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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納蘭

  崔名亭夫婦原就想退了這樁婚事,而福康安這樣的放浪形骸,正中了他們的下懷,所以他們現下反而不急於退婚,倒是擔心崔詠荷的心情與身體,每日總是安排四、五個丫頭守在她身旁。

  可是崔詠荷一聲也沒哭過,甚至連悲哀的表情也沒有,與最初的淒慘狀,完全不同。

  「這樣更好,我一直就不願嫁給他,只是後來他落難,我不能在那個時候棄他不顧,如今他有了紅顏知己,我便可以落個自在清閒。」

  類似的話說得多了,崔名亭夫婦終於放下了心,不再叫丫頭們步步緊跟著她了。現在,一直留在她身邊不肯輕易離開半步的,只剩下韻柔。

  「韻柔,你若有別的事,就去忙吧,不必陪著我了。」崔詠荷微微地笑著,但那笑容只讓人覺得淒涼,「你怕我會再做什麼胡鬧的事嗎?」

  韻柔只是笑著,也不多說話,卻也不離開。

  崔詠荷搖搖頭,淡淡地歎息一聲:「還是瞞不過你啊。」她依然坐在荷心樓的欄杆旁望著樓下,只是高樓之下,再不會有那風儀如玉、英武如神的男子仰頭凝望。

  「我喜歡他。從十二歲那一年見到他,就喜歡他了。我現在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坐在白馬上,彎腰和我說話,那個時候,滿天的陽光都像在為他身後鍍上燦爛的金輝。我的眼睛裡只能看見他,我從來不知道人可以這樣漂亮、這樣英武,總覺得他是天上的神,降臨人間……」她低低地說著,聲音無喜亦無悲。

  「不知為什麼,每一次我見了他,不是打就是罵,我總是對自己說,因為爹娘在他面前太卑微了,所以我才不要對他低聲下氣。

  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這樣自私,我不是為了爹娘而是為了我自己,我是那麼害怕他會因為爹娘而看不起我,所以很努力地裝出不以為然、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

  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像個淑女一樣地出現在他面前過,總是又凶又蠻,所以他當然不會喜歡我,你說是不是?」

  韻案不回答,只是無聲地把手放在她的肩頭,想要輕輕拍拍她,卻發覺這樣嬌弱的肩,正在輕輕地顫動著,似是負荷不了人間所有的悲涼淒苦,而在苦苦掙扎著。

  「那個叫清雅的女子,真的很美,穿上什麼衣裳都漂亮,聽說她還是位才女,詩詞歌賦無所不精,福康安喜歡她,也是應當的。

  我從來都不曾讓他知道,我也能詩擅詞,我也會彈琴作曲……」崔詠荷的眼裡全無生氣。

  韻柔心中一痛,幾乎忍不住想把心中的推測說出來,但後來她只是歎息一聲,扭頭望向欄外,卻見花園中幾個小丫頭交頭接耳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出了什麼事?」韻柔提高聲音問。

  一個小丫頭略有些遲疑地答:「福三爺來了,他要退婚,說是要娶個叫什麼清雅的女人做他的妻子,老爺夫人正在前廳發脾氣呢。」

  韻柔一驚,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崔詠荷。

  崔詠荷卻連眼神也沒有變一下,只是輕輕地站起來,「我要梳頭換衣。」

  沒有再看韻柔震驚的表情,崔詠荷已坐在妝台前,緩緩地開始梳理自己的長髮。

  「韻柔,把那件新做的蓮青斗紋杏黃荷花衫拿來。」崔詠荷柔聲低喚。

  福康安,你可知道,其實我也可以很美麗,只是,這樣的美麗從不曾為你展現過。

  低下頭,她輕輕地笑著,笑聲裡滿是自嘲。

  古人說,女為悅己者容。你又是在為誰妝扮為誰妍?

  那清雅竟能以風塵之身,讓福康安下決心娶為正妻,可見他愛她之深。你又在鬧什麼意氣?縱然打扮得如同天仙,又何嘗不是可笑之事?

  「我的女兒到底有什麼不好,你竟拿她與一個青樓妓女相比?」

  「退約悔婚,就算是平民百姓也不會做這樣的事,你堂堂二等官,怎麼可以這樣不守信義?」

  崔名亭的喝罵、崔夫人的責難異常理直氣壯,就似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要退婚的意思,就像他們是最大最無幸的受害者。

  福康安略一皺眉,「無論如何,退婚之事,不會更改,請二位將我額娘當年的定親之物交還於我。」

  「福三爺。」

  聲音一人耳,福康安的身體已完全繃緊,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緩緩轉過頭。

  原以為心已經被自己親手摧毀,再也感覺不到傷痛、淒苦,可是在看到崔詠荷的那一瞬,他還是全身一震。

  從來不曾見過崔詠荷這般華麗的打扮,從來不曾見過崔詠荷這樣的美麗,但那樣極致的美,卻偏偏令人覺得她是一抹絕艷的魂,沒有半點人氣。

  「福三爺!」第二次呼喚時,崔詠荷已經走近了福康安。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呼喚,令福康安一瞬間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這個任性大膽的女人,怎麼會叫他福三爺呢?她以前總是那樣氣呼呼地,眼裡閃著火焰,臉上帶著嬌紅,一聲又一聲地罵著:「福康安!」

