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這什麼話,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再生父母?」殷和鳴神色劇變地喝斥著。
「當!」殷封嶄沉聲應道。
「哼!」當初要不是他一時心軟,把流浪在外的他給撿回來扶養,他早就餓死在街上了。「嶄兒,這件失誤不是我所下的決定,你聽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所以孩兒決定為這件事退出『義會』以示負責。」他不想再扛下這沉重的包袱了。
「退出?」殷和鳴大驚失色地尖叫。
這怎麼行!嶄兒的才能與魄力是大夥有目共睹,他也是在他的幫助下,才一步步登上這個位置。
「我退出之後,其他弟兄就不會有藉口對義父不利。」
「不行,現在義會正缺乏人才,你不能說退就退。」
「孩兒心意已決。」殷封嶄斬釘截鐵地說,
「你這個不孝子,竟然敢忘恩負義,枉費我苦心栽培你、教養你,甚至……」殷和鳴開始數落他的不孝,以藉機勾起他的愧疚。
「我已全數償還給你。」不錯,他是把他給撿了回來,然後每天三餐像是餵狗般地將他養大。
「你一輩子都償還不了。」殷和鳴一臉氣急敗壞。
「義父!孩兒就此告別。」殷封嶄突然跪地朝他磕三個響頭,算是將所有恩情一筆勾銷。
「站住,難道你忘記我們大明的國仇家恨,還是你要我們大明子孫世代都要活在韃子的殘虐暴政下!」
殷和鳴企圖再以反清大業來挽回他離去的腳步。
「這些都不關我的事。」
他該還的都還了,該做的也都做了。
剩下的人生路,該由他自己來主導了。
「嶄兒!留下來幫義父吧,義父不能沒有你,不然我把位置讓給你。」殷和鳴拉下老臉,懇求他留下。
「告辭!」殷封嶄微露出譏誚表情,似在嘲笑義父的懦弱,也似看透義父深沉的心機。
「嶄兒……嶄兒……」
任憑殷和鳴如何喊叫,卻始終喚不回殷封嶄已然遠去的心了。
第九章
「太醫,格格是怎麼回事?」
被緊急召至和謹親王府的御醫,面色凝重地對津亢貝勒搖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津亢貝勒冷凝了臉。
「津亢,搖頭是代表本格格身子沒問題,老太醫,你說是不是?」玉帨兒坐起身,掀起紗帳,笑意盈盈地說。
「是,是,格格說得是。」御醫連連稱是。
「格格無事就好。來人!送太醫回宮。」
津亢貝勒豈會不知御醫有難言之隱,但當著玉帨兒的面不宜盤問,只好等待無人之時,再詳問清楚。
「喳。」
「等一下!」玉帨兒忽然喚住太醫。「回宮之後,若是皇上及太后間起,就說是本格格得了風寒,必須小住王府調養,知道嗎?」這樣一來,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住在這裡。
「是,臣遵命。」老御醫不安地告退。
「津亢,你……」玉帨兒笑瞇的靈眸,在撞見津亢陰沉沉的面龐後,瞬間沒了笑意。
「你難道不曾懷疑過,皇上為何放心讓你住在和謹親王府?」
玉帨兒茫然不知地凝望他,十分不解此事有什麼奸懷疑,
「因為皇上早有意將你指給我。」
「什麼?」玉帨兒驀然一驚。
「不然格格以為是何原因,讓你可以繼續留在王府?要不是皇上默許,早就派人將你接走。」
「不行,皇兄不可以把我指給你!」她不僅把心給了殷封嶄,就連身子都給了他。
「你竟然如此痛恨與我在一起。」津亢貝勒被她強烈的拒絕給弄擰了心。
「你不要誤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因為……」
「因為她已經是我殷封嶄的人。」
彈指問,一條瀟灑的人影帶著一抹慵懶的嗓音破窗而入,悠然佇立在玉帨兒及津亢貝勒之間。
「殷封嶄,你來接我了。」玉帨兒忘情地吶喊。
他果真是丟不下她。
「格格、貝勒爺!」聞聲而來的侍衛,蜂擁而至。
「都退下去!」津亢貝勒冷峻地一揮手,侍衛全部退了下去。
「殷封嶄,你特地趕來赴死,本貝勒就成全你。」他要貫徹自己的承諾,將殷封嶄碎屍萬段。
「鹿死誰手還不知,不過,殷某倒是很佩服你敢單槍匹馬的迎戰。」殷封嶄握住身後怯顫的雪白柔荑一會,便將她輕輕推離危險範圍。
「哼,殺你,我易如反掌。」扣緊的雙拳,微帶駭人聲響。
「來吧!」殷封嶄眉眼一挑,唇角一揚,以優閒之姿,面對這強中手。
「殷封嶄,你快帶我走!」眼看二人一觸即發,玉帨兒又趕緊跳進戰圈。
相信憑他的本事,可以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她帶走,但顯然事與願違,她所懼怕的對決又再度發生。
「玉帨兒,除非我死,否則他不可能將你帶走。」津亢貝勒陰森森地睨向滿是震愕的蒼白臉蛋,
他疼愛多年、照顧多年的玉帨兒,竟然已是殷封嶄的人,這教他如何嚥下這口怨氣呢?
