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她言明要個女管家有啥用,他還不是混進來了?
就算他的本意是為了保護她,但是受騙的感覺還是很不舒服,她咬著紅唇,偏頭望著他。
「『鬼面』應該只是你的代號吧?」
他點頭。
啊哈,賓果,她猜對了!
「那麼,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她問道,雙眼更加閃亮。
這次,他終於轉過頭來,那雙黑眸閃過複雜的光芒。
車內一陣沈默,連窩在小夕懷裡的鸚鵡,也察覺出氣氛有異,斂著翅膀不敢吭聲。
她目不轉睛,充滿期待的等待。
沉默。
不說嗎?看來她得再加把勁才行。
小夕不肯死心,開始遊說,執意要得到答案。「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當然啦,我是知道,你們這類人通常不止目透露真實姓名,一向以代號相稱。」
數十年前,槙村家曾對闕家有恩,至於是什麼恩,她這個後生小輩完全不清楚。只知道爸媽時常耳提面命,這人情欠得大,老哥跟她都得乖乖替槙村家賣命。
不過,撇開家族恩怨不談,她從小就聰明伶俐、古靈精怪,小腦袋瓜裡不知裝了什麼東西,不時會冒出些嚇壞人的荒謬點子,過於安逸的生活並不適合她,反倒是這類驚險不斷的日子,讓她格外如魚得水。
她早已見慣了他這樣的男人,知道他們個個都是萬中選一的厲害人物,但是嘴巴全都媲美蚌殼,閉得死緊,要從他們嘴裡挖出答案,簡直是難上加難。
仍是沈默。
「我哥也常說,知道得愈多,就愈危險。但是,看在咱們『同居』了這麼久的分上,你不認為我起碼有權知道你的名字嗎?」
還是沉默。
她暗自咬咬牙,臉上仍舊保持甜美的微笑。
「你不肯透露姓名,難道是希望我繼續稱呼你『李姊』嗎?」她一臉無辜的說道。
假扮女人是一回事,一旦恢復男兒身,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容忍得了她整日姊啊姊的叫個不停嗎?要是不小心傳出去,只怕所有人又要開始猜測他是不是人妖,或是在性向上有啥偏差--
平靜無波的黑眸陡然一瞇,光芒轉為冷冽,看來有些嚇人。
她偷偷猜測,那會不會是惱怒?
唔,他在生氣?他會生氣嗎?嘿嘿,這倒是個好現象,至少代表他不是真的毫無情緒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過了許久,就在小夕以為,這個男人壓根兒是個悶葫蘆,不肯對她透露半點內情時,那性感卻薄情、像是從不曾笑過的唇,毫無預兆的開啟了。
「戰不屈。」
「啊?」她反應不過來。
「戰不屈。」他重複。「我的名字。」他收回視線,仍是那副不慍不火、不冷不冰的模樣。
小夕卻高興極了,覺得自個兒小嬴一場。呼,要從他嘴裡挖出本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他肯透露本名,一是代表她的逼功了得,二是代表他們這一個多月來還算是相處愉快。
車子停住,她抬頭左顧右盼,這才發現已經回到「長平」。
「下車。」戰不屈簡單的說道,已經逕自下車,走到車後打開行李廂,一手一個,把那兩個昏迷不醒的傢伙拎出來。
「遵命!」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俐落的跳下車,先用盡力氣的拉住寶貝大背包,接著就一馬當先的跑進屋裡,急著開冰箱去找冷飲來喝。
嬌小的身影竄進屋裡,有著小動物般的靈巧。
朦朧月色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不動,沈默而威嚴,透著說不出的壓迫,而那雙深幽的眼睛,始終鎖住那直奔冰箱的小巧身影,久久沒有移開。
砰!
兩個被捆成粽子似的男人,被用力摔在地上,肉體撞擊上地磚,發出轟然巨響。
這麼粗魯的動作,讓原本昏迷不醒的兩人發出呻吟,勉強清醒過來,陸續睜開被扁得又黑又腫的眼睛。
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讓他們立刻想起,先前自個兒遭受的可怕待遇,被綁在一起的身體,同時開始抖個不停。
「你是誰?竟敢--」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戰不屈伸出雙手,握住兩顆腦袋,簡潔有力的用力一敲。就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兩人雙眼一翻,再度昏了過去。
親眼目睹這俐落卻殘忍的手法,小夕與鸚鵡同時縮起脖子,心裡甚至開始可憐起那兩個倒楣的傢伙了。
噢,聽聲音就知道,剛剛那一敲肯定很痛!
