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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容蓉

  大哥怎麼當官啦?還有,耶律肆死不死跟大哥當官有什麼關係?

  屋子裡的孟千竹又是一陣糊塗,使勁在自己的太陽穴上揉了揉,又聽見順兒的歎息聲傳來。

  「大少爺要是當上縣令就好了,不但孟家風光,就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跟著風光。」

  聽順兒的口氣,大哥真的當上大宋的官了。爹爹要是知道這事,肯定高興得不得了。孟千竹正想開口叫順兒進來問話時,外面忽然響起一聲咳嗽。

  「叫你們少開口,又在亂嚼舌根?小姐哪裡被人欺負了?小姐明明只是迷路,在山裡受了點風寒而已!\"

  「是,少爺!\"金貴和順兒一起噤聲。

  大哥來了!孟千竹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小姐呢?\"大哥頗具威嚴的聲音再度傳來。

  「在睡覺。」順兒小聲答應著。

  「嗯,那我明天再來。」大哥說著,似乎要走。

  「大哥,別走!\"孟千竹一急,叫了出來。

  「千竹!」

  「小姐!」

  聽見聲響,屋子外的三個人全都跑了進來。

  「大哥,你們在外面說些什麼?\"孟千竹被順兒扶著坐起半個身子,金貴則機靈的跑去倒茶準備點心。

  「千竹,你身體才剛好些,先休息休息,吃點東西,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說。」孟建書撫摸著她的秀髮,一臉關愛地說。

  「不,我現在就要知道!\"生怕他跑了似的,孟千竹緊緊拉住孟建書的衣服。

  對於妹妹的問話,孟建書原本是不想回答的,但他看孟千竹一臉倔強,知道不把話說清楚,她恐怕不會放棄。猶豫片刻後,他才示意金貴和順兒出去,關好門,緩緩開口。

  「你被那個契丹人捉去一事有關名節,我和二叔商量過了,對外宣稱你出門迷了路,在山林裡昏倒後被一個老婦人救回家……」

  對孟家的名聲而言,這的確是個好法子。

  孟千竹聽著,臉上沒什麼表情,想了想,才問:「那他們說你刺傷了耶律肆,又是怎麼回事?\"

  「其實……呃,其實也沒什麼。」眼中閃過一絲尷尬,孟建書白皙的面容有些泛紅。「因為你剌傷耶律肆的事是不能張揚的,我想,這麼大的功勞沒人知道很可惜,就……說成是我刺的。可沒想到二叔心血來潮把這事奏上朝廷,皇上一高興,就賞了我一個縣尉當。官職雖小,可好歹圓了爹爹要我在大宋當官的心願啊。」

  原來如此。

  兩眼怔愣地望著孟建書,孟千竹久久無語。

  對於兄長謊報功勞一事,她不好說什麼,只是想起大哥的官職是靠自己剌傷耶律肆、用他的血換來的,便忍不住心中難過,頭一低,眼淚便落了下來。

  「千竹,你別哭,是大哥不好,不過……」孟建書急著分辯,臉更紅了。「有大遼的妙手神醫韓扉在,耶律肆不會有事的。」

  「他……他肯定恨死我了!\"孟千竹搖著頭,眼淚落得更急。

  看著妹妹傷心難過的樣子,孟建書當然也不好受,他手忙腳亂、連哄帶騙說了許多好話,可孟千竹只是低著頭不住抽泣。到最後,他無計可施,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

  「千竹,事到如今他恨你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想開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算了。忘記他吧,只當做了場夢。」

  忘記他?她不能!想起自己的生命中將不再有他,孟千竹呼吸一窒,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是大哥說的沒錯,無論她有什麼樣的感受,無論他心底是否有她,在她剌了那一刀後,他們之間將永遠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再無牽連。

  永遠不見他嗎?永遠將他徹底遺忘嗎?

  想到傷心處,孟千竹悲痛欲絕,將臉埋在孟建書的肩膀上,哽咽抽泣著。  「大哥,我做不到,我不能……」

  「你能!\"孟建書用力扳起她的臉。  「你連婚變這種大事都挺得過來,這點小事又算什麼……聽大哥的話,忘了他,大哥就不信,咱們漢人找不出一個比他更好的!\"

  「可是……大哥……」孟千竹淚眼迷濛,不住地搖頭。

  「再難也要忘記他,這是為你好,只要你願意,肯定可以!\"孟建書猛地站起身,一反平日的斯文大聲吼道。

  他的吼聲驚動了門外的金貴和順兒,兩人匆匆跑了進來,驚問:「大少爺,出了什麼事?\"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孟建書漲紅臉深吸一口氣,吩咐道:「順兒,你好好侍候小姐,別讓她出門。」說著,他下再看孟千竹一眼,舉步就往外走。

