阻礙太多,也不是一時能解決得了的。因此她很鴕鳥的將自己埋在沙子裡,假裝看不見外面的一切。
能夠和他在一起,享受那難得的溫存,對她來說便已足夠。
因為在她內心深處,總覺得和耶律肆在一起的甜蜜日子,彷彿隨時都會幻滅,而她又太珍惜和他相處的時光,所以也就暫時不願想得太遠,姑且作著有一日便過一日的打算。
她曾不只一次想過,要是有一天真的不能和耶律肆在一起,那她也沒什麼好遺憾的。至少,她這輩子體驗過愛人和被愛的感覺,比起許多無緣品嚐愛情滋味的女子來說,已幸運許多。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耶律肆竟會向她提出名分的問題,一時間倒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她久久沒有反應,耶律肆有些沉不住氣了。 「怎麼,不願意嫁給我?\"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孟千竹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你真的要娶我?你考慮清楚了?\"
「婚姻大事,我自然要考慮清楚。」耶律肆寵溺地將她摟得更緊。 「就是考慮得太清楚,才知道這輩子……我的妻子非你莫屬。」
被他的話感動得想哭,可是……她仍舊猶豫。
「好了,別考驗我的耐心。你只要告訴我你的感覺,你喜歡我,願意嫁給我,對下對?\"
「是,我是喜歡你,也願意嫁給你,但我們之間的問題那麼多,怎麼可能在一起?別的事暫且先擱到一邊,單說我剌你的那一刀,雖然你可以原諒我,但你的家人呢?族人呢?手下呢?他們又會怎麼看我,他們願意看到我成為你的妻子嗎?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