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個,收下我的花卻不會笑的女人。」嚴冰河臉上的笑容很淡,淡淡的不包含任何情感。
她笑不出來,因為他的花真正想送的並不是她。「謝謝。」
「我走了!」嚴冰河擺擺手,像是在跟她示意不要客氣,又像是在跟她道別。
他轉身就走,沒有回頭。
季琳用力握著鬱金香,對他而言,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他不在意她,一點也不在意。
季琳難過的想開口叫住他,請他吃飯或喝杯咖啡也好,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希望他能在乎她。
但是他越走越遠……
「季琳,你想要吃什麼,我買宵夜過去給你吃。」
十點,她接到吳振華打來的電話。
「我什麼都不想吃。」季琳說完這句話,便把電話掛了。
吳振華,一個遲遲不肯對她死心的古惑仔。
她是在博愛之家遇到吳振華的,他也是一個孤兒,大她一歲,當時在博愛之家就已經是個小霸王。
還記得剛到博愛之家的時候,她是唯—一個不聽吳振華命令的女生,於是他常常夥同底下的小小嘍囉欺負她。
有一次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原來如此的堅強,即使全育幼院的小孩聯合起來欺負她,她也能不掉一滴淚。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是不是吳振華吃錯什麼藥,還是青春期「轉大人」轉壞了腦袋,他突然下令不准育幼院的孩子欺負她,否則就讓人死得很難看。
從那時候起,吳振華就對她特別好。
不過,她依然沒給他好臉色看,也許是印象還停在他是個作威作福的小霸王吧!
初中畢業後搬出博愛之家,以為可以脫離他的魔掌,誰知吳振華還是對她緊追不捨,偶然間她才知道,原來他是喜歡她!
雖然吳振華對她好,但她不認為他是個好人,因為他老是在做一些缺德事。
這時,門鈴響起,不用想她就知道是誰。
季琳不想去開門,可是她篤定最後一定會聽到端門聲。
她曾經因為不開門,任由吳振華在外面又踢又端,惹來鄰居白眼,連警察也趕來關心。
可是吳振華早已從當時博愛之家的小霸王,在江湖闖蕩出名號,成為年紀最輕的堂主,所以就算警察來了也不怕,而警察也拿他沒辦法。
不想一再搬家,她不想再過飄零的生活,她想要有個安定的窩,於是她搬到一棟舊大廈的套房,這裡出人的人口比較複雜,所以不會因為被吳振華牽扯而飽受白眼。
她可以火大的不讓他進來,聽他在門外端一兩個鐘頭門,但是今晚太寂寞了,她想有個會呼吸的動物在她身邊。
於是她改變了主意,走去開門,果然,才打開門,就看見吳振華的腳已經抬起來,準備踹鐵門了。
季琳把門打開。「別把我的門踹壞。」
「門踹壞了我賠你。」吳振華提著一袋宵夜進來。
季琳坐在地毯上,拿著遙控器轉來轉去。
「季琳,快來吃,這家的麻油雞很有名。」吳振華替她打開蓋子,撥掉筷子的塑膠套,像在伺候老佛爺似的伺候她。
「你有沒有在裡面放藥?」季琳斜眼瞄著他。
「喂,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人?」吳振華高高的豎起眉毛,像他的刺帽頭。
「壞人。」
吳振華洩氣的垂下雙眉。「季琳——」他又歎氣又呻吟。
「開地下錢莊放高利貸,暴力討債,你覺得你的行為像好人嗎?」季琳看著眼前熱騰騰的麻油雞,完全沒有想動筷子的慾望。
「季琳,好人與壞人的分別不是你所想的這麼簡單,更何況,只要我對你好,對你而言,我就是好人了不是嗎?」
「一個殺人放火的大魔頭對我再好,我也是把他當壞人。」季琳不要這種壞人給的好。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退出幫派,你就會跟我在一起?」吳振華無奈的看著她。
他本來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在吳振華的認知裡,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是非難以論定。
一個穿西裝打領帶、出人上流社會、在大會殿堂打罵作秀、在聲色場所政商勾結、侵吞人民的血汗錢、利用特權胡作非為的達官貴人,會比一個拿刀討債的黑社會兄弟好到哪裡去?
「我對你完全沒有意思。」季琳再一次明白又清楚的拒絕他。
吳振華那顆強硬有如鋼鐵的心,再度被她輕而易舉的揮了一鞭。「每次見到我,你都要這麼無情的拒絕我。」
「那是因為每次見面,你都會問我這種無聊的問題。」如果不想聽到傷人的回答,就不要再問這種注定會受傷的問題。
「季琳,我很喜歡你,從你在博愛之家被孤立、被大家欺負卻仍不向我低頭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我一直愛著你……」吳振華再次剖開胸膛,讓她看看他的心有多熱燙、激盪。
「可是我不愛你。」他從來就沒有打動過她。
在沒有遇到那陣風之前沒有,遇到那陣風之後就更不用說了!
