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絞碎他上衣的那幕,彷彿還可以看見他光裸著上身站在她面前,呂鍛金的粉腮再次泛紅,並納悶自己當時怎麼有膽子那麼做。
「那的確是我生平的奇恥大辱,我這一生從未這麼丟臉過,不但被個黃毛丫頭打得狼狽不堪、無招架之力,還被名青樓女子耍得團團轉。自以為是大眾情人,卻被煙花女的虛情假意迷得理智盡失,一腳踩進對方設下的圈套還不知,讓一個比我小五歲的少女教訓一頓也就算了,慘兮兮的醜態還讓莊裡的屬下看見,而救我出這一團混亂的還是個小我五歲的少年,那晚可說是我生平最慘的一日了。」
「你一定很怨恨我吧?」她可憐兮兮的問。換成是她,大概要怨限一輩子。
「我當時的確恨死你們了,不過,在笑天堡看到你傷心的模樣,我發現自己根本限不起來。」
她困惑的抬起眼,看進他深情的眸光,眼睛濕潤了起來。
「我不但不恨,還想將你摟進懷裡安慰、疼惜,你說我是不是有毛病?」他輕聲問。
呂鍛金搖搖頭,眼角淌著淚,嘴角上掛著甜甜的一彎笑。「也許有,但我不介意。」
「你呀……」謝鋒鎏拿她沒轍似的喟歎了聲,低頭覆住她柔軟的唇瓣,深深一吻。
她嚶嚀出聲,害羞的將臉埋進他懷中,謝鋒鎏享受著此刻的寧馨,靜靜的摟著她。
過了一會兒,她猶疑的開口:「你現在還去那種地方嗎?」
知道她在問什麼,他只是苦笑。「那夜之後,就沒有涉足了。一來是家父重傷需要療養,使我必須扛起擎天莊的責任;二來是姚靜動不動就拿諸葛亮和阿斗比喻他跟我的關係,讓我不得不振作起來;最後一個原因是,我覺得丟盡顏面,沒有臉去。後來在笑天堡與你重逢,為了向你證明我的能力,五年來我更是苦練武藝,別說是秦樓楚館了,連尋常的酒樓我都沒空去。」
呂鍛金聞言鬆了口氣,「那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以後也別去了。」
「我是不敢去,要是再被呂大小姐撞個正著,我小命難保呀。」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氣呼呼的,「說得好像我是母夜叉似的!」
「原來你不在意我去那種地方,那我--」
「你敢!」
謝鋒鎏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呂鍛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有什麼好笑的?」她嬌斥。
他邊拭去眼角的淚水,嘴角邊頻往上揚。「妳說那句『你敢!』的凶悍樣,讓我想起五年前我們初次見面的情景。妳說,那像不像善妒的娘子捉到丈夫偷腥,恨不得想殺了他洩憤呀?」
看他笑得眉眼彎彎,嘴角還掛著促狹的笑意,呂鍛金漸漸領悟。
「誰是你娘子!」她又羞又氣,竟敢說她是善妒的娘子,簡直是……不可原諒!
奇怪的是,她心裡卻氣不起來,反倒跟著覺得好笑,不過,要她承認自己是什麼善妒的娘子,可不成。
「要我說,那像俠女教訓無惡不作的登徒子!」
兩人間的氣氛頓時僵凝起來。正當她心裡喊糟時,卻聽謝鋒鎏道:「你現在還認為我是用花言巧語玩弄良家婦女的淫賊,橫刀奪愛、始亂終棄,種種罪名罄竹難書嗎?」
他居然將她當年罵他的話一字不漏的記在心上。呂鍛金心想他果真很介意這件事,充滿愧疚的望向他,卻發現他臉上沒有絲毫慍色,只有一片溫柔。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她誠心的道著歉。「其實你是個頂天立地、坐懷不亂的君子。」
謝鋒鎏聽後莞爾,好笑的問:「這話是從哪裡說起?我怎會是頂天立地、坐懷不亂的君子來著?」
「昨晚你……」她支吾的說,臉上的紅潮更甚。
他聽了後卻有些不好意思,感慨的說:「你高估我了,我不是坐懷不亂,親手為心愛的女子褪下衣物,任何血氣方剛的男人都不可能坐懷不亂,其實我心裡早就亂七八糟了。」
「呃……」到底是怎麼亂七八糟法,她好想知道喔。
在她期待的眼光下,他繼續解釋:「雖然心裡渴望你,卻不允許自己乘人之危,傷害你,也侮辱了自己。我要的不只是妳的身子,更要妳的心。如果我允許自己妄為,你一輩子都會瞧不起我。」
「你是因為怕我瞧不起,才……」這話會不會聽起來有點沮喪?呂鍛金連忙清了清嗓子,變換語氣道:「我是說這樣很好!」
