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麼追查?」呂鍛金迫不及待的問。
姚靜看向李巖說:「敢問李大哥,令師臨終前可有透露些什麼嗎?」
「先師臨終前只交代我要照顧師妹,還有……」李巖哀戚的臉容出現一抹猶疑。
「還有什麼呢,李大哥?」姚靜的聲音猶如一隻溫柔多情的小手,溫暖關愛的拂向他滿心的愁悒及迷惑。
他再次看進那雙美如星辰的眼眸,心跳莫名的急促起來,只得趕緊垂下眼睫,低聲的回答:「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先師彌留時沒有意義的囈語。當時他的神智迷茫,喘不過氣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我依稀聽見他說:『是他……告訴你謝師……』然後就……」
死了。姚靜心房一緊,望著李巖臉上的哀傷,心中有種難言的酸楚。看得出來他是那種不輕易顯露情緒的男子,若不是悲痛到了極點,也不會在眾人面前表露出心底的傷痛。
「他是想警告什麼吧。」姚靜喃喃道,心中想著呂笑天口中的謝師什麼的,指的一定是謝擎天。他曾聽父親提起,呂笑天與謝擎天是同門師兄弟,只是這件事極少有人知情。「由此可知,這人定然是他們兩人都認識的人。可為何謝……爹想不到?」
「爹想不到什麼?」距離他最近的謝鋒鎏,忍不住問。
「當然是兇手啦。」他開始解釋。「呂堡主,不,現在要改稱呂師叔了。他臨終前要李大哥告訴謝師什麼的,我想這謝師什麼的,指的必然是我們的爹。他大概是想說轉告謝師伯吧,只是那個伯字來不及說出口。由此可知,呂師叔必然知曉兇手的身份,可我們的爹為何想不到呢?」
「你如何肯定那謝師什麼的,指的是謝莊主?武林中人人皆知,呂堡主與謝莊主向來不合。」丁烜毅不以為然的說。
姚靜掃了他一眼,冷淡的回答:「除了家父外,敢問呂師叔還有認識姓謝的朋友嗎?再說,呂師叔與家父不見得不合,當初是呂師叔先向家父挑戰,這場決戰因雙方實力相當,每三年便重比一次。想想看,如果他們之間有仇恨,早就打得死去活來,同歸於盡了,哪需要打這麼多次?再者,呂師叔與家父師出同源,原本就是師兄弟,家父本來就算得上李巖大哥的師伯呀。」
「有這等事?」清雲道長顯得相當意外。
「道長曾觀戰兩次,難道沒發覺兩人的武功路數相近嗎?像是同門師兄弟在過招練習?」
清雲道長沉吟了起來。「他們的武功路數倒不見得相似,不過我看他們對對方會採什麼招武回應,似乎胸有成竹,的確有幾分師兄弟過招的感覺。只是我認為這是因為兩人比試了好幾次,難免會熟悉對方招式,不足為怪。」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江湖中人很少知道他們的關係。對了,晚輩先前曾詢問道長,觀戰的要求是呂師叔提出,還是道長主動提起的,道長還沒回答呢。」
「也不是誰特別提起,當時本座認為兩人武功在伯仲之間,比了幾次仍不分勝負,似乎沒必要再比下去,以免造成兩敗俱傷。呂堡主則微笑的要我不必擔心,若是覺得不妥,不妨陪同他一塊去赴約,可以順便為他護法。」
「那麼第二次觀戰也是呂師叔邀請的嗎?」
「可以這麼說。」
「晚輩再請問,今次呂師叔與家父的比試,可有再向道長提出邀請?」
「有。」浮現在清雲道長臉上的沉痛有著無盡的遺憾與懊悔,除此之外,還有一抹要訴說什麼難言之隱的痛楚,使得他的聲音顯得特別的瘖啞。「本座與呂堡主原本已經約好,可就在與呂堡主約定起程的前一晚,本座在行功打坐時忽然覺得身體不適,險些走火入魔,昏睡了三日才逐漸恢復。」
「事情發生得太湊巧了,莫非有人想阻止道長陪同呂師叔前去赴約?」姚靜疑惑的問,清亮的明眸泛露出智慧。「道長功力精湛,武林人人皆知。如果當日有道長在,那名兇徒必然無法得手,呂師叔與家父也就不會遭人暗算了。」
清雲道長如受重擊,飽經歲月洗禮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顯然這個意念曾在他腦中出現遇無數次。呂笑天是他生平至交,他卻在他最需要他時未能伸出援手,實為他平生最大的遺憾。
「這只能怪兇手太過狡猾,道長不要太過自責。眼下我們必須化悲憤為力量,想辦法查出殺害呂師叔的兇手。」姚靜見他神情悲痛,安慰他道。
「可是要怎麼追查?」聽到這裡,呂鍛金再也按捺不住。知道兇手早有計畫,事先阻止清雲道長陪同她父親赴約又如何,還是不曉得兇手是誰呀!
