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藥兒微笑,緩慢站起身來。
「你知道我是誰吧?」她開口詢問,左手翻腕一抽,珊瑚色的髮帶陡然住前飛竄。
上官媚神情一凜,直覺感到危險。她反應迅速,抽下發間銀簪,以銀鞭應敵。
銀鞭與紅繩纏繞住,兩人不言不語,衡量著對方的斤兩。
「我的第一印象沒有錯,你不是尋常女人。」徐藥兒淡淡地說道,維持微笑,玉手輕撫著珊瑚色髮帶的尾端。
令人驚訝的,珊瑚色髮帶的前端,突然昂首而立,吐出淡紅色的蛇信,嘶嘶有聲。
上官媚甩手撤鞭,不敢再硬拚。她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髮帶,而是一條珊瑚色的小蛇。這種珊瑚色的蛇極稀有,毒性很強,只要被咬上,肯定沒命。
第一印象?是說,從第一眼起,徐藥兒就看出她並非本性馴良?
「你早就看出來了?」上官媚偏著頭。
「你掩飾得很好,但是,我不是男人,眼睛並未被美貌所迷惑。」她上下打量著上官媚,露出微笑。「如果,你只是尋常的美女,那麼我會殺了你;因為你的不凡,所以我饒你一命。」
「我可不需要你施恩。」上官媚冷笑著。
徐藥兒不怒反笑。「那我更不能殺你了。主上喜歡不凡的女人,更喜歡驕傲的女人。」她收回珊瑚紅的小蛇,那條蛇似有靈性,乖馴的纏上她的發。
「你的主上,是『秦』集團的人?」
「別心急,你們終有一天會見面的。」徐藥兒輕描淡寫地說道,坐回椅子上。「我想,你今晚應該有其他事要忙吧?」她禮貌地問,伸手指向一條長廊。「從這裡往前走,走道盡頭的房間裡,有你要找的人。」
「你不想阻止我?」她狐疑地問,視線卻已經瞟向那間房間。
「我阻止不了你的。」徐藥兒微笑,她性格恬淡似水,跟性烈如火的上官媚不同,可懶得事事爭執。
上官媚咬咬紅唇,略略點頭,閃身往長廊的盡頭奔去。
長廊的盡頭,一片昏暗,不知為什麼,這兩旁的燈光全都熄滅了,愈是接近那間房間,四周就愈陰暗。
門緩緩打開,滿室的黑暗襲來,房內沒半點光線。室內昏暗,上官媚摸黑爬了進去,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關上門。」低沉的命令,從黑暗中傳來。
咦,這情景有點似曾相識呢!
腦子裡火辣辣的回憶,讓她的臉變得燙紅。她緩慢從地上爬起來,眼兒在黑暗中搜尋,有一雙銳利的眼睛,顏色藍黑,靜靜地瞅著她。
「你來做什麼?」
「來找你。」她鼓起勇氣說道。
沉默。
半晌之後,直到她的心跳快因緊張而停止時,黑傑克才開口。「我說過,不想再見你。」
「那又如何?我想見你。」她任性地說道,拒絕承認失敗。
「上官小姐,你也該玩夠了。」他的聲音好冷淡。
「那不是玩!」她嘶聲辯駁,努力想解釋。
眼裡有熱熱的水氣在打轉,慢慢滑下粉頰。她不想表現出軟弱,卻無法停止哭泣。她的心裡酸酸的、痛痛的,好難受、好難受。
「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好久、好久,被上官家收養時,我哭了好幾夜,怕你回來後,會找不到我。」眼淚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她像是聽見自己的心也裂開了,在他的冷漠中破成碎片。
「你只怪我愛惡作劇、怪我詭計多端,為什麼不想想,我想你想了多久、想得多寂寞?」眼淚落得好急,她驕傲地抬起頭,淚珠卻仍不斷滾落,沒有停止。
「你為什麼不來?」她喃喃低語,首次在旁人面前示弱,哭得像個淚人兒。
她已經愛了他二十年,他為什麼還不懂?她只愛過他,所以不懂得愛情該是什麼模樣。別人看來荒謬的方法,全是要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你的惡作劇已經太過分了,恕我沒有心力,再陪你一同胡鬧。」是不是她聽錯了?冰冷的口吻裡,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我沒有胡鬧。」她跺腳,眼淚像斷線珍珠,一滴滴的落下,氣他的死腦筋。「笨蛋!我愛你啊!」連說著愛的告白,她也還要罵人。
黑暗中又沒了聲息,沉默再現。
藍黑色的雙眸在黑暗中閃爍。他在看著她嗎?
「很抱歉。」抱歉什麼?抱歉沒有來接她、尋她,還是抱歉無法愛她?