「那真是遺憾。」殷封嶄心中明瞭此刻已無轉圜餘地。
「你們不要決鬥好不好?我們一起坐下來。津亢,我知道是我辜負你,你找我報仇就奸,不要這樣殺來殺去。」玉帨兒急得有如熱鍋上螞蟻。
「你讓開!」津亢貝勒的眼裡充滿殺意。
「津亢……」
玉帨兒話聲一落,津亢貝勒就猛烈地欺向殷封嶄,準確地朝他要害下手,鐵定不讓他留下一絲一毫的生機。
殷封嶄倏發一掌將玉帨兒推開,反手便與津亢貝勒硬碰硬地對招。偌大的花廳,轉瞬間就成了兩人決一生死的戰場。
玉帨兒渾身抑制不住地輕顫著,握緊的雙拳,不自覺地抵住自個悲泣的小嘴。
怎麼辦?她該怎麼做才能阻止這場無意義的廝殺?
難道,真要她使出蹩腳的除惡拳法,或者是拿出只練過半個時辰的劍法來破壞這場戰局嗎?
呀!對了,既然他們要拚個你死我活,那不如換她來死死看。
可是,她手上又沒劍。咦?她想到了!玉帨兒的水眸突然直勾勾地盯視身側的大紅樑柱。
「住手,住手!你們再不住手,本格格就去撞梁。」玉帨兒雙手撐在紅柱上,大聲吆暍地說道。
「玉帨兒。」兩人乍然定住,並一同望向神情十分堅決的她。
「你不要胡鬧,乖乖給我坐奸。」殷封嶄對她漾出戲譫一笑後,又專心面對眼前的勁敵。
「我可是很正經,你們要是敢再交手,就來收本格格的屍吧!」殷混蛋,你以為本格格在跟你開玩笑呀!
「只要殷封嶄自刎,我馬上撤手。」津亢貝勒冷凝地哼聲。
「奸呀!你們都以為本格格不敢是不是?那本格格就撞給你們看。」
眼見二人都不予理會,玉帨兒把心一橫,猛然用力朝紅柱撞上去?
咚的一聲!
這不大不小的聲音,可把二人當場給震得回頭望去。
喔!好疼……
玉帨兒神情痛苦地搗著額,緩緩地倒下去。
「小帨子,你這個笨蛋,還真的撞了?」
「玉帨兒,要不要緊?」
正打得不可開交的二人,隨即驚恐地衝過去,並一同扶起因疼痛而呻吟不斷的玉帨兒。
早知道會那麼痛,剛才就不要撞得那麼用力,真是自找苦吃。玉帨兒暗自悔恨不已。
「殷封嶄,我不會饒過你。」津亢貝勒一手扶住她,另一手卻毫無預警地向他出手,而且還不偏不倚地打中他胸口,殷封嶄隨即悶哼一聲,嘴角溢血。
「殷封嶄!」玉帨兒震驚地揮開津亢攙扶的手,顛簸地抓住被震退數步的殷封嶄。「你有沒有事?津亢,你太過分了!要是殷封嶄死掉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玉帨兒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小帨子乖!我殷某人不會那麼快就死,瞧你哭得好像我已經入土了。」殷封嶄的心霎時掠過熱流。
值得了!他今後不再是孤涼一人。
「不用安慰我,你的嘴角都流出血來了。」玉帨兒更是放聲痛哭。
「雖然我很想一掌將你擊斃,可是……」津亢貝勒無法理解在出手的一瞬間,自己竟然會收回五成的內力。
為什麼會這樣,他不是一直很想除掉他嗎?
「因為不想讓小帨子恨你,所以才沒對我下重手。」殷封嶄替他把話接下。
就因為如此,他才硬受他一掌,不然,要是小帨子三天兩頭鬧自殺,他往後的日子准不好過,
「呀!都是我的錯,不該誤會津亢。」玉帨兒撫著額頭,又痛又羞地說。
「你胡說什麼?我寧願被她恨一輩子,也要除掉你這個反賊。」
「為了她,我殷封嶄從今不再涉入反清復明的事。」他嚴正說明自己的立場。
「太好了!痛……我們不再是仇人了。」因額傷的關係,玉帨兒的笑容萬分難看。
「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平白放過你,」津亢貝勒收緊下顎。
「津亢,你就放過他嘛!痛……」玉帨兒突然一陣昏眩,便軟軟倒進殷封嶄已敞開的懷裡。
「玉帨兒……」津亢貝勒急於跨出的步伐驟然頓住,因為她所想依偎的懷抱,再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