  崔詠荷走到了福康安面前,望著他,抬起手,「還你!」

  福康安木然低頭,看著崔詠荷手上的明珠。

  「這顆東珠,是傅夫人當日下定之物,我還記得傅夫人曾說過明珠定親的典故,只可惜傅夫人並不知道,這個典故的結局——『還君明珠雙淚垂』。今日,也該到還君明珠的日子了。」崔詠荷並沒有垂淚,甚至連話語都不見有悲傷之情,直似帶著漠然的面具,在冷冷背誦一段與己無關的話。

  福康安艱難地抬手,接過了崔詠荷手上的明珠,這才抬頭對崔名亭夫婦說:

  「告辭。」

  沒有行禮,沒有耽誤,甚至沒有再看崔詠荷一眼,他就已轉身飛快地離去,步伐之大,速度之快,就像在逃避世間最可怕的災難一般。

  崔詠荷臉上全無表情,也同樣不再看福康安離去的身影,漠然轉頭回房。

  崔名亭夫婦滿腔關懷,看到女兒的冷淡,一時也說不出勸慰的話來,只能對視一眼,輕輕一歎。

  無論如何,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希望這一番官場風雨,不至於把及時退出的崔家,也一併摧毀。

  福康安一走出崔府大門,忽然全身劇震,這位屢次縱橫沙場的一代名將,竟似連站都站不穩般,不得不用手支住牆,才能勉強站立。

  「三爺,三爺,你怎麼了?」熟悉的呼喚聲響在耳邊,卻又似自另一個世界傳來,叫人根本不想理會,不願理會。

  「三爺,你的手……」

  是什麼樣的痛苦,可以讓人用自己的指甲掐爛了自己的掌心,而全然無知無黨?三爺,你何苦啊?

  福康安緩慢地低頭,有些漠然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紅色的東西是什麼,那樣鮮艷沭目?可為什麼眼前晃著的,卻只有崔詠荷那不見悲喜、木然得讓人不敢直視的臉?

  「沒有事,我們走吧。」福康安握緊了手中圓潤的東珠,任鮮血把它染紅。

  「可是,三爺的傷……」

  「沒關係,讓它流吧!」福康安竟然笑了笑,笑容裡也同樣沒有悲傷,只有深人骨髓的絕望,「也許等這血流盡了,心就不痛了。」

  還有三天就是皇上六十大壽了,全京城的人都被官府動員起來,操辦國家的天大喜事,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異常英武俊俏,卻也異常蒼白樵悴的貴公子,在行走的時候,滴了一路的鮮血。只除了……

  第九章

  崔詠荷一直低著頭,仔細地觀察著地上的痕跡,紅色已經很淡很淡,被灰塵覆蓋得只留一點痕跡,可是她還是看出來了,並循著血跡一直走,直走到紅塵居。

  紅塵居,一個極雅致的名字,也是京城最出名的妓院,第一名妓清雅就在這座美人如雲、顛倒眾生的高樓裡。

  「去吧!」身後傳來的聲音,柔和溫婉。

  「韻柔,你一直都知道,是嗎?」

  「並不是一直,只是將心比心,猜度出他的想法。」

  「可是,你不告訴我?」

  「我一直在猶豫,因為這或許是唯一可保崔家、保你安全的方法。」輕輕地歎息,韻柔的聲音有著無盡的溫柔,「可是,縱然保住了你的身,心若死了,有什麼用?不過,你也沒有讓我失望,你還是用你的心看出來了。」

  清雅一邊歎氣,一邊撫琴,琴聲雜亂不堪,有損她第一名妓的身份。

  多少人量珠相求,想聽她彈琴,偏偏眼前這個人只是一杯一懷地灌酒,耳朵只怕什麼也聽不見。

  心中一亂,琴聲更亂,手上猛然一震,琴弦已斷,一股怒氣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伸手推倒了瑤琴,站起身來,奪走福康安的酒杯,「你要醉死,回你的中堂府去,別在我這裡,壞我的生意!」

  福康安抬起頭,醉眼朦朦地看了看她,也不去奪回酒杯,直接取了桌上的酒壺,對著壺嘴就喝。

  清雅又氣又急,「我的福三爺,你鬧夠了沒有?人人都說我清雅福分大,眼看要嫁人侯門做夫人,可要說你每天只是坐在我房裡,一邊喝酒,一邊念著別的女人,只怕天下沒有半個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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