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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江曉嵐

  她正坐在梳妝台卸妝,皮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季琳打開皮包,拿出手機,沒有顯示來電號碼。

  這種電話通常是吳振華打來的,因為她一看到他的手機號碼,十次會有九次不接。

  季琳把手機丟到床上,任憑它反覆奏著約翰史特勞斯的拉黛斯基進行曲,走進浴室沖澡。

  這時,有人推門而人,沖澡的水聲蓋過關門的聲音,她沒有發覺房間有人進來。

  等她穿著浴抱走出浴室的時候,被坐在床上的嚴冰河嚇了一跳。

  「呃……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季琳驚訝的問。

  「剛剛。」嚴冰河微微的抽了一下嘴角。「你的手機響了很久。」

  「是嗎?」拿著毛巾,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擦拭濕發。

  手機又響起,充滿愉悅奮發的進行曲再度環繞整個房間。

  季琳不打算接,任它響著。

  嚴冰河看著她。

  手機響了好久,停了,又響。

  見她沒有任何動作,嚴冰河開口問:「你還是不接嗎?」

  依照手機的來電模式,她可以推論一定是吳振華打來的,因為只要她不接,他就會一直打到她接為止。

  「接吧!」嚴冰河拿起手機,走到她面前。「也許是很重要的電話。」

  「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你最重要。季琳在心裡補充。

  「你不接怎麼知道?」

  他好像很堅持要她接,於是季琳拿過手機直接關機,然後把手機丟到一邊的沙發。

  嚴冰河坐在床沿,與她相對。

  「你想問什麼嗎?」季琳停止擦拭頭髮的動作。

  嚴冰河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想問什麼你就問吧!」季琳從沙發站起來。

  「我沒有什麼要問的,你不接自有你的道理。」

  「你明明就滿臉寫著問號,怎麼會沒有什麼要問的呢!」季琳皺著眉。

  嚴冰河陰暗的神色與窗外的夜色連成一片,沉默未語。

  這份僵持的沉悶令人感到不好受,季琳把毛巾丟到一旁,站在他面前。

  她低頭看著他。「你就是什麼都不問,才會結婚前夕才知被背叛。」

  嚴冰河嚴厲的抬起眼睛看她。「你說話一定要這麼殘忍嗎?」

  「對!這句話很殘忍,但是我不要你用跟純交往的態度跟我交往,當初,如果你早點發出你的疑問,也許你跟純的事情就不會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季琳的雙眼是夜色裡最明亮的月,月是一把彎刀,她的眼睛泛著刺亮的刀芒。

  「我不問是因為我信任。」嚴冰河輕輕的咬著牙。

  「一味的信任就是逃避,沒錯,愛情需要信任,但是人心往往禁不起考驗,連信用都會被侵蝕,我不要我們走上你跟純的後塵,想問就問,我們是愛人,沒什麼不能問的!」季琳強硬的說。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他,不願失去他!

  「好!我就跟你說出我的疑問,」嚴冰河被她激怒了,站了起來,傾身逼近她。

  她第一次看到他發怒的表憎,他的眼睛在瞬間降溫,且降到冰點以下,她簡直都要被他凍成霜。

  「我想到樂園有只烏鴉提到你有一個黑道大哥的男朋友,我又想到純有一陣子總是神神秘秘的講手機,有一次我偷偷查看她手機裡的已接聽來電,有好多遍好多通都沒有顯示對方號碼,就跟你剛才的手機螢幕一樣,於是我在心裡猜測是不是你那個流氓男朋友打來給你!」嚴冰河低低的咬牙切齒。「這就是我的疑問,這樣你滿意了嗎?」

  季琳眼裡蓄滿淚水,下唇不由自主地顫抖,然後她嗚的一聲,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他。

  嚴冰河震住了,「你……」

  「你居然會為我吃醋了!」季琳捧著他的臉龐,眼淚一顆一矚的掉下來。「這是不是說,對你而言,我不僅僅是代替純來陪伴你,是不是?是不是?」

  原來……他是在吃醋啊!

  嫉妒像只大黃蜂,毫無預警的突然叮了過來,一吃痛,他根本措手不及。

  「也許是吧!」嚴冰河失落的說,在一剎那間,他掉到了什麼地方?

  愛情有兩個寸步不離的朋友,就是佔有慾跟嫉妒,而他有了其中一個。

  「吳振華什麼都不是!你看,我連他的手機都不接,就代表他在我心裡一點地位都沒有!」季琳踮著腳尖,啄吻他抿成一直線的嘴唇。「冰河,忘了嗎,我還把最純潔的身體給你了啊!如果我真的跟個黑道大哥有什麼,我還會是處女嗎?」

  她真的純潔嗎?他真的是她第一個男人嗎?現在的醫學很發達,再造一個處女膜很簡單……他真痛恨自己為何會生出這麼卑劣又惡質的想法?

