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得這麼委屈,程太太聽了心疼不已。
程老卻紋風不動,一邊燃點著煙斗,一邊噴了幾口煙圈說:「你每天在外面開的狂歡派對還不夠多啊?」
信漢聞言為之氣結。
程太太連忙護著兒子打圓場道:「好了啦,罵兒子也得看時候!咦,信漢,艾薇還沒下樓來嗎?」
信漢不溫不火地應道:「雲洛在幫她打扮,應該快下來了吧!信安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晚上有宴會,還『故意』帶艾薇出去那麼晚才回來。」
「信安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經仁至義盡,累得跟小狗一樣,結果卻兩面不是人,信安一回來臉就拉得比馬還長,而我還得挨爸爸的罵。」信漢說得黯然悲切,一說完便轉身踱開。
程太太很不高興地向丈夫興師問罪:「同樣是兒子,你幹嘛老是找信漢的麻煩?」
程老噴出一口煙,理直氣壯地說:「那就要問信漢自己了。同樣是兒子,也可能一個是天使、一個是魔鬼,你不知道嗎?」
程太太撇了下唇角,很不是滋味地說道:「兒子是我生的,都要怪我囉?你什麼時候器重過信漢、給過他機會?算了,我不跟你吵這些。別那麼彆扭好不好?客人多著哪……」
適時又有賓客來寒暄,程太太在瞬間換上最高貴的笑容,程老則依然惜言如金地點頭示禮。
在二樓的客房內,雲洛正替艾薇上著薄妝。
坐在梳妝台前激昂著臉的艾薇,忍不住說道:「需要這麼大費工夫嗎?我很不習慣化妝吔。」
雲洛停下手中的眉筆,沒好氣地笑說:「哎,別動!這是最後幾道手續了,再忍耐一下就好,而且我上得很薄。只是烘托烘托而已。」
畫完眉毛,又有睫毛膏、腮紅、修容餅、口紅……艾薇覺得好像在接受酷刑一樣。
好不容易,雲洛喊了一聲。「好啦,你自己照鏡子看看!」
艾薇拎起雲洛借她穿的長禮服裙擺,在鏡子前站起來一看,忍不住轉了幾圈,欣喜若狂地說:「哇!我只知道我的雙胞胎姊姊是個美女,沒想到薄施脂粉之後,我也可以變成『超級』美女吔!」
雖然自己褒揚自己,但是艾薇所說的卻也是事實。
為了配合晚宴的設計佈置,雲洛特地為艾薇挑選的這一襲水藍色長禮服,乃是出自設計名家幻梵希的手筆。這位被尊稱為「讓電影銀幕上最高貴優雅的奧黛麗·赫本更加高貴優雅」的名師,自電影「羅馬假期」之後,至今仍是全世界名女人最謄愛的一位大師,在他手筆下所呈現的女性陰柔,真是把「華麗」和「優雅」結合得無懈可擊。
這一襲禮服的頸、胸、肩部分,乃設計成背心一般的簡單線條,無領、圓弧形前胸、窄吊肩、無袖,然後不強調腰身地垂直流洩而下,及至足踝,在寬鬆中益顯優雅,在簡單中充滿嫵媚。
禮服采單色淡藍底,上面佈滿水藍色的絲花錦繡,在光線照射下,只有絲花繁複圖案會反光,但是又不誇張炫耀。
在長鏡中望出,艾薇就像一尾剛游出藍藍海水的美人魚,顧盼之中充滿萬千風情,而圓領無袖所露出的皙白肌膚,既不暴露,又令人充滿浪漫遐想。
經由雲洛精心搭配打扮,艾薇足下穿著一雙白色緞面蒿跟鞋,兩手臂上戴著及肘的白絲長手套,她並沒有佩戴任何首飾,卻似出水芙蓉一般光潔奪目。
雲洛將艾薇的長髮挽梳上去,在後腦勺盤成一個簡單髮髻,頭頂上服貼的頭髮部分則抹上一層油亮的發膠,讓她纖秀典麗的臉龐完全不被任何髮絲渡去光彩。她臉上的淡紫色扮妝,似有若無地在眼影、腮紅、鼻影中淡淡輕掃,整張嬌頗顯得更加分明立體而動人。
「唉,連我都忍不住要嫉妒你的美麗了。」雲洛踱過來摟住她的肩,不禁讚美道。
「這其實都是你的功勞。我何曾這麼美麗過?」艾薇由衷地感激。
雲洛今晚穿了一襲樣式與艾薇身上的禮服很類似的晚禮服,顏色則是相近色系的粉紫色,加上她特地把眼鏡摘下來,改戴隱形眼鏡.使得兩人看起來就像一對姊妹花。
雲洛看了看鏡中的兩人,很滿意地說:「走吧,我們下樓去迷死眾人!我看哪,連我二哥都要認不出你了。」
艾薇不禁感到一絲緊張,但仍半開玩笑地說:「你二哥本來就常把我和我姊姊搞錯……不過,現在進步很多就是。」