  盛夏季節,天氣悶熱,即使夜風陣陣吹來,亦不免帶有酷暑之氣。

  孟建書皺著眉,雙手捆在背後,腳步遲疑。見主人有了懊悔之意,跟在後面的金貴,口中不免嘀咕。  「大少爺,小姐好不容易正常些,您剛才是不是太凶了?\"

  「金貴,你不懂,小姐她……唉……」孟建書停下來說:「自古情字傷人,我還不是為了她好!\"

  看著主人心煩意亂的臉,金貴沒有吭聲。

  他知道主人這幾天一直憂心仲仲、吃睡不香。在二老爺和其他人面前因為不能表露,主人還能強顏歡笑;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靜時,主人就再也忍耐不住,常常唉聲歎氣直到天明。

  這一切,都是因為小姐吧!

  金貴思忖片刻,忍不住建議道:「大少爺,既然朝廷的委任狀已經下來,您不如早點上任吧,一來我們麻煩二老爺也夠久了,二來換個環境,免得小姐老在這裡胡思亂想。」

  孟建書想了想,覺得這話也有道理。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帶著孟千竹和幾名家丁,辭別了孟喬生,到廊西上任。

  廊西離容城不遠,但為了讓孟千竹開心些,孟建書並沒走官道,而是繞著風景秀麗的山山水水邊玩邊走,原本下過兩三天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十天。

  明白大哥的用心良苦,孟千竹一路上也盡量擺出笑臉,但笑容中總是帶著一絲憂鬱,並不是真心感到開懷。

  一行人停停走走,來到廊西的時候,正是門禁時間,城門內外皆有幾個士兵盤查。因為他們有容城府尹親筆開出的委任書,所以入城時並未受任何刁難,而入了城之後,孟千竹不禁愕然。

  這個地處北方邊陲的無名小鎮,在她想像中應是簡陋狹小、說不定連條像樣的街道都沒有。但看見眼前的繁華景象,孟千竹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

  廊西縣內不但街道寬闊整齊,店舖林立,就連路上的行人也不遜於大市集般熙熙攘攘,其中還有不少身著異族服裝的過往商旅。

  坐在馬車上,孟千竹忽然看見路邊不遠處站著幾個行腳休息的契丹商人,心中不禁一酸,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耶律肆。分別一個多月了,他還好嗎?

  雖然大哥告訴她,耶律肆已經完全康復,但她總是放下下他,心中有內疚,也有深深的思念……

  「小姐,怎麼了?風太大嗎?\"見她眼中緩緩流出淚水,坐在二芳的順兒問,邊順手放下馬車的車簾。

  孟千竹苦澀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默默閉上眼,眼前卻仍舊晃動著耶律肆挺拔魁梧的身影。

  此時此刻,他在做什麼?也在想她嗎?

  想她?怎麼可能,是在恨她吧。

  載著一顆難以言喻的沉重之心,馬車發出吱呀的聲音,緩緩向內城駛去……

  第二天,孟千竹躺在床上還沒起來,就從滿臉興奮的順兒口中得知廊西繁華的原因。

  「小姐,你不知道吧,廊西縣令原來是私鹽販子出身,他上任後免去商人二、三十種賦稅,現在黑汗、大遼還有大末邊境上的生意人都喜歡跑到這裡來做生意,所以廊西沒幾年就變得如此繁華。喏……少爺早上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高興得不得了,說是就算不當官改做生意,沒幾年也可以發財。」

  「是麼?\"大概是從小下愁吃穿的緣故,她對賺錢沒多大興趣,但聽到有下少契丹人都來這裡做生意,不免有些心動。

  商人遊走各地,說不定能從他們口中打聽到耶律肆的消息!

  想到這兒,孟千竹再也躺不住了。

  「順兒,拿衣服,我要起床。」

  她大聲吩咐著,一骨祿從床上坐起,又手忙腳亂一陣忙碌,趁著孟建書拜會縣令剛好不在家時,偷偷帶著順兒跑到街上。

  她不但要跟那些契丹商人打聽耶律肆的消息,還要跟著他們學契丹話!

  不要問她為什麼,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她的契丹話還沒學會幾句,有關耶律肆的消息也沒打聽出多少,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攪亂了。

  第二年的三月間,大宋不知為何突然發兵遼國。

  因為是戰爭前線,孟建書擔心她的安全,曾幾次提出要送她回建安老家,但都被孟千竹不加思索的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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