他被她的語氣逗笑,禁不住挑高眉,懷有深意的望著她說:「這種事要兩情相悅才有意思,妳昏迷不醒,我一個人有什麼樂趣?」
她聽得迷迷糊糊,不明白這跟樂趣有什麼關係。
謝鋒鎏也不點明,怕她會追問下去,索性將話題轉開。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為何會離家出走。跟李巖吵架了?」
針對這個問題,呂鍛金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望著謝鋒鎏許久,逸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後道:「說來話長。」
「妳慢慢說沒關係。」他體貼的說。
她點點頭,將腦中混亂的思緒整理了一下。
「這要從師兄去了點蒼派一趟說起。他在回途遭人狙擊,幸好他身手俐落,當時又離點蒼派不遠,是點蒼派的師兄發出警訊,才將狙擊的人嚇跑。師兄一直不肯告訴我那人是誰,但我猜到這事與先父遭暗算的事有關。我氣他不肯明說,決定到昆明找姚靜商量,師兄卻要我多等半個月,但這事怎能等?我是恨不得插翅飛來昆明,將這件事早日弄清楚,好手刀殺父仇人!」
「於是你就留信出走?」
「嗯。」她微一頷首。「我人才離開大理,就在半途遇到丁烜毅,他說也想到昆明一趟,便與我結伴同行。」
「他根本就是藉機接近你!」他憤恨的道,接著像是想到什麼,神情更顯陰沉。「你對姚靜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為何你有事時只想著要跟他商量?一見面又對他那麼親熱?」
聽出他語氣裡的酸意,呂鍛金感到好氣又好笑。
「你不會是在吃姚靜的醋吧?」她不可思議的問。
謝鋒鎏彆扭的迴避她的探問,這種態度無疑是不打自招。
「天哪。」一絲笑意往她嘴角溜竄,不可否認,他的醋意讓她的女性自尊得到很大的滿足,儘管如此,她卻不打算讓他繼續誤會下去,但仍忍不住逗他。「姚靜是你弟弟,你吃弟弟的醋不害臊嗎?」
「有什麼好害臊的?」他不以為然的回答,「即使是親兄弟,事關心愛的女人,也不得讓手,何況他根本不是我的親弟弟。」
「什麼?」呂鍛金訝異的叫道:「姚靜不是你……親弟弟?」
「他是我夏二叔的兒子。」他猶豫的解釋。「家父在夏二叔陪同到藥王谷養傷前,認了他當義子,希望他能輔佐我。」
怪不得她老覺得兩兄弟無論是外貌或氣質都不相像,原來他們不是親兄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可以明白令尊為何要他輔佐你,姚靜無論是機智、手腕都勝你許多。只是,以他的才能,大可以獨當一面,為何肯願意屈居在你之下?」她納悶的問。
聽心上人盛讚另一男子,謝鋒鎏的心裡頗不是滋味,卻無法否認她的話。
「你問倒我了。在這之前,我從沒見過姚靜,也不知道夏二叔有家室,他就好像突然從石頭裡蹦出來,教人摸不著頭緒。」
「可這像從石頭裡蹦出來、教人摸不著頭緒的姚靜,五年來卻善盡令尊的囑托,輔佐你將擎天莊打理得井井有絛,使得擎天莊的名聲維持不墜,這點你不該感激他嗎?」
「就算我再感激他,也不可能把你讓給他!」
他語氣裡的憤慨,令呂鍛金啼笑皆非。
「我是東西嗎?就算你要讓,還要看我肯不肯呢!何況姚靜與我的感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可不可以說出來讓我安心?」謝鋒鎏其實有幾分相信姚靜先前說呂鍛金與他僅是手足之情的那番話,只是不確定呂鍛金是否也這麼想,是以乘機向她求證。
「你這人……」她拿他沒轍的直搖頭,「姚靜一直給我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他的機智聰慧是有目共睹,在我因父喪而陷入絕望時,他就像一盞明燈為我帶來一線光明,我相信他一定能幫我找到殺父兇手。雖然這些年來,真相始終不能大白,但每次跟他見面,都讓我感覺到他已經掌握到有力的線索了,只等時機到來。這次我會到昆明找他商量,也是同樣的原因。如果一定要問我對姚靜的感情,我只能說那種感情是很複雜的。說是姊弟情嘛,其實更接近姊妹情,因為姊姊的心事並不全然可以跟弟弟講,但對姚靜我卻無法隱瞞。在許多方面,尤其是殺父仇人的事,我更是全心的仰賴他。對我而言,他不只是弟弟,更是無話不說的閏中密友,值得信賴、倚靠的良師益友。」