「要是你姊姊也來,那我們不變成『三胞胎』了?」雲洛顯得興奮異常地說。
笑了一陣之後,兩位美女手勾著手準備下樓。
才踱出房門外,艾薇和雲洛發現信安早已穿戴整齊地在門外等候。
當他看見不同風情的艾薇時,他的眼珠子都瞪直了,猛咽好幾口口水之後,才囁嚅道:「哇——艾薇,你好……好……好性感!」說著,他的目光正好移到她微微低露的胸口上。
艾薇又羞又氣地趕快用手遮起來,低聲啐道:「豬八戒改不了吃豆腐,你別故意亂看好不好。」
「我情不自禁嘛!你從美女變成了淑女,還好我沒有高血壓或心臟病,要不然一定暈倒在地。對了,我看起來怎麼樣?還可以吧?」信安搔了搔頭,靦腆地說。
艾薇其實剛才已經眼睛一亮,現在再多看一眼,更被他的翩翩風采迷得心跳加速!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湊巧?信安穿了一套粉藍色的真絲燕尾服,白色的立領絲襯衫上,一排圓黑鈕扣,頸項繫著一條打成蝴蝶結的白絲領巾,巾尾寬鬆地覆垂胸前一半。
這套燕尾服只有在衣領、袖口和口袋上方,分別飾綴雙亮黑色的邊線,配襯著黑色腰巾和黑長褲,長褲的兩邊外側則從腰部到足踝綴了一條亮黑絲邊,整體看起來,就是黑、白、粉藍三色所搭配而成。
他就像一名童話故事中的王子,又像是現代某個歐洲皇室的貴族,不管是王子或貴族,反正一定都會喜歡上這套范倫鐵諾的名貴晚宴服。
他顯然剛衝過澡,短而微卷的頭髮上還有點濕濕的,只隨意抹上一些發霜,幾綹髮絲不經意地垂覆在他平整而寬的前額上,反而「無心插柳」地營造出性感的效果。
那張艾薇已經看得可以「背」出來的俊臉,這時在她仔細瞧來,因為距離很近的關係,她才發現,他不但長得英俊,而且俊得很有個性!
如果把程家兩兄弟拿來比較,老大信漢的英俊,是屬於那種「電影海報明星」的俊法,似乎加過很多工,添了很多料,最後在拍照時還修底片,所以呈現出來的,讓人覺得欣賞之餘,卻有些高不可攀、遙不可及。
而老二信安的俊,則是帶了些平易近人,尤其是他那兩道濃眉底下的一雙溫煦眼眸,在笑起來時讓人感覺好親近,就好像鄰家男孩般天真而笨拙——他不是善於說謊的那種人,也不擅長隱瞞秘密,他心中的喜怒哀樂,都會坦白地呈現在深邃眸光中。
信安的鼻子直鋌而微微倒鉤,有些人會認為鷹鉤鼻的男人工於心計、裡外不一,然而艾薇卻認為,他不但沒有心機,而且因為固執和率直,有時候甚至到笨手笨腳的地步,並且不惜和她吵架,這種男人不是真實得很可愛嗎?
當然,現在他們早已忘了一個小時前吵架的事,在他灼灼目光直逼之下,她只感到心猿意馬、魂馳神蕩。
她急急避開他的睇睨,嬌嗔地說:「你滿帥的嘛,故意穿得跟我一樣是不是?」
「我又沒有低胸!」他的唇角泛出一朵笑。
她更加心慌意亂地說:「我是說顏色啦!再說我也沒有低胸,你看!」
她的手自胸前移開,故意抬頭挺胸,他竟還大方的眨著眼睛
直瞧,結果大概是太養眼了,他竟然當場流出鼻血。
「啊!二哥,你看你!」雲洛首先失聲大叫。
艾薇也嚇呆了,傻呼呼地問道:「信安,你是不是中暑了?」
信安一手捂著鼻了,連忙抽出胸前口袋的白絲巾來堵住。他連眨了幾下大眼睛,無辜地說:「我以前只有吃龍眼才會流鼻血,沒想到現在看到兩……呢,沒什麼,我是說,還好只流了一管。」
「你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下?」艾薇手忙腳亂地扶著他,無限心疼地說。
『不用躺啦,只要你別再給我看……」
「啊,原來是因為這樣!程信安,你好……好變態喔!」艾薇又羞紅了臉,氣急敗壞地直跺腳。
信安笑嘻嘻地從一管鼻孔中拉出手帕,很皮地說:「好了,不流了。艾薇,你還不知道,我們家三個孩子裡,誰才是最變態的呢!」
雲洛立刻舉起雙手向艾薇聲明道:「絕對不是我!好啦,先生、小姐,我們現在可以下樓了吧?」
信安很紳士地朝兩位女孩伸出手肘,雲洛首先勾住一邊,艾薇則考慮了半天,最後才不情不願地勾住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