連這一句拒絕,他都說得好冷淡。
她覺得好冷,心好痛、好痛,嬌小的身軀搖搖欲墜,幾乎要昏厥倒地。
老天!這是噩夢,還是上天在懲罰她太過狂妄?她這輩子唯一愛上的男人,卻對她的愛情不屑一顧。
「我要娶的女人,在另一間房間裡等著我。」黑傑克徐緩地說道。
「不!我不會讓你娶任何人。」上官媚喊叫道,雙拳握得好緊。她不要他娶別人,她、不、要!
上官媚轉身衝回新娘準備室,咬緊牙根,已經下定決心,不論用任何方法,都要阻止這場婚禮。再說,她今晚前來,可是有萬全的準備,非要把他跟徐藥兒拆散。
黑傑克是她的!
她一個人的,誰都不許來跟她搶!
門被推開,柔和的燈光流洩,屋內空無一人,徐藥兒已經不見蹤影,桌上還擱著一杯藥草茶。
沒瞧見徐藥兒的蹤影,上官媚卻看見絲絨墊子上,躺著一顆璀璨奪目、大得驚人的藍色鑽石項鏈。
看見項鏈的瞬間,她全身凍住,如遭雷擊。
那條項鏈的主體是靛藍色的鑽石,外圍嵌著十六顆白色鑽石。特殊的幽藍色,以及絕無僅有的設計,讓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希望之鑽」,傳說中受詛咒的藍寶石,又稱「惡魔的眼睛」,那顏色像極了他震怒時的雙眸。她好幾次逼著神偷去偷來,他卻膽小,怕詛咒應驗,抵死不從。
我一查記得你的眼睛,深幽合藍,像是「希望之鑽」,一雙最神似惡魔的眼睛。
她曾經說過,好喜歡他的眼睛——
黑傑克騙她!這個男人分明就愛她!
「你說謊!」她奪起絲絨上的項鏈,胸口因為情緒激動而起伏,迅速轉過身來,控訴地說道,粉頰上淚痕還未干。
黑傑克緩慢踏出黑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高深莫測,非要看得很仔細,才能看出他眼中藏著深深的笑意。
「有嗎?」他回問,伸出拇指抹乾她臉上的眼淚,動作很輕柔,跟先前冷漠的態度不同。
「你愛我。」她斬釘截鐵,握緊藍寶石。寶石冰冷,而她的心好熱、好燙,希望開始回流,注入她的胸口。
如果他愛的是不存在的柔弱安琪,為什麼還要把上官媚說過的話,記得這麼清楚,只聽過她提起一次,就大費周章地把這東西弄來。
「何以見得?」黑傑克挑起濃眉。
「這條鑽石項鏈是給我的。」她死命握住,說得斬釘截鐵。就算是他否認,也不打算把項鏈還回去。
「這是給我妻子的。」他淡淡地說道,對於她的話沒有給予肯定答案,卻也沒否定。薄唇勾起,笑意緩緩漾開。
意思是說,他承認她將會是他的妻子了?!
上官媚歡呼一聲,猛地撲進他的懷裡,像頭無尾熊似的,抱得好緊、好緊,修長的雙腿也不雅的纏在他腰上。
「可惡!可惡可惡!你根本在騙我!」她又哭又笑,痛苦與哀傷瞬間消失,只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從地獄爬上了天堂。
好難想像,他愛不愛她,竟然對她那麼重要。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卻獨獨把心惦念在他身上。
「你要弄我這麼久,我當然必須挽回劣勢。」他聳聳肩,總算鬆口承認,伸手揉亂她的發,這動作親暱得讓人心兒酥軟。
想起黑傑克先前難看的神色,她瑟縮了一下。
「你很生氣?」上官媚小聲問。
「氣瘋了。」他承認。
「那為什麼還要放出假消息,把我誘來?」她嘟起紅唇,想到這些日子來的心痛,就氣得好想打他。
這個可惡的男人,竟讓她哭了好幾天。要不是看在愛他的分上,她非拿刀追殺他不可!
「我背信在先,忘記先前的承諾。但是,你這麼可惡,我不稍微懲罰你怎麼行?」黑傑克挑起濃眉,低頭望著她,提及她的詭計,眉宇間仍然稍有慍色。
毫無疑問的,她可惡極了,整得他人仰馬翻,還有欺騙他感情的嫌疑。只是,氣極她的狡詐之餘,他也一直忘不掉,她坐在餐桌旁,望著他進餐的模樣。
驕縱任性的上官媚,肯為他洗手做羹湯,專注著等待一聲讚美。不論她是不是居心叵測、不論食物是不是難吃得像毒藥,都讓他心中滿溢溫暖。
唉,愛上就愛上了,就算是愛上魔女,也必須承認事實。這小女子在他心裡烙印得這麼深,他想不認帳都不行。
「你那可不叫稍微懲罰。」她咬著紅唇,懸已久的心,總算落了地。但一想起這些日子來的輾轉難眠,紅唇又嘟起了。「你不是說,愛的是安琪?」她撇開小臉,還在生著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