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試試。」
說不過洪慕莓,李晤將狗繩給她,果然不出預料,洪慕莓立刻被狗拖著跑,李晤急忙追上,一邊喊:「還是讓我來……」
「不……」洪慕莓還沒說完,就被路上一個不平凹洞絆到腳,險地向前跌倒,幸而身後的李晤立即張開雙臂擁住她。
以前這種感覺好像也有過……
她活潑得像只莽撞的小猴子,總是不顧一切地向前跑,常會一個重心不穩,就差點絆倒,若施文澤在身邊,也都會及時擁住護著她。
現在施文澤離開了她,換成是李晤在身旁;相愛的時候他會照顧保護她,然而一旦不愛了呢?他就會欺騙,使出一切卑劣的手段來傷害她。
愛,是如此短暫而不可靠!
洪慕莓輕輕從李晤的懷中脫身,回頭對上他柔和的眼眸。「李晤,你為什麼要對我好?」
好奇怪的問題,李晤猜不透她那雙晶亮眼神後的腦袋瓜在想些什麼,只覺得她今天很反常。
「對心愛的人好是應該的。」
一模一樣!李晤的答案和當初那個負心漢完全相同。
男人都是一樣的,他們都用盡一切力量來博得女人的心,到手後就恣意蹂躪這顆心,直至破碎後便棄若敝屣。
「那你為什麼愛我?」
「嗯,一開始是有些一見鍾情的感覺,也說不上原因……」李晤竟認真地開始思索怎麼回答這個千古不變的傻問題。突然瞧見洪慕莓笑出聲,還以為她是因為他的回答樂開懷.
洪慕莓邊笑邊說:「對了,自從第一次見面那一天以後,你沒有再來過我家對吧?」
「嗯。我都送妳到大廈門口,妳每天都說很累,想早點休息。」
「我今天精神比較好,冰箱裡有吃不完的蛋糕,你幫我解決一些?」
「好啊。」
李晤不疑有它,拿過狗繩便跟著洪慕莓走。大樓管理員正支著額小寐,否則他見了三條大狗進來一定會擺臭臉。
鹵、肉、飯和小雪球本就認識,很快地玩在一起。
洪慕莓端出蛋糕來,要李晤在客廳坐下,自己則說要去沖個涼。
似乎有些不對勁……李晤察覺出一些風雨欲來的不尋常氣息,但是因為三大一小的狗兒們都擠上前來要和他分一杯羹,他忙著應付,沒再深究下去。
一會兒,聽到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十隻眼睛都自然的望向那裡,然後,定住不動。
她身上只圍著一條浴巾,藏不住她那美好的曲線,肩頸的線條柔和,白皙的皮膚上有點點水光。
李晤屏息,因他突然動了個念頭,想拭去這些水珠兒,以他的唇……
她擦乾頭髮,拿起吹風機來,狗兒們都對搖動的電線產生興趣,紛紛衝上前去跳躍撲咬。只有李晤端坐在客廳,看著她輕聲斥責狗兒們別鬧。
她抬眼,眸子對著李晤:「幫我管管它們好不好?這樣子我怎麼吹頭髮?」
他這才站起身,不敢直視洪慕莓,把鹵、肉、飯和小雪球統統拴在客廳,並說:「我把剩下的蛋糕吃完就回去。」
但覺背後一熱,原來是洪慕莓貼緊了他的背,還幽幽地在他耳邊廝磨:「今晚別回去。」
一千一百個願意答應她軟聲的請求,可是李晤硬壓下那股在體內竄奔的慾望,只因有太多的疑惑。
「慕莓,我覺得妳今天真的很不一樣,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如狗兒般靈敏的他,嗅出了洪慕莓性戚誘人的外表底下,有著悲傷與恨意。
「你想太多了。」她伸出食指,在他胸前轉著小圈圈。
好想轉過身去擁抱那副柔軟的身軀,可是不行、不行、不行!他在心裡這樣大聲喝阻住自己。
「我不能做我以後會後悔的事。」
「怎麼會後悔?」洪慕尊的聲音還是那麼和緩動聽,可是吐出來的話卻是尖銳無比。「男人對女人好,講一大堆甜言蜜語、付出那麼多,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她這番話讓他大致瞭解了。
原來她剛剛在路上問他的話,他的答案讓她不滿意,於是這一連串反常行為便導因於此。
李晤辯解:「妳誤會了,我是真心喜歡妳。」
「真心?那你為什麼連喜歡我的理由都說不清楚?」被悲恨蒙蔽住的她,已經喪失了理智。
「愛本來就不需要理由,我只知道我愛妳,我想對妳好、想讓妳開心,為的不是要妳的身體。」
「哈哈,你不要身體是嗎?那要的是『心』嗎?然後得到了就丟在地上踩碎……」她狂笑起來。
「慕莓,妳……」李晤的耐心也是有極限,他不想面對歇斯底里的她,想大不了暫時先離開,等洪慕莓冷靜一點再說。
「喂,要走也把你的狗帶走!」
李晤做了個深呼吸,把不快的感覺吞了回去,不說出來。
