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大江南北,他所見過的女人不在少數,卻從未見過這般令人魅惑的女子。
美自然是美,但她的美不同於一般女子。
溫柔中帶著堅毅,聖潔中帶著魅惑,就連她在說明薛家酒樓的規矩時,都有一分難得的威儀和媚態。
而令人困惑的是,她些微的輕顫卻又顯出她是如此嬌弱。
這三種足以令天下男人瘋狂的姿態全集中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
他發誓,絕沒有一個男人能不為她心動。
「大數目有大數目的規矩。薛小姐,倘若這上林宴名不副實、我吃了不滿意呢,薛家酒樓的名聲只怕要壞在姑娘你的手上了?」左子頎明顯地挑釁。
這話卻激起了薛如鳳的義憤。任誰都可以說她不好,但絕不能說薛家酒樓半句不是。
薛家酒樓是她爹爹辛苦了大半輩子所留下的產業,是他們父女倆胼手胝足打下的名號,無論是誰,她都不容許任何人誣蔑它。
「一句話!兩位公子如果有對任何一道菜不滿意,我薛如鳳任憑處置!」她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
但話才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任——憑——處——置?」左子頎揚起一道濃眉,玩味著她的回答。
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目光和挪揄,她整顆心慌亂起來。
萬一,他以此為借口,對她提出什麼「不當」的要求……
不,她旋即搖頭。怎麼說他也是個探花郎,應該不至於做出什麼不當的事,或許是她想得太多了。更何況,她對自家的上林宴不是很有信心的嗎?
但才一抬眼,接觸到他炙人的目光,她就知道她錯了。
這個男人,沒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她知道,從他如猛獸般的眼神裡她可以看到。她忍不住後退一步。「我……這……當然是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突然,她覺得自己像只被狩獵的免子,退無可退。
「嗯——哼——」左子頎不置可否。「我肚子餓了,應該可以準備上菜了吧。」
看見她的驚慌,他突然有一種勝利的快感。
這個矜持高傲的女人,原來也有這樣誘人的一面。
他想探究,她還有多少面目是他所不知道的。
聽見他的話,她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應該做的事。
「小眉。」她喚。
「是,小姐。」婢女小眉聞言回應,將手中一襲白衣遞上,指揮著其他人擺開酒席,設下上林宴主廚位。
薛如鳳穿上幾乎不染一塵的廚衣,正色道.「上林宴每一道菜皆由薛家酒樓師傅在眾人眼前親手做出,各位客倌可以親眼見到每一道菜的程序和材料,請各位稍待片刻,上林宴於午時即刻展開。」
說完,不待任何反應,她旋即轉身進入後廳。
突然,一個低沉的嗓音傳進她耳底。那聲音,彷彿像在她耳際低語。
「薛小姐,可別忘了你當眾允下的承諾啊。」
薛如鳳整個人渾身一震。隨即,頭也不回地離開。
可,即便她奔走如飛,那低沉沙嗄的朗笑仍一陣陣傳入她耳裡、心底。
才步入後廳,薛如鳳整個人竟捧住心口,不支地扶住長椅。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小眉嚇得忙扶住小姐,慌張地喊著。
好冰!小姐整個身子幾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我這就去替你請大夫來!」小眉緊張得慌了手腳。
「不……沒……事,我沒事……」她虛弱地坐下,臉色蒼白,整個人彷彿剛打過一場硬仗。
天!她從沒想過會遇上這樣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的怕,卻不明白究竟在怕些什麼。
更令她駭怕的是,即便如此,她仍發現有一部分的自己深受他的吸引。
是以!她必須對抗他的侵略,更需與自已作戰。
這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老天!
她必須休息一下,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她不是一直很堅強的嗎?怎麼可能那樣害怕一個從未兒過的男人?
他對她並未造成實際的傷害——至少到目前為止。但她為何無法停止不斷上湧的恐懼?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堅強,所以當遇到一個充滿力量和侵略的男人時.她竟畏懼了。
她一直以為,她可以全然掌控自己的生活。
是以,她決定找個可以聽從她命令、受她指揮的男人。也因此,她開出了招婿的條件。
但直到他的出現,她才發現.事情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簡單。
她要的是一個能聽從她的男人,卻發現自己無法不受到另一種男人的吸引。
以女人的直覺,她知道,左子頎絕不會這樣輕易就放過她。
但他會怎麼對她?