  多疑——讓他懷疑每一個人,讓他不再信任親密的人,這就是純跟童翔飛聯手給他的報復之一?

  嚴冰河想起尹真在墓園說過的話,他害死純,就要一輩子活在純的陰影之下!

  那兩具長埋地下的靈魂是不是詛咒他一輩子也得不到真愛?

  純跟童翔飛活著的時候,他硬是要折散他們,現在他們倆是不是也詛咒他活著的時候得不到幸福?

  季琳靠在他懷裡滿足的哭泣著,嚴冰河被動的抱著她,眼睛卻在房間裡面四處梭巡。

  他覺得純跟童翔飛躲在某處看他,他們正陰冷的注視他。

  第七章

  游輪上的深夜,微波蕩漾,即使不睡,也昏昏飄然,嚴冰河的思緒比醺然的蝴蝶更醉,到處亂飛,到處亂撞。

  他睡不著,而身旁的季琳已經甜蜜疲累的睡著。

  嚴冰河坐在床上,抽過的煙蒂快滿出煙灰缸,此時,他手裡還夾著一根。

  他轉頭看向沙發上的手機,它不再響是因為關機,如果開機呢?

  嚴冰河捻熄最後一根煙,拉開棉被,小心的站起來,不吵醒她。

  他走到沙發旁邊,往後看了熟睡的季琳一眼後走出房外。

  嚴冰河站在海風陣陣的甲板上,夜已經很深很深了,但是還是有零零星星的人影分佈在暗淡的角落裡。

  他靠著欄杆,右手緊緊抓著手機。

  他感覺到一波波的寒意襲來,那是夾帶復仇與淒涼的寒意,爬在他的背脊,爬滿他的全身。

  嚴冰河按下開機鍵,但是開機需要密碼,密碼是…

  他有三次機會,三次都猜錯的話,這張通話的晶片卡就報銷了。

  顫抖的手指按下他自己的出生年月日,但是,密碼錯誤。

  他真的以為他對她來說是那麼的重要嗎?

  嚴冰河微微發白了臉色,再試一次,這次,他按下季琳的出生年月日,又不是。

  她哪有這麼笨?用自己的出生年月日當密碼?那不是每個與她較親近的朋友,都可以偷聽她的手機、偷看她的簡訊了?

  他面無血色,猶豫的手指按下一組令他心碎的日子。

  那是三年多前純與童翔飛私奔的日子,也是他在沉沉的冷巷裡為季琳打了一架的日子。

  密碼對了!

  手機開了!

  嚴冰河像是扳回一城的揚起嘴角,卻笑得慘兮兮的。

  一秒兩秒過去了,手機沒有叫。

  一分兩分過去了,手機還是沒有叫。

  他自嘲的扯扯嘴角,他應該相信季琳的。

  正準備將手機關機,但就在這個時侯,進行曲有力的在黑夜裡遊走,手機奮揚的奏響。

  他瞪著手機,心臟狂跳。

  螢幕上同樣沒有顯示號碼,他的心不斷往下落。

  他眼裡充滿憤怒的撫摸著冰冷的手機,滑過通話鍵,正要按下去的時侯,手機停了!

  怒火從胸腔經過鼻腔不斷噴出來,嚴冰河抓著手機,想把它丟到大海。

  這時候,手機又響了!

  真是個鍥而不捨的人啊!

  嚴冰河在瞬間按下通話鍵,手機那頭果如猜測般傳來男人的聲音。

  「季琳,你人在哪裡?我已經知道你跟哪個男人在一起了,就是常去你店裡叫什麼一半的來喝的男人對不對?不要否認,是妮娜告訴我的!」

  嚴冰河冰冷的聽著手機,沒說話。

  「你以為不說話就可以了嗎?季琳,我給你機會,離開那個男人,不然我會讓他沒手沒腳!」

  嚴冰河的臉比冬日的枯樹更加死氣沉沉,比墓塚林立的山頭更加淒厲陰森,這裡多了一個鬼,就是他!

  「季琳……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手機那頭的吳振華哽咽了!

  「我愛你,我一直一直都很愛你,在博愛之家開始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傷我的心,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殘忍的對我,偏偏你就……季琳,我到底哪裡對你不好,你說啊!你說啊!」

  嚴冰河還能聽到在手機那頭,正播放著一首西洋金曲NOthing』sGonnaChangeMynveFOrYou。

  「季琳,你說話好不好?我求求你跟我說話好不好……只要你說一句,我馬上就退出黑社會,我為你去做工,我為你去吃苦,真的,季琳,我敢跟你說,這個世界上我最愛你……

  嚴冰河倏然關機。

  多令人感動,彷彿肯為了季琳去死……嚴冰河陰鷙的想著。

  他從未跟季琳說過這種話,他肯為她去做工?為她去吃苦嗎?嚴冰河用力的擠壓陰霾蓋住的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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