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下來吃酒席,雖然在家中舉辦,但是菜餚都是向知名餐館訂來的,人人讚不絕口。
宴畢,男方親友帶著女方的回禮盡速回去,她忍住自己想說再見的念頭,只因習俗裡是不可互道再見的。
不過他在上車前,回頭對她微笑了一下,那笑容似乎在讚許她今天的表現不錯,沒給他失了面子。
她事前對訂婚的繁文耨節有些擔憂,幸好整個儀式過程近於完美……
但是,再怎麼完美的儀式,最後都宣告失敗。
洪慕莓睜開眼睛,拖著沉重的腦袋去洗了把臉,瞧瞧鏡子裡臉上未干的淚痕,搖了搖頭。
怎麼會夢見和施文澤訂婚那一天的事呢?
她偶爾還是會夢見施文澤,不過近來已經減少許多。
可能是因為昨晚李晤說的那一番話吧。讓她開始考慮未來和李晤的路該怎麼走,也因此想起了從前。
她恐懼一模一樣的儀式還得再來一次,只是男方換了人,若是那樣的話,她肯定會崩潰。
不要!她不要再來一次!
如果她要再次訂婚,一定會歷經比從前更複雜的過程:該怎麼跟家人談、怎麼面對家人的質疑……不不,其實這些都比不上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她該怎麼去面對自己?
假若換成是從前,有人問她:「妳要和施文澤結婚啊!妳很愛他嗎?妳有信心和他共組家庭嗎?」
她都一定會肯定的回答「我愛他」、「當然會」!
但現在若有人問她同樣的問題,她卻無法給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只是害怕自己再度遭到背棄,她還有另一個困擾,可是她卻無法清楚地描繪出問題的癥結。
作了這個夢之後,她終於明白了她隱憂的真相。
「我愛李晤嗎?還是只是被李晤的誠心感動?」對著鏡子問,鏡中的她響應出一臉迷惘。
如果她愛李晤,為什麼沒有如同從前那樣的炙熱?
施文澤老說她像極忙個不停的小蜜蜂,整天團團轉,事實上是因她一見他就開心雀躍得很,而且會一直想為他做點什麼。而他不在身旁的時候,她也會不斷地跟朋友提起他、想著他。
簡直是這世界上除了施文澤以外,她再也沒有其它。
可是也有人說:「愛情不是轟轟烈烈,細水長流才值得珍惜。」
愛得那樣火熱的施文澤用欺騙離開了她,或許李晤才能跟她天長地久。
不過如果是出於同情的話,那就得另當別論了。李晤對她好,她也正值悲痛,於是兩人就這麼湊在一起。她究竟是愛他,還是只是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
如果不愛的話,為什麼會關心他?眼睛隨著他而打轉,為了和他約會而好好打扮自己呢?
洪慕莓心底浮現一個又一個的問號。
該死,那些愛情顧問和專家們幹嘛那麼多啊?況且每個人抱持的看法不同。為什麼愛情沒有標準答案呢?也省得她左思右想,弄得自己煩躁不已。
順其自然發展好了。刷完牙,她心情平復了些。
正打算出門上班,卻有電話。奇怪,誰會在一大清早找她?
「喂,是慕莓嗎?」
磁性而迷人的聲音,帶有些許的陌生與不安。
「呃……」
「慕莓,是妳嗎?妳……不認得我了?還是妳不想認我……」
不可能的!霎時間,她的腦子變成一片空白。
「……文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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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是亮著的,洪慕莓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黃昏的景象,因她總是在打烊後才下班,伴著的多是月亮。
火紅的夕陽已在街角的天空,她瞧見了夕陽下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一早接到電話,施文澤約她一起吃晚飯、聊一聊。
她答應了。
一上班便告知池紫霞要早點走。其實身為蛋糕師傅和合夥人的她,時間本就是自由的,只要做足蛋糕和點心可用。
池紫霞也沒多問,她也盡量不顯露出任何訊息。
她不是不想提,而是她自己也還無法消化這件突如其來的消息。她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而他又會跟她說什麼?道歉或是更大的傷害?