吳振華火大的站了起來,江湖人的本性壓抑不住。
「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你是只愛女人不愛男人的同性戀?可是我也不曾看過你跟哪個女人交情特別好!還是你是性冷感,對男人完全沒需求?因為我從來就沒看過你跟哪個男人好過!」
就因為如此,他才一直以為遲早會得到她!
「我不是同性戀,在我心裡,一直有一個男人的影子。」季琳坐在沙發上,看著一臉兇惡的他。
照以往,她是不會跟吳振華說心裡話的,但是暗暗愛戀的情愫漲痛了她的胸口,她必須找一個宜洩的管道。
或許可以說是,她把吳振華當作是傾訴的對象吧!
「是誰?」吳振華眼露殺人似的紅光。
季琳看著他,沒有回答。
「我要殺了那個男人!」吳振華咬牙切齒的說。
「你殺他,我就殺你。」季琳冷冷的瞪著他。
殺他?!不管他怎麼讓季琳生氣,她從未說過要殺他的話,但是今天卻為了某個男人要殺他?!吳振華怎麼受得了!
「跟我說他是誰!」吳振華大吼。
季琳就是不跟他說,她就是有膽量不把黑幫堂主放在眼裡。
「你以為你不說就可以了嗎?我會查出他是誰!」說完,吳振華氣沖沖的走出屋子。
皺眉聽著震天響的關門聲,她開始懷疑是不是過於輕率了?
她喜歡了一個男人三年,等了一個男人三年,這點愛意還不能吐出口嗎?
有沒有人來聽她說話?
第三章
有沒有人來聽他說話?
嚴冰河坐在吧檯,喝著六比四的一半及一半。
那個女孩呢?
那個老是靜靜的、不說話、用心傾聽他聽說話、有一手好手藝的女孩呢?
他的眼光再一次看透了整個吧檯,卻找不到那個聽話的女孩。
「你每次都喝小琳調的一半及一半,怎樣,現在換我調的,味道還不錯吧!」一名女調酒師笑道。
嚴冰河沒說話,他想找人聽他說話,但那個人不見了!
「你是不是對小琳有意思啊?」女調酒師眼看對方是個大帥哥,忍不住就想跟他多說幾句話。
嚴冰河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墨般的眉睫,沉默的喝著酒。
「我告訴你,小琳有一個很有力的相好,人家是黑社會的堂主,已經有很多跟小琳搭訕的男人挨揍了,你如果不想吃虧的話,就別把主意打在小琳身上!」最好是打在她身上!女調酒師眼睛勾著他。
他沒有說話,沒有看她。
嚴冰河又看了吧檯一遍,眼光犀利的想要鑽進每一個縫隙。
他懷疑,那個女孩又躲回夢境,也或許,這幾夜全是他在做夢,她是他夢裡的人,他是走進夢裡與她對談,抑或是她走出夢境。
「喂,我跟你說這麼多話,你幹嘛都不理人?平常看你總能跟小琳說上一整夜,怎麼今晚突然變成啞巴了?」女調酒師的話變得辛辣。
妮娜覺得受到完全的漠視,他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而且那杯她調的一半及一半,他只喝了一半就不喝了!
他嘗夠了找尋的滋味,嚴冰河曾經對自己許下諾言,在他真正失去純之後,再也不想陷入追人欲狂的漩渦。
嚴冰河瞥了吧檯上的賬單一眼,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千元大鈔,頭也不回的走了!
但願這一千塊能讓她從此閉嘴!
但願這一千塊能讓她再也不要調出六比四的一半及一半!
但願……他想早些回家做夢,至於在夢裡還會遇到什麼人,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季琳做了一場夢,夢裡只有她一個,沒有其他人。
人家不是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為什麼,為什麼戀了那個男人整整三年,他一次也沒出現在她夢裡?
她糊里糊塗做了他的夢中人,而他呢?
基於公平原則,嚴冰河是不是也該走來她夢中。
「小琳,那個大帥哥昨晚有來哦!」她一到酒吧,服務生小米便走進吧檯跟她聊天。
小米跟她年齡相近,小她一歲,是她二專的學妹,所以平常在酒吧裡跟她比較有話聊,至於要說她跟小米交情好到哪裡,那也不見得,下班後,她是不跟任何同事聯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