回頭打算牽起狗繩,卻在字紙簍裡瞧見了一些撕成兩半的紙片,好奇心驅使下,捻起一些來端詳。
「妳撕了這麼多照片,都是同一個人,難道他就是妳以前的未婚夫?為什麼要撕,我不是說過不介意嗎?」
他聽見了細小的啜泣聲,把他所有的不快都沖淡了,只剩下不捨和疼惜。
回身摟住洪慕莓因哭泣而顫抖的肩,像是在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這卻只讓洪慕莓的愧疚感升高。
「你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不管妳為什麼要撕照片,目的就是要揮別過去的他。」李晤聲音雖低,語氣卻堅定:「雖然妳的眼淚因他而流,妳今天種種奇怪的舉動也是因他而起,可是只要妳說清楚,我不介意。」
「為什麼?」
「妳的個性總是把難過的事往肚裡吞,積壓久了會悶出病來。當我決定和妳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要盡量聽妳說話,讓妳不至於連一個宣洩的管道都沒有。」
洪慕莓又更加淚眼汪汪,不過這次混雜了高興的淚水。
自從得知施文澤是個感情騙徒以來,她雖然和亦友亦姊的池紫霞提了這件事,但從未掉眼淚。
卻於此刻、在李晤面前,她的情緒終於潰堤。
或許李晤天生有種讓人安心、讓人不再偽裝自己的力量。
是李晤那雙似狗兒般誠懇而黝黑的雙眼。當望著他的時候,會覺得真正的自己在這雙眼裡無所遁形,也無須掩飾什麼,可以坦蕩地展露出來。
洪慕莓終於找到了李晤與施文澤最大的不同點——他會認真聽她說、會承擔她的苦痛;而施文澤只把她當成一個該寵的小女孩,從來不把她的感受當真。
此刻,李晤的雙臂感覺是如此溫暖、真實地傳達到她的內心,似有撫平傷痛的力量。
也許這一次,她可以選擇相信李晤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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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位小客人哇哇大哭、將桌上的果汁和咖啡統統打翻時,他的母親忙著安撫住他激動的情緒。
小米盡速清理現場,池紫霞則重煮咖啡,卻又有五位客人一起進來。
忙不過來,池紫霞見廚房內的洪慕莓並沒有急著要做的事,便示意要她出來招呼客人。
洪慕莓拿起menu,一一幫客人點好餐後,回頭瞧見小米已大致整理完畢,可以接手時,便打算回到廚房,繼續妝點那些蛋糕。
一個單獨來的客人叫住了她:「請問,我吃的這個起司蛋糕是妳做的?」
「是,有什麼問題?」較少出來外場的洪慕莓,對這位客人的唐突問題有些許的緊張感。難道很難吃嗎?
這位看來有五十歲的男客,似乎看出了洪慕莓的忸怩不安,微笑道:「不要亂想,我只是想告訴妳味道很好。」
「謝謝!」洪慕莓鬆了口氣。
「這起司蛋糕雖然是基本口味,但要做出這樣既濃厚又爽口、鬆軟且綿密,一切恰到好處的感覺,實在不容易。」
「您太誇獎了!」
「還有,雖然很細微,但我覺得有股淡淡的柚香。」
「您的舌頭真厲害。」聽到此言,洪慕莓幾乎可以斷定這客人是行家。
「嗯,吃了這個,加上看看櫥櫃裡頭的蛋糕,我猜,妳的老師是陳××吧。」
「是,我在陳師傅那裡學過幾年。」
「呵呵,名師出高徒啊!不過……」客人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妳起碼學了他九成,也很用心在做,不過若想要精益求精,我覺得妳還缺少一些東西——創新和深度。」
創新她懂意思,可是……「深度?」
「具體來說,就是對文化和美感藝術的體認和敏感度。」
見洪慕莓一臉茫然與不信,客人笑著站起來:「總之,我建議妳可以去法國學習一陣子,慢慢妳就會懂。我該走了。」
他在桌上留下一張名片,洪慕莓拿起來看,才驚訝地瞪大眼睛。
他姓王,是最著名的西式料理評論家,尤其對甜點更是專精,吃遍五大洲、四處尋找美食。大家對他都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因他這幾年來已很少在報章雜誌上公開露面並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