施文澤轉身,對她僵硬地微微牽動嘴角,然後對四周張望一下,像是生怕他與她的會面被熟人瞧見。
一暗一亮的兩種感覺在她心中拉鋸。
「吃火鍋?」文澤問。
「好。」亮的部份多了一些,因為火鍋是她向來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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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掛著笑容迎上前來。
「歡迎光臨,請到這邊坐,兩位請問要點什麼?」
「妳決定。」施文澤說。
鴛鴦?不太好,單一的則有:日式、韓式泡菜、麻辣……
「日式。」選了最保守的。
鍋底來了,店員道:「開關在小姐這一邊,您可以調整火力。」
店員走開忙她的事,洪慕莓把火力調到最強。
「你為什麼要騙我?」單刀直入。
「我一時糊塗,慕莓,原諒我。」
「你這樣就算了嗎?你有為我想過嗎?你去了一個月,就交了新女朋友,我見你的時候,你明明已經變心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由於在火鍋店裡,她的聲音並不大,但是每個字都像是咬著牙吐出來。
施文澤默然。
「……要等到瞞不住了,才編個謊話來騙我。」洪慕莓已經哽咽。
水煮開了,施文澤丟了一些火鍋料進去,原本熱得冒泡的鍋底沉靜了一些。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為自己辯解。妳儘管罵,我本來就該死,我真的太過份,妳說不定希望我真的發生車禍被撞死算了。」施文澤的雙眼定在火鍋上,不敢看她。
他這麼說,她反而罵不出口了。
她站了起來,去調醬料,回來時看到自己的碗裡多了些東西,都是她愛吃的,他全都記得。
將爐火調小一點。
「你就說說看,你究竟是怎麼認識她的吧。」她還是有點想知道,那女的究竟怎麼勝過她七年的感情。
「不要提她了,妳講講妳最近過的好不好。」
李晤的臉龐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施文澤應該只是在問候,沒必要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他,像是在炫耀自己也有新男友。
「還不就是一樣,在紫莓那裡上班。」
「哦,大姐最近好嗎?」施文澤自然地也稱呼池紫霞為大姐,他以前都跟著洪慕莓這樣喊。
「她很好,還是一樣對我很好。你要不要去跟她打聲招呼?」
「還是不要好了。」
洪慕莓夾起一塊豬肉,讓它受慢火涮。
「你的母親對我的態度好冷漠,我卻好幾次去看她的臉色,現在,你連我的朋友都不敢見。」
「我媽不是討厭妳,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妳。唉,都是我的錯。」
「好了,不要說了。」將那塊豬肉放進他的碗裡,他立刻吃了下去。
施文澤轉移話題。「在美國的時候,常常自己煮火鍋來吃。」
「只會煮這一樣嗎?廚藝都沒進步。」
「妳也知道的,做料理這麼麻煩……不,這麼困難,還是要細心的人才學的會、做的好,就像妳一樣。」
「沒有人天生就做的好,看有沒有心去做而已。」
「我課業這麼忙,沒有時間哪。」
「強納森的課業也不差,人家是美國人,他甚至會炒麵。」
「強納森?哪個強納森?」
洪慕莓將她後來又去過美國一趟的事簡要說出來。
「原來妳是從他那裡知道我的事……嗯。」施文澤心裡有了個底。「他那個人,追女孩子都是用這一套,為了討女孩歡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沒說他喜歡我。」
「聽妳說他對待妳的方式,我就知道他一定是看上妳了。東方女人在美國校園裡很受歡迎,他們會用盡各種手段追。」
「為什麼會受歡迎?」
「他們覺得東方女人比較聽話、乖巧。不過不要以為外國男人比較好,他們表面上紳士,到手後會把妳啃得骨頭都不剩。」
他說的話讓她不舒服。「我沒說我喜歡他。」
「也對,幸好他年紀比妳小,不然我要繼續吃醋下去了。」
「你沒必要吃我的醋。」
施文澤放下筷子。「慕莓,我跟那個女生已經沒聯絡了。」
「哼。」
「是真的!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很後悔,一直懊悔為什麼當初會意亂情迷,一錯再錯。」
「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不求妳諒解,我只希望妳明白。妳恨我也罷、不理我也行,只求妳明白,我愛妳,一直都是愛妳的。」
「那她呢?難道你要說你不愛她?」洪慕莓強忍淚水。
「我不愛。」
「那你為什麼要?」
「在美國,沒有妳在身邊,沒有可以說話談心的對象,課業很多又很難,情緒一直很鬱悶。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講中文的人,就一時迷惑……」說完這些,他又急切的補充:「她很像妳,我可能是太想妳,糊裡糊塗就跟她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