「呂師叔身受兇手一掌,他的後背一定有留下掌痕。可是你們已經為他人殮,不然的話……」他傷騰筋的回答。
呂鍛金心頭湧上矛盾,如果要找出兇手,就得打擾父親的亡靈,她是否應該……
「駐留本堡的陳大夫與我一同檢驗過先師的遺體,的確在背心部位發現一枚掌印。我已經描下。」李巖的開口解決了眾人的難題。
「方便借我一看嗎?」姚靜問。
他看了他一眼後點頭。
就這樣,李巖扶起師妹,把前來拈香的眾賓客交給堡中的執事接待,領著清雲道長、姚靜與謝鋒鎏進議事廳,丁烜毅也厚著臉皮跟來。
李巖取出描圖給他們觀視,還將陳大夫召來。
「從掌印看來,可看出此人骨節粗大修長,而且是左掌。」清雲道長首先開口。
「這表示此人是左撇子。」丁烜毅說。
「未必。」姚靜搖搖頭。「如果限定在左撇子,可能反而著了兇手的道。這只表示對方是以左掌偷襲呂師叔。」
「一般人都會以自己慣用的手掌施力,不是嗎?」
姚靜似笑非笑的看向丁烜毅一臉的不服氣,語帶調侃的道:「話雖這麼說,不過一名練武者右手拿劍左手使掌不算難事。譬如影劍門好了,我敢說丁少門主必然可以做到這點。」
他聞言語塞,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姚靜不再理會他,轉向陳大夫。「請將我呂師叔身受的掌傷描述一遍。」
「是。」陳大夫朝眾人拱了拱手,開始敘述。「據老夫與李少爺檢視,烙下掌痕的皮膚週遭有似火焚過的痕跡,燒傷直達內腑。老夫從未見過這種掌力,就好像手掌可以發出火,沿著血脈燒進人的體內。」
「有這種事?」清雲道長臉色一變,表情驚疑不定。「本座有次曾與呂堡主開玩笑的說,世間有所謂的寒冰掌,不知有沒有一種火焰掌。記得呂堡主當時曾神情嚴肅的告訴本座,世間是有類似火焰掌的武功,不過是叫火雲掌。」
「火雲掌?火焰掌?」呂鍛金皺眉苦思,為何她沒聽過父親提起?
「他還說,火雲掌的武功秘笈是他師門的收藏,不過連他師父都不曾練過,因為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武功,雖然與他師門的其他武功出自同源,卻不是一般人的體質所能練成,所以師門向來只收藏而不修練。本座後來問他該秘笈如今何在,他的表情轉為沉痛,只是搖頭而沒再往下說。」
議事廳裡陷入短暫的沉寂,呂鍛金心頭充滿絕望,有種大海撈針的感覺,從未聽過江湖上有人使過火雲掌,而知道火雲掌下落的父親又死在火雲掌下,她要怎麼找到這個使火雲掌的兇手?
「我看這件事……」清脆悅耳的嗓音有如在黑暗的心靈裡劃亮火折子,將呂鍛金從悲傷的深淵拉回,陰鬱的眸子緊跟著亮起光芒。
是呀,她怎麼會忘了姚靜的能耐?他是那麼聰明呀。那晚在樓蘭閣,他輕輕鬆鬆的便將她從一場惡劣的陰謀中拯救出來,沒讓她犯下更愚不及可及的錯誤。所以這次他一定也能查探出真相,助她找出殺父兇手!
「姚靜,姚靜……」她再也忍不住滿腔的無助與悲痛,不顧一切的撲向他,抱住他嬌小的身子,淚水決堤而下。「幫我,求求你,我現在只能指望你了。」
她悲慼哀痛的懇求令人動容,可被她突然抱住的人兒卻有些喘不過氣來,尤其被她臉上的淚水與鼻涕不客氣的糊了一身,姚靜的表情頓時哭笑不得。
最糟的還不是這樣,不約而同從兩個方位投射過來的殺人眼光足以將他凍成冰塊,他不禁要哀歎自己是招誰惹誰。是呂鍛金投懷送抱,又不是他去抱她,謝鋒鎏與丁烜毅沒理由妒恨他呀。
可他們為什麼要妒恨他?姚靜慧黠的明眸閃過一抹瞭然。
「呂姊姊,妳先別難過,我一定幫你找出兇手。」他想將她推開,無奈她像軟骨頭般的捉住他不放,他只好輕喟了聲,任她抱住,開口對眾人說:「以我們有限的線索想查出兇手的身份可說是困難重重,但並非不可為,畢竟我們手上的三條線索仍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