戰不屈抿著唇,低頭審視兩人,評估兩人的體型,接著動手取下所有證件與配件,有條不紊的逐一擺好。
「你在做什麼?」小夕湊上前,雙眼睜大。
「檢查。」他淡淡的說道,伸手解開繩索,開始替兩人脫衣服,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兩人剝得只剩一條內褲。
「呃,就算是檢查,也不用脫他們的衣服吧?」
他沒有理會,甚至沒有分神看她一眼,動作俐落的重新把兩人綁好,收起證件與衣物,接著取出電話聯絡。
「是我。」還是那麼簡單扼要的口氣。「我在『長平』裡頭,這裡有兩個男人,暫時要由你看管。」他收線,走進客房裡,姿態矯健。
「你打電話給誰?你的朋友嗎?」她像只跟屁蟲,追在他身後團團轉,即使不被搭理,仍舊很熱心的提醒。「你要他來帶走這兩個傢伙嗎?這樣不行啊,他進不了『長平」的!」
「長平」社區看似平常,其實暗藏玄機,內外可都撒下了天羅地網。陌生人要不是有社區內的人首肯或是陪同,在踏進來的第一時間,肯定就會被轟出去。
戰不屈睨了她一眼,對於她的熱心只回報冷漠的眼神。他脫下上衣,結實精瘦的強健身軀,清清楚楚的落入小夕眼裡--
「啊!」她低呼一聲,粉臉羞紅,連忙轉頭,不敢直視,只敢拿眼角餘光瞄著他,觀察他的舉止。
搞什麼啊?剛剛剝了別人的衣服,現在換成是剝他自個兒的衣服,接下來呢?難道是要來剝她的衣服嗎?
腦袋裡的胡思亂想,讓嬌嫩的粉臉更嫣紅了。
戰不屈伸出左手,手肘以上的肌膚黝黑得發亮,手肘以下的肌膚卻略顯白皙而平滑。平日裡穿上長袖,只露出那雙過分修長細緻的手,倒還不覺哪裡不對,但是如今脫了衣裳,上下兩種截然不同的膚色,就顯得十分古怪。
強烈的好奇讓她忘卻羞怯,小腦袋不知不覺又轉了回來,瞪大眼睛猛瞧。
只見他右手在手肘間一摸,驀地揪起一層薄薄的皮膚,像褪手套般徐徐撕下。當兩手上偽裝的薄皮全部除去,原本修長白哲的十指,也露出黝黑粗獷的真面目。
小夕看得目瞪口呆,對於他專業的變裝技巧佩服得五體投地。
哇,真不愧是專業人士,從頭髮、面具、手套到變聲器,所有道具一應俱全。他沒有疏忽任何細節。
男女有別,先天上的體型與身材就有所差異,戰不屈竟能以細微的動作,就區分出兩者的不同,一舉手、一投足,都經過嚴格的訓練與精確的計算,不曾流露出任何破綻。
也難怪他那麼高大,卻又能讓人信服「李小姐」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而她這個如假包換的女人,跟他「同居」了一個多月,居然沒有發現,他竟是偽裝的。
好吧好吧,就算是她眼力不好,這陣子又忙於研究,無暇注意其他事情,但是社區裡其他人可不是瞎子,那些一人個個雙眼雪亮,觀察力過人,卻也被他瞞天過海,騙了個把月,足以證明是他技術過於精湛,而不是她神經太過大條!
正在忙著替自個兒找藉口時,她眼尖的瞧見,他拾起手套正要扔進垃圾桶裡,她連忙撲上前去。
「哇,等等,別丟別丟!」小夕哇哇大叫,緊緊抱住他的手臂,沒有發覺自個兒柔軟的酥胸正隔著薄薄的衣料,壓住他結實的肌肉。
他挑起濃眉,無言的看著掛在手臂上的小女人。
「拜託拜託,留給我做研究吧!」只見她一臉垂涎,瞪著那副手套,像極了飢渴的小動物,彷彿他要是不把手套交出來,她就要張口咬過來似的。
戰不屈沒有吭聲,把手套遞給她。
她歡呼一聲,跳下地來,先從背包裡拿出無菌手套,慎重其事的戴上,接著再拿出專用的鑷子,小心翼翼的夾到眼前端詳。
菲薄的人造皮膚,模擬女性的肌膚,別說是肌膚上的紋理了,就連指紋都清晰可辨。
「老天,這麼精細逼真的人造皮膚,簡直可以稱之為藝術品了。」她讚歎道,連連搖頭,總算開了眼界。「我知道在美國FBI裡,也有個偽裝組,但是他們的技巧與道具全都不及你的百分之一。」
趁著她忙於研究,他取了幾瓶藥水,緩慢的走回客廳。
小夕興致高昂,沒發現他已經離開,還忙著從背包裡摸出高倍數的顯微鏡,把手套擱在顯微鏡下,仔細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