她是怕他,還是怕自已?
亂了!她整個兒都亂了!
第三章
「人間絕色!」望著薛如鳳入內的背影,易風行已不住發出讚歎。「真是人間絕色啊!」
「什麼絕色,不過是個稍稍擺得上檯面的女人罷了。」左子頎臉上的表情明顯地不悅。
「嗯?」易風行一怔。「不是吧,如果這樣的女人只是擺得上雲貴,那麼其他的女人豈不像團泥?」
這左子頎的眼光——該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吧?
「難道你沒見到她那驕傲、頑固和該死的壞脾氣?任何女人只要佔上其中一種,都沒有資格被稱為絕色。你要是想染指這樣的女人,別怪我沒勸過你。」左子頎忍不住用力擲下酒杯,一股無名火不斷上湧。
易風行望著他,沒有答話。
染指?
「事實上,我根本不以為她有任何值得驕傲的地方。」他咬牙。
除了她那天生狐惑男人的本錢,左子頎忍不住在心中補了句。
竟然連易風行這傢伙都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他幾乎可以想像,會有多少男人栽在她手裡!
想到這裡,他的怒氣陡升。
「子頎,你知道自已在說些什麼吧?」易風行雙手環胸,像是看個陌生人似的看著他。
太不尋常,這真是太不尋常了!
有必要為了薛如鳳的美醜而大發雷霆嗎?這實在不像是左子頎的作風。他不禁要懷疑,子頎與她——真有過節?
難道他真是為了那首歌謠而記恨?
可看來,又不像啊?
聽得好友這麼一說,左子頎才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反應過於激動。
為什麼,他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激動?
與其說是激動,不如說是對於有人覬覦她而感到氣憤。
他為什麼要這樣?
「沒事,等著吃吧!」他揮了揮手,不想再多說。
易風行抬了抬眼,也沒再多說。
「師傅,所有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大夥兒就等你上場了。」小廝站在一旁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打他自鄉下進城來,就期待可以有出人頭地的一天。這會兒可以做全城最出名的大師傅的助手,還在了不得的上林宴裡參上一腳,他真覺得光榮得不得了。
「我……我不行啊……」師傅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在薛家酒樓這麼久,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躲在裡頭煮菜他行,但要他當著那麼多人面前煮三天三夜的上林宴,光是想都覺得害怕。
「不會吧,師傅,小姐不是都將她的拿手絕活教給你了嗎?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啦。」小廝邊說,邊掀開簾子察看外頭的情況。「師傅,我看再不開始,外頭肯定要鬧場了。」
「好吧,事到如今,只得硬著頭皮上了。」師傅牙一咬。「讓開。」門簾一掀,他大踏著步子走出去。
可,才一出了廳外,就聽見如雷的掌聲,大師傅整個人楞在當場。
薛如鳳隨後跟上,一身雪白的廚衣,更顯出她的清麗,全場頓時一片讚歎。
左子頎為此皺起了眉。
「兩位公子、各位客倌,上林宴百八十道菜,三天三餐及點心,全是薛家走遍大江南北集各地珍餚之大成,如今這頭一道菜——羊頭簽,先讓兩位嘗嘗師傅的手藝。」薛如鳳在一旁解釋著,聲音如銀鈴般清亮悅耳,還沒吃到菜,就已經讓人酥筋軟骨了。
只見大師傅一手拿刀、一手抄起羊頭,額際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羊頭已用滾水川燙過,羊頭上的毛也拉得一乾二淨,跟著刀光一閃——
鏘!
眾人驚呼出聲。
不是師傅的刀法驚人,也不是羊頭飛出,而是主廚的大師傅竟然在刀起刀落之際——整個人昏厥倒地。
一柄尖刀筆直掉落地面,發出鏘鐺的聲響。
「師傅?!」薛如鳳上前。
「師傅!」跑堂的小廝趕忙扶起師傅。
「小眉!快去請大夫!陣掌櫃,你們快替我把人扶到房裡。」薛如鳳的臉色幾乎跟師傅一樣白。
人群以他們為中心點,將人團團圍住。
「走開啊!你們別在這兒擋著。」小眉擠不出去,急得大叫。
「讓開!」此時,只聽得一聲低沉嗓音,圍觀的人群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通道。
「多謝公子。」小眉謝過,立即飛也似地衝出門。
薛如鳳試圖和小廝抬起師傅,